陆飞进去时林画果然已经睡着了，房间里烧得很暖，小孩侧躺着，被子只拉到肚子，半张脸贴在枕头上，呼吸平稳，睡得正酣。
陆飞坐下来，在他泛着红晕的小脸上捏捏。
林画的五官生得很好，清秀但又不偏女气，今年已经满十五周岁了，褪去了孩子气的青涩，举手投足间都是青春明朗的少年气。
陆飞盯着他的脸看了一会，手指在小巧挺翘的鼻尖上划了几下，又慢慢移到下面。
林画的唇色偏粉，唇珠肉肉的，摸起来手感很好，在上面摩挲几下，又忍不住用手指捏住轻轻揉弄起来。
许是他的指腹有些粗糙，小孩没一会便皱着眉头不舒服的呓语两声。
陆飞像被惊醒了一样，立刻把手收回来。
拇指指腹上还残留着刚才柔软湿热的触感。
他的心跳突然有些不听指挥，咽了下口水，抬手用力扯开衣领。
这么一弄他也不敢继续在床边坐下去了，起身到窗边走了一圈，又回头看一眼床上的人。
小孩只是翻了个身，甚至还睡得打起了小呼噜。
陆飞有些想笑，抬手摸了摸额头，轻叹口气。
无聊间瞥到了写字桌下没有上锁的抽屉，他突然想到这段时间小孩一个人在房间躲躲闪闪的态度，好像是有什么东西特意瞒着他不想让他看到。
陆飞的好奇心一下子被吊了出来，走到桌前拉开那个抽屉，果然看到里面安安静静的躺着一本日记。
他从来不知道林画还有些写日记的习惯。
从小到大，他自认为林画跟他之间从来没有什么秘密，只是他的小孩终究还是会长大，长大了便想要拥有属于他自己的一方小世界。
陆飞抚摸着手下方正的硬皮笔记本，觉得这个小小的本子就像是一个潘多拉的魔盒。
打不打开，于他而言都是一种折磨。
他犹豫了很久，最终还是拉开椅子坐下来，轻轻翻开了第一页。
窗外好像又开始下起了雪，外面偶尔会传来几声狗吠，林乔瑛似乎回房间歇息了，客厅里电视机的声音不知道什么时候也停了下来。
陆飞翻着手里的日记本，越看心里越是发凉。
他看的认真，竟也没察觉身后“沙沙”的声响，直到小孩带着颤意的声音在他背后响起。
“哥……？”
陆飞翻页的指尖顿顿，停了下来。
林画看着他的后背，又往前走了一步：“哥？你在看什么？”
陆飞放下日记，慢慢转过椅子。
林画就站在他身后，右脸上还有被枕头压出来的睡痕，看了一眼陆飞身后的日记本，眼神里闪过瞬间的惊慌，而后又立刻被气愤填满，白下脸，跑过去一把把日记本抢了过来。
“你为什么偷看我的日记！”
陆飞抿着嘴唇，低头看一眼小孩光着的双脚，哑着声音开口：“地上凉，先把鞋穿上……”
林画哪里还听得下他说的话，把日记本背在身后，气得身体都在发抖。
“你凭什么偷看我的日记！”
陆飞放在椅臂上的双手微微握紧：“你写了什么不敢让我看的东西吗。”
林画用了喘了两口气，想到他在日记里写得内容，脸色更加苍白。
陆飞看他不说话，便按着椅子慢慢站起身。
林画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被他的气势压得不敢再抬头看他。
陆飞低头瞥着他，眼神里没有什么温度。
“我的林林真的是长大了，这样的事都敢瞒着哥。”
林画咬着嘴巴，脚趾紧紧抓着冰凉的地面。
陆飞走到他跟前，伸手捏起他的下巴：“怎么不说话了，日记里敢写，说就不敢说了。”
林画被迫仰着头，半垂着的眼睫不停的抖着，嘴唇也被咬得泛白。
陆飞最气他这样，手上直接用力，把人推在后面的门板上：“说话啊，哑巴了吗。”
林画被他吼得身体抖了一下，后背也撞得生疼，通红着眼睛看他。
陆飞被他的眼神刺得心里一痛，手上不自觉松了力气：“林林。”
他的声音几乎带了些乞求的意味，沉重的砸在林画耳边。
“林林你别这样，你好好跟我说，我不生你的气，好不好。”
林画却像是铁了心一样，眼眶里的眼泪都快要滚出来了却还是强忍着一句话都不说。
“林画。”
陆飞咬着牙，低头贴在他耳边：“你至少告诉我，那个人是谁，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林画终于肯扭过脸，看向他的眼睛，黑亮的瞳仁里清楚的映出陆飞痛苦的神情。
他的心里突然有些不忍，伸手抓住他胸前的衣服：“哥……”
陆飞“嗯”了一声，大手放到他脸颊上，额头抵着他的额头，亲昵又温柔的叫他：“林林。”
林画的心里又酸又疼，非常想伸手抱住他，可是又没有勇气。
“哥，对不起……”
陆飞的身体僵了一下，慢慢抬起头，垂眼看着他。
林画不敢去看他的眼睛，躲开他的手走到旁边，抱着怀里的日记本缩在角落。
陆飞看着自己空落的双手，慢慢用力握紧。
“这件事阿姨知道吗？”
林画弯着脊背，轻轻摇头。
“那，日记里那个人，我认识吗？”
林画的身体顿了顿，片刻后还是轻轻摇头。
陆飞闭闭眼睛，嘴里愈发苦涩：“是你在学校的同学？”
这次林画没有再继续回答他，不管陆飞再问什么他都不再做出任何反应。
陆飞咬了咬牙，一气之下直接推门离开。
门被甩上的声音吓得林画的身体用力抖了抖，他抬起头，视线已经被眼泪模糊成一片，打开怀里的日记看了一眼，难过又生气的把它用力甩在了地上。
这天陆建林半夜才回到家，以为这个点家里肯定黑灯瞎火，人早就都睡了，没想到一进家门就闻到一阵很重的酒味，窗户也没关，呼呼的冷风吹得人直哆嗦。
吓得他以为家里进贼了，忙摸着黑把灯给按亮。
灯一亮便看清了客厅里的情况，陆飞窝在电视边的沙发里，一条腿横在茶几上，耷拉着脑袋，也不知道睡没睡着。
脚边一堆横七竖八的空酒瓶子，怪不得一进来就这么大的酒味，这人都喝傻了吧。
走过去拍拍这傻儿子的脸：“醒醒，干什么呢喝成这样。”
陆飞根本没喝醉，身体很沉，脑子却越喝越清醒，抬头看着陆建林，轻笑一下。
“爸。”
陆建林松一口气，踢开脚边的酒瓶子坐下来。
“乖崽，还能认出你老子，没喝傻。”
陆飞打了个酒嗝，拿起一瓶酒递给他：“好久没跟您一起喝酒了。”
陆建林接过来随手放到桌上，扭头看一眼身后的卧室：“你小子也不怕你妈醒了看见，太久没挨骂，耳朵痒痒了是吧。”
陆飞晃晃头：“我妈，嗝，不会骂我，我从小就是让她骄傲的儿子，不像您……”
陆建林被他气笑了，抱着手臂：“臭小子还敢内涵你老子，你妈对我那叫打是亲骂是爱，我们俩感情好着呢。”
陆飞笑笑，侧头靠在沙发上，眼神有些虚晃。
陆建林知道他酒量不好，再喝下去保不准得出事，伸手把他手里的酒瓶夺了过来。
“借酒消愁也该有个由头吧，大过年的这是怎么了，失恋了？”
陆飞从小就是让他和苏荷省心的孩子，成绩出色，事业有成，除了感情方面，他实在想不到其他什么事能让他有这么失控的一面。
“失恋？”
陆飞抬抬眼睛，嘴角勾起自嘲的笑容。
是失恋吗？
或许是吧，可是他还没想明白就被迫陷入了这样的境地。
甚至连开始都没有开始，这样真的能算失恋吗。
看这个反应还真的被他猜对了，陆建林叹口气，没想到他这个宝贝儿子千出色，万优秀，最后竟然还是逃不过情这个字。
到底还是年轻啊。
陆飞宿醉了一整夜，第二天醒来头疼的快裂开，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发了会呆，大脑里关于昨天晚上的记忆又慢慢开始复苏。
他侧过身，难受的闭上眼睛。
中午饭没吃，下午的时候苏荷进来叫过他几次，陆飞在床上躺的也难受，最后还是起来去厕所洗了把脸。
外面依然是腊月寒冬，再混沌的脑子一出去立刻就给冻清爽了。
苏荷给他弄了醒酒汤，他喝完又随便吃了点东西垫一下，回客厅看了会电视，盯着里面热闹欢乐的综艺节目，注意力却怎么也集中不起来。
手机响起来的时候他刚好上了厕所回来，弯腰拿起来接了，对面传来一个有些熟悉的女声。
“陆飞，是我。”
陆飞反应了一会才想起来这个声音是谁：“楚宁宁。”
楚宁宁笑了笑：“我还想着你已经把我忘了呢，你现在在家吗，我今天来我表哥家里玩，现在就在你们家附近的那个广场，有空出来玩啊。”
陆飞本来想直接拒绝，而且他现在也没什么心情应付她，可还不等他说不去，楚宁宁那边又突然笑着说：“还是算了吧，我直接去你那吧，反正也不远，我一会就到哦，先挂了。”
说罢还真的立刻就把电话挂了。
陆飞拿下手机看了看，有些头疼的叹了口气。
女生都说到这个份上了，他要是不露面也实在说不过去，即使再不情愿也还是要出去看一下。
回房间换了件衣服，看着镜子里自己憔悴的脸色也无暇再管，拿了条围巾便匆匆出了门。
刚出院门便听到有人在喊林画的名字，声音清朗明亮，听起来年纪不大，紧接着便看到人从隔壁院子里走出来。
是个十五六岁的少年，穿着浅绿色的羽绒服，黑色牛仔裤，四肢欣长，斜挎着单肩包，手里还提着一双溜冰鞋，很潮系阳光的少年。
他站在门外，又朝里面喊了一声：“林小画你好了没，磨磨唧唧的。”
“来了来了，马上就好。”
林画回了他一声，也从里面跑了出来。
他心情似乎很好，走到那个少年跟前，仰头冲他笑了一下。
“刚东西忘里面了，走吧。”
少年点点头，一手揽过他的肩膀：“我跟你说小爷我可是溜冰小王子，有我当你师傅，包学包会。”
林画比他矮了半头，被他这样半圈着，两个青葱雨季的少年，画面竟也和谐美好。
陆飞的脚步黏在了原地，直到向他这边走来的两个人也注意到他的存在。
林画似乎没想到会在这个时间撞到他，下意识停下脚步，躲闪着眼神不敢看他。
搂着他的许翊察觉到了这两个人之间的异样，仔细打量了一番对面的高大男人，扬起下巴“嗤”了一声：“大叔，好狗不挡道啊。”
陆飞没有理会他的狂妄，视线从一开始就一直落在林画身上，半晌后才抬起脚慢慢向他们这边走来。
一步一步，两人的距离越拉越近，快要迎面贴上时，陆飞却侧过步伐从他身边擦肩而过。
林画下意识屏住了呼吸，眼角的余光瞥到陆飞一闪而过的身影。
有那么一瞬间，他的耳朵似乎捕捉到了陆飞轻如烟云的一句话。
“就是他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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