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飞可能是喝酒了，一直睡得很沉，林画趴在他床前说了好多好多话都没有把他吵醒。
渐渐地他自己也觉得累了，身上又冷又疼，眼皮沉的厉害，最后也不知道到底撑了多久，直到逐渐失去了意识。
朦胧间感到有人在抚摸他的头发，动作很轻柔，撩动他的发丝时有一种痒痒的酥麻感。
即使是在睡梦里也想要追逐这种舒服的感觉，跟着那只抚摸他的手轻轻蹭着。
“哥，好痒……”
话音刚落那只手便轻轻顿了一下，紧接着便离开了他的头发。
林画迷糊的睁开眼睛，依稀看到陆飞把手拿开时复杂的表情。
他一下子就惊醒了，猛地坐直身体，嘴角流出来的口水都顾不得去擦，紧张地看着床上的人。
陆飞已经转过了身，只留给他一个背影，似乎连看他一眼都不愿意。
林画愣了愣，有些难过的垂下眼睛。
“哥……”
“你来干什么，不是说好以后你的事我都不会管了吗。”
陆飞的声音很沙，哑的厉害，林画听得心里难过，双手用力紧抓着床单。
“对不起，哥，我不是，不是故意说那些话气你的……”
他说着眼泪就忍不住又流了下来，从昨晚到现在，他的眼泪几乎都快流干了，眼睛干涩生疼，眨一下都让他觉得难以忍受。
只是陆飞连看他一眼都不愿意，又怎么会在乎自己到底为了他流多少眼泪。
他是真的生气了。
从小到大，自己就是犯再大的错，再不听话，陆飞也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忽视过他，他们那样无话不说，只要能腻在一起的时间几乎片刻都不曾分开过。
何曾有像现在，即使面对面的待着，连彼此的呼吸都听得清清楚楚，可中间却好像隔着一层密不透风的厚墙，连触碰一下都没有勇气。
陆飞是真的对他失望了。
不想要他了。
这个念头一在心里浮现，林画就难过的连气都要喘不过来，泪水模糊了视线，连陆飞的背影都看不清楚。
“哥，哥……”
“哥，林林错了，林林以后不敢了，对不起。”
“哥，我会改的，我什么都会改的。”
“哥，林林知道错了，你不要生林林的气好不好。”
“哥……”
“哥，你不要林林了吗……”
林画说完这句话时，陆飞的身体似乎有一瞬间的僵硬，他忍耐着闭上眼睛，在林画看不见的地方握紧手掌。
“不要了。”
不要了，现在的林画他要不起了。
林画睁大眼睛，从心脏蔓延开来的疼痛让他浑身都在发抖，嘴唇被咬出了血，脸色脆弱苍白，整个人像一张被摧残的支离破碎的白纸，好像轻微的触碰一下便可以将他彻底毁掉。
抓着床单的手慢慢松开，扶着床艰难的站起身，他的头眩晕的厉害，周围的所有景象都在眼里颠倒，旋转。
林画忍着想吐的欲望，最后看一眼床上背对着他的人。
“哥，对不起。”
“我走了。”
林画好像感觉不到自己身体的存在，每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眼前的世界天旋地转，用尽全身的力气才一步步慢慢走到门口。
手握在门把上，用了好大的力气也没有把门打开。
他难过又绝望，身体靠在门板上，最终还是支撑不住，失去全身的力气慢慢滑了下来。
陆飞等了许久，却再也没有听到旁边传来什么动静，心里突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猛的掀开被子从床上坐起身。
看到林画倒在地上的一幕他的心脏几乎都停了几秒，跑过去把人抱起来，却发现他已经失去了意识。
小孩的脸色红的异常，手指放到他鼻子下面，呼出的气息也滚烫灼人，分明是发高烧了。
陆飞把他抱到床上，又匆匆跑出房间。
苏荷正在客厅大扫除，看他这样还被吓了一跳，放下手里的掸子起身问他：“怎么了这是，慌成这样。”
陆飞没时间跟她说太多：“妈，家里有没有退烧药，冰贴，什么都好，赶紧给我拿一些。”
“退烧药？”苏荷愣了半秒，立刻反应过来：“我就知道，林画那孩子身体弱，怎么可能一点事没有，这发烧都算是轻的，你等着我这就去拿。”
陆飞看着她的背影，不知道她刚才那些话是什么意思。
苏荷很快就提着一个急救箱走了回来，塞到陆飞手记叮嘱他：“退烧药吃一粒就好，消炎的也要吃，冰贴还有几贴可以先用着，等到中午如果烧没退就立刻送医院，千万不能耽误。”
陆飞拿着急救箱，低头看着她：“妈，你是不是知道什么？林画他好好的怎么会突然发烧。”
苏荷抬头瞥他，有些惊讶：“你不知道发生什么事了？那孩子没告诉你？”
陆飞摇摇头，移开视线，神情也有些不太自然：“没有，我们俩，发生了一点事情，在闹脾气。”
苏荷了然的叹口气：“我果然没有猜错，要不是跟你吵架了，以那孩子乖巧的性子，怎么可能会做出这种事。”
陆飞越听越觉得着急，双手捏紧急救箱的手柄：“妈，林画他到底怎么了，你赶紧说啊。”
苏荷没好气的剜他一眼：“现在知道急了，我说出来你可别害怕，这孩子不知道为什么在雪地里待了大半夜，昨晚上下了一整夜的雪，他人都被埋进去了，要不是你爸早上出去看到他，再继续多冻一会，人可就真没了。”
陆飞听苏荷说完，脑海里浮现出那个画面，整个人像被震住了，从脚底渗起一股寒气，蔓延到他的五脏六腑。
懊恼心疼自责的情绪一股脑全都涌了上来，恨不能对之前那么混蛋的自己狠狠扇上几巴掌。
苏荷看着他骤然没了血色的面孔，眼神也木木直直的，担心的拍拍他的手臂：“傻孩子，怎么了，你别吓妈妈啊。”
陆飞缓缓回过神，浓黑的睫毛垂下来，喉结颤抖着滚了两下。
“妈，我先去给他吃药。”
苏荷看着他的背影，总觉得他的反应有些太冷静了，冷静的似乎不太正常。
卧室的门打开又被轻轻合上，苏荷站在门外看了一会，忍耐着没有进去打扰他们。
陆飞先找了一个冰贴，撕下来轻轻敷在小孩额头上，又起身倒了一杯温水，找出退烧药，半抱起他小心的给他喂下。
林画烧得很厉害，从脸到脖子都泛着不正常的粉红色，他似乎很难受，即使在睡梦里眉头也一直紧锁着，鼻尖冒着细汗，嘴唇很红，还有些干燥起皮。
陆飞拿棉签用水打湿，一遍遍小心的给他濡湿嘴唇。
过了许久许久，林画的烧似乎退了一点，脸颊没有那么红了，呼出来的气息好像也没有一开始那么滚烫。
陆飞坐下来，盯着他的睡颜不厌其烦的看着，视线一秒都不舍得离开。
想要碰碰他，可伸出手时却发现他的手从刚才开始就一直在不停的发抖，无论他怎么克制都没有办法让它们停下来。
他摊开双手，盯着看了半晌，忍不住低头把脸埋在上面。
他承认，他是害怕了。
太害怕了，一想到在曾经某个他不知道的时间差一点就要失去林画，他就害怕的心脏都快要麻痹到没有知觉了。
直到现在他的身体都是冰凉的，恐惧攫住了他的全部心神，这是他这辈子第一次这么惧怕死亡。
死亡会带走他的林画，会带走他的希望。
如果这个世界上没有了林画，他活着真的还有意义吗。
也是在这一刻他才突然真真切切的想明白了一件事。
他的林林，原来就是他的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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