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宴像是没看到阮晟那难以置信的目光,他淡定矜持小口吃完,送走明王和岚郡主,也跟一脸谷欠言又止的阮帝告了别,回到华阳殿,痛痛快快又吃了一顿,摸着肚皮去睡觉了。
他这边今个儿小日子过得舒坦,李家却是炸开了锅。
玉妃被降为玉嫔的事传到李府,李将军直接砸了书房的一个价值不菲的摆件,气得脸都黑了,磨着牙狠狠盯着一处,却是并未骂出声,即使他对阮晟再多不满,他也没骂出来。
副将在一旁胆颤心惊的,直到禀告的心腹离开,他才上前把刚刚一并甩落的佩剑重新放回原处,才轻声道:“将军,皇上这般……像是不喜……这事怕是不好办。”毕竟,一个不得宠的妃嫔,甚至新帝不踏足后宫,这玉嫔若是无法诞下皇室血脉,即使李将军是新帝的亲舅舅,可没有一个皇子让两边彻底稳在一起,对李家而言,始终不放心。
李将军这会儿冷静下来,却没开口,他又何尝不知?新帝怎么想的他清楚得很,不就是怪他失踪的三年,他李家伙同其余的老臣将他手里头的那些权势都瓜分的差不多,如今直接差不多将他架空,本来想着好歹他那妹妹是太后,会管着些,可也不知怎么回事,太后像是并不着急子嗣。
副将一直观察李将军脸色,看他一直没开口,轻声提议,“将军,要不……让下头的人给那几个老臣打个招呼,在明日朝堂上,给皇上施压一番?”
李将军面无表情看他一眼,“他若是这么容易屈服,也不至于这么久都没踏进过后宫。”更何况,如果是之前仗着亲外甥这层关系觉得玉儿肯定更得宠,如今她成了玉嫔,一旦施压一番皇上去了后宫,却是宠幸了别的妃子,他不是出了力得罪了人还给别人做嫁衣?
副将没敢再开口,而李将军等人走了后,去了后院,看到刚得到消息哭哭啼啼的夫人,让她明日准备一番递个牌子进宫去瞧瞧到底怎么回事,并附耳说了一番,让夫人告诉玉嫔不必担心,他会想办法让皇上与她成事。
李夫人本来还担心自己那小女儿要受罪,等听到最后,四下看了看,确定只有他们夫妇二人,才压低声音,“老爷,这、这……真的行得通吗?”
李将军哼了哼,“等着吧,离岁旦不到一个月,前一日可是要祭祖,你忘了往年他只要出现会发生何事了?到时候,有他求老夫的时候,再说,正月里不是老夫人寿辰,他可是老夫人的亲外孙,他会来的。”两件事加起来,他会让这个翅膀硬了的新帝知道,他这个亲舅舅才是他的依仗。
李夫人想想过往的事,虽然担心万一祭祖的时候没发生什么意外怎么办,可她一向没什么主心骨,只能先听老爷的话。
翌日李夫人就进了宫去见了一趟玉嫔,等李夫人离开后,玉嫔一改整晚都闹腾不休的架势反而冷静下来,甚至乖乖呆在殿内不再作妖。
李夫人走了没多久,两人的谈话就禀到了阮晟的面前。
暗卫单膝跪地,垂着眼禀告:“皇上,李夫人见了玉嫔娘娘,让玉嫔稍安勿躁安心关禁闭半月之外,只提了两件事,一件是除夕的祭祖事宜,说是到时候……祭祖失败皇上自然会求到李将军那里;第二件事,就是正月十四老夫人寿辰,到时候皇上和玉嫔都会过府,会想办法撮合皇上与玉嫔……成事。”
暗卫说到最后,声音越来越低,他是先帝留给皇上的十二暗卫之一,他们自小就被先帝培养,无论是身手还是隐匿手段都是一流,也一辈子都忠诚于皇上。
只是三年前皇上虽然知道他们的存在,可像是一直孤僻久了,在先帝驾崩之后,并未调用他们,直到后来失踪回来,才正式开始调用,让他们出现在身边。
他们忠心也不会多嘴,可即使如此,听到这些还是觉得挺尴尬的,毕竟这牵扯到皇上的私事,而算计他的,还是皇上的亲舅舅。
阮晟像是没听到,面上没什么起伏,甚至听着禀告的时候还批改了几个奏折,等听完了,嗯了声,“下去吧,继续守着,有动静再过来禀告。”
暗卫摸不清皇上的心思,可他也只是负责禀告,闻言应了,很快从密道离开,像是从未出现在御书房里。
阮晟一直面无表情批改着奏折,像是不知疲惫,等他回过神的时候,发现天色都要黑了,许公公一直没听到传唤也不敢随意进去,直到天色都这般,许公公想着也快到燕妃娘娘过来的时候,才在外轻声询问一声,“皇上,可是要摆晚膳?”
阮晟的声音许久才从里面传来,“不必,你亲自去告知燕妃一声,今晚不必过来了。”
许公公不解,可这是皇上的意思,他只能应了,不过想想皇上怕是晚膳又不用了,这是出什么事了?
阮晟一直坐在御书房直到天彻底黑了,又坐了一会儿,才慢慢起身去了后殿,不知过了多久,一道矫健的黑影从密道飞奔而出,几个纵跃悄无声息避开侍卫朝着华阳殿的方向而去。
谢宴本来已经准备要去御书房了,虽然觉得麻烦了点,可谁让阮帝的御膳比他的级别高不仅好吃花样还多,最重要的是,分量够大,他能吃的特别好。
听许公公过来说皇上心情不好今晚上就不必过去了,谢宴还挺遗憾的,等送走许公公,立刻让人去准备晚膳。
人是铁饭是钢,既然不能去皇上那里蹭饭,那他就勉为其难凑合着吃一吃吧,只是这些时日被阮帝那边的膳食把嘴.巴养叼了,总觉得华阳殿的膳食怎么吃都不如那边好吃。
因为临时传晚膳还需要一会儿,谢宴也不急,只是这段时间却来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谢宴本来躺在后殿,眯着眼瞧着面前这个不请自来的小太监,“你是谁?有点眼生,怕不是华阳殿的宫人吧?”谢宴在小太监出现的瞬间也猜到了这人的身份,怕是楚国的细作无误。
他这华阳殿没宫女,所以这是好不容易弄过来一个小太监潜了进来?
小太监瞧着还算恭敬,“奴才的确不是华阳殿的,殿下也是头一次见奴才,不过,奴才却是认识殿下。奴才与殿下……忠于的是一个主子。”
谢宴装傻,眨眨眼:“主子?我怎么不知还有什么主子?”
小太监也不跟他争执这些,只是压低声音,“上头给的任务暂时缓一缓,暂时改成让殿下在这次祭祖时务必跟着阮帝,若是阮帝这次依然出现意外那殿下自然也不必出手;可若是阮帝运气好避开一劫,那殿下需要出手让阮帝在祭祖的时候出丑。”
谢宴眯了眯眼,装作不明白,“依然出现意外这是什么意思?你们准备自己动手?”
小太监像看傻子一样看他,“殿下怎么会这么想?奴才几个安插进来很不容易,自然不会亲自出手,不过,即使奴才们不做什么,按照过往阮帝无论是皇子时还是之前唯一一次的祭祖都没讨得了好,这次……若是依然如往年,就不必殿下出手,但是一旦有个万一……就需要殿下出手,无论如何,都要毁了祭祖。”
谢宴大概猜到怕是过往几次祭祖都出现问题,这是打算换个方式,直接毁了阮帝的名声,毕竟,一个不被祖宗承认的皇帝,加上根基还不稳,若是稍加利用,这……有点危险啊。
不过谢宴倒是好奇,过去祭祖到底发生了什么?他好奇撑着头看着小太监,“既然需要我做准备,那总该让我知道过去祭祖发生了什么好有个准备吧?”
小太监想了想,大概觉得也没什么不可说的,只是头几次发生的时候有先帝压了下去,这些年没人敢说,至于最近上一次发生后不久那位就直接失踪了,也把消息压了下去,加上是刚登基第一次祭祖不好说,可若是第二次依然如此,那就不是简单的意外,而是这个皇帝名不正言不顺,不被祖宗承认,这是犯了祖宗的怒意。
小太监也就说了出来,等谢宴听完,诧异地睁圆了眼,看不出来,这阮帝还真不是一般的点背啊。
之前他听人提及过这阮帝运气不好,走过牌匾下都能被砸到,不过当时没多想,可如今听完,就觉得这真不是意外,是点寸的问题。
阮帝无论是皇子还是当皇帝一共参加过四次祭祖。
前三次是皇子的时候,已经好多年了,那时候是先帝带着他参加的,一次是刚出世头一年参加祭祖,结果,先帝亲自抱着唯一的皇子去参加祭祖,刚到祖祠前,本来上一刻还是艳阳天下一刻就变成电闪雷鸣乌云密布,一开始只当这是意外,毕竟谁也想不到这个满朝文武期盼这么多年的皇子第一次参加祭祖就被祖宗给嫌弃了。
第二次是皇子三岁的时候,已经会走路,是由先帝牵着走进去的,结果,刚到跟前,轰隆大晴天一道雷劈下来,把祖祠的牌匾给震掉了。
第三次,是七岁的时候,结果又是倾盆大雨。
那时候阮帝已经七岁能晓事,再也没参加过祭祖,直到先帝没了后他登基第一年需要亲自主持祭祖,结果,到了近前,祖祠前的台阶直接碎了一个,虽然事情匪夷所思,可因为当年那几次时间太久又有先帝压着,倒是没觉得什么。
可若是这次再出现意外,被人利用联系到一起……
等小太监走了殿内只剩下谢宴一人时,他摸着下巴回想着一个身体孱弱的小皇子被自己的父皇牵着去祭祖,到了跟前,突然大晴天电闪雷鸣,脑补着那小皇子被吓得躲在自己父皇身后嘤嘤嘤的画面,摩挲着下巴,觉得这阮帝,这么看起来真的有点惨,忍不住感慨一声,“哎,阮帝还真是个惹人疼惜的小可怜啊……”
刚矫健迈着短腿从房梁上几个飞跃避开宫人到了内殿的阮晟刚从柱子后探出脑袋就听到这一句,他居高临下望着不远处摸着下巴双眼冒着光一脸诡异的谢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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