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渐去,秋风渐起,小公爷周霄上探亲结束要回药宗了,任务公会同样也接到了这次的护送任务,而被指派执行这个任务的人是章夏和李清茗。
过凡界山百余里后就是凡间的地界了,虽说没有明确划分,但大家都默契的以凡界山来区分修道界与凡界。
章夏与李清茗相携抵达京城后,便在约定的地点等候,然而让她们意外的是,来接头的人竟是新管事巫雁去。
“我左思右想觉得让你们两个姑娘来护送那个小子不太妥,这才临时决定与你们一起。”巫雁去眉毛轻挑,满不在意地打量着周围,一副中年美大叔的风流模样引得路边人忍不住多看两眼。
简单解释几句,三人就一同进了皇宫,章夏看了眼在前面领路的巫雁去,能自由出入皇宫的人应该就是巫氏一族的人了,只是不知这人与那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国师是何关系。
不同于巫雁去的习以为常和李清茗的漠不关心,章夏或多或少的还留有一些对皇宫的好奇,所以一路上总忍不住暗暗打量。
不多时,三人在一处宫门口站定,经人通传后才走了进去。进门后便看见主座上身着明黄色龙袍的年轻皇帝,以及站在旁边的周霄上。
“见过陛下。”巫雁去微微躬身行礼,章夏见不用下跪,便和李清茗对视一眼,也简单的行了个礼。
皇帝周元姜年仅二十五岁,登基也不过五年有余,看起来只是一个普通的年轻男子,只那双眼睛偶尔流露出的沧桑与沉重让人心悸。
“仙人无需多礼,赐座。”周元姜动了动左手的大拇指,轻轻摩挲着食指上的玉扳指,眼里飞快地闪过一丝亮色。他摆摆手让人把周霄上带下去,然后朝着巫雁去轻轻点了下头。
“禀陛下,这位是夏姑娘,那位是李姑娘,此次护送小公爷的任务由我们三人一同执行。”巫雁去看向周元姜,眼底闪动着只有他们才懂的暗流,有些默契不需要说出来,只一个眼神便足够了。
“有劳三位,朕劳心国事,对霄上也甚少用心,若他不懂事得罪了各位,仙人无需顾忌,只管教训就是。”
周元姜的面色逐渐温和,仿佛是在和普通朋友谈家常,话中意思完全不是传言中那个盲目溺爱侄儿的舅舅。拇指又拨动食指上的玉扳指转了两圈,他抬头看向章夏的方向,眼里露出一丝犹豫。
“夏姑娘脸上有伤,所以才戴了面具,还请陛下不要见怪。”巫雁去似是看出了皇帝因什么在犹豫,他看了眼不为所动的章夏,还有一脸冷清的李清茗,轻笑着朝两人点了点头。
“哦!朕并没有觉得奇怪,而是早些日子就听说了此事,方才是想问夏姑娘介不介意让宫中御医给你诊断一番,但又怕冒犯仙人。”周元姜朝巫雁去摇了摇头,毫不掩饰两人的熟稔,而后又看向章夏,目光隐含期待。
章夏在面具下默默勾了勾嘴角,看来自己的直觉没有出错,这些人确实因为某种原因对她态度微妙。
“多谢,只是我脸上的疤非普通伤口所致,所以还是不劳烦御医们了。”她的脸乃是毒师驭毒所伤,若是由陆云宗的那位元婴期毒师来医治或许还有痊愈的可能,至于凡界的御医,就不必了。
“什么伤?”蓦地,一直默不作声的李清茗出了声,她本是习惯了章夏整日戴着面具,所以才没有察觉出什么异样。自去了任务公会后也未与人交流过,便一直不知此事。
如今乍一听说,她忙开灵识试图强行透过面具去看章夏的脸,却依旧什么也看不到,入目之处只有一张没有温度的面具,还有那双熟悉的眼睛。
“不要担心,我无事,回去再说与你听。”章夏看向李清茗,眼里带着安抚,她这张面具是托任务公会前管事周史打造的,据说连元婴期修士也难以看透,自然能瞒得住金丹期修士。
“夏姑娘莫急着推辞,宫中有位御医的医术不仅能医人伤也能医道伤,你不妨试试再说。”周元姜没有在意李清茗的失礼,他想起资料中所记载的内容,原本对这位天剑宗大小姐不甚在意的眼睛,默默升起一丝打量,若正面无果,或许侧面可破呢?
“好。”不等章夏开口拒绝,李清茗淡淡的应了下来,她偏头看过来,眼神既复杂又坚定,隐隐还有几分期望。
“有劳陛下了。”章夏点头,然后无声的笑了一下,她从李清茗眼中复杂的内容里看到了担忧,还有一抹阳光般的暖意,让人舍不得拒绝。
日落,章夏见到了周元姜所推荐的那位御医,依稀可辨是位老者。之所以这么说因为御医也戴着面具,脸上的面具被取下,她淡定的目视前方,然后就是长久的沉默与对视。
“姑娘本是山间快活人,偏偏因他人屡受灾殃,待缘分有归处时,浊气自消。”蒙面老者说完就闭上眼睛,不再有任何动作。
“前辈此话何意?”章夏被这一堆似是而非的话绕晕了头,她似乎懂得却又似乎不甚懂,便虚心求教。
“此伤我不能治。”御医没有睁眼,只吐出冷淡的语调,便不再言语,仿佛已经入定。
章夏默默起身离开此处,出了宫门才郁闷地叹了口气,这复杂难言的心情,总觉得自己被一个糟老头子耍了,这哪里是御医,简直就像个算命的,算命的?
她心思微动,转身看了眼宫门,眼里若有所悟,此行的任务似乎已经完成了,至于护送什么小公爷,怕只是个幌子。想来原身应该不只是一个简单的药师吧,不然也不会引来这些人,不过来日方长,迷雾迟早有一天会散去。
章夏离开后,周元姜随后就坐在了她曾待过的位置:“老师,此人可是我们要找的那人?”
“天外客,可破局,元姜,陪为师下盘棋吧!”自称御医的老者拿下面具,面容虽与巫雁去有九成相似,但那眼里满载的风霜却能翻江越海。
客栈,第一个晚上由章夏来守夜。夜半,有风擦肩吹过,有人踏风而来。
“怎么不去歇着,我真的无事。”章夏看着出现在眼前的人,心里拂过一丝无奈,此情此景她在白天里就已经预料到,有些人啊,恰是因为了解,所以才更没有办法应对。
“我想看看你的脸。”李清茗等到众人都睡去,才出了房门寻过来,她上前两步,伸手摸到冰凉的面具,心里陡然间一阵兵荒马乱。
李清茗想知道发生了什么,而自己又错过了什么,但又惧怕看到一些猜测中的画面,不是惧怕章夏变成了多么难看的模样,而是惧怕她真的经历了十分残忍的事,而自己却无从所知,甚至无能为力。
“这张脸变成什么样子,于我而言并无差别,所以你也无需在意。”章夏伸手,拿开李清茗放在面具上的手,她眼里带笑,却有寒意漾起。这世间最可怕的一个词就是情不能自已,而章夏看到了,在李清茗眼中看到了这个词。
“对不起……。”李清茗眼里一热,转身匆忙离去,略显慌乱的背影用落荒而逃来表示再合适不过。
回到房中,李清茗怔怔的坐在桌前,想起方才,那双好看的眼睛里泛着柔和的笑意,让她恍惚触碰到了骄阳,炽热的温度灼烫着自己,一颗心被撩动的纷乱不已。
她仿佛领悟到了什么,可偏偏那双眼里突然失去了暖意,仿若一场磅礴冷雨洒下来,瞬间浇醒了妄想的人。这颗心冷静下来了,可眼眶里却莫名湿热了一些。
李清茗拿出自己的命牌,眼里温热起伏,最后又一点点冷却下去。或许不是,或许只是错觉,哪怕是又如何,那个人……有些事最是不能强求。
“对不起。”章夏看向夜空,对着漫天星斗低喃,她想起年幼的自己,想起跳进冰冷河水的自己,想起被海水呛出眼泪的自己,那个始终找不到家的自己。有友二三,已是幸事,李清茗于她而言,有缘相识已足矣。
隔日,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巫雁去总觉得有什么变得不一样了,这两个人之间的距离突然就变远了。
他看向眼神躲避着章夏的李清茗,想起周元姜略有深意的话,心里不免一阵嘀咕:陛下是不是想太多了,这两个人哪里有什么特殊的情分?分明就是要往井水不犯河水的方向发展啊!
眼看着药宗就要到了,巫雁去又想起周元姜的吩咐,也不知那位是什么意思,若是单单牵扯到李清茗还好,他们任务公会就当送个顺水人情。
可若是章夏也牵连其中的话,他为了大局便只能坏人好事了,至于陛下所担忧的那种情况,看眼前的情形明显是他们多虑了,李清茗要是受到什么伤害,于章夏而言应无大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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