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二姐支起车窗往后一瞧, 只见奚风渡正骑在马背上,迎着秋后的温阳, 正对她温存浅笑。
原来他一直都未曾离开,跟在她的身后啊。
不知为何, 只要能这样看着他,梅二姐整个人便能安定下来,所有的忧虑与烦扰通通都消失得无影无踪。
奚风渡一路跟着, 将梅二姐送到了太师府门口, 他没有再往前去, 怕别人瞧见多生事端。
远远看着她被茉茉搀扶着下了马车,她回头找寻自己的身影。
奚风渡脸上维持着笑容,目送着她的身影走进了太师府,梅二姐在门口顿了顿步子, 又忍不住回头瞧了一眼, 这才迈步咬着牙进了门。
奚风渡拉着马站在原地久久,才转身离开。
此时太师府正堂坐了好些人, 除了梅家各个长辈, 礼部和钦天监的,还有萧宠也在其中。
梅二姐姗姗来迟, 欠了欠身,给各长辈们请了安。
萧宠眸光灼灼, 一瞬不瞬的盯着梅二姐看。可梅二姐却连一眼也未看他。
在未见到梅二姐之前,萧宠还是顶有自信的,多少高门贵女瞧着他路都走不动了, 盯着他直勾勾的瞧。
难道这梅二姐真眼高于此,连他也瞧不入眼里?
不过不管如何,这婚事圣旨已下,已是板上钉钉的事儿,不容再更改。
两家媒人订下了婚书,又订了个吉利的好日子,谈完这些正值午膳,梅家人便留了他们用膳。
梅大娘子还特意将萧宠安排坐在了梅二姐的身边,所有人都笑眯眯的看着这对金童玉女,满怀爱怜。
越是这样,梅二姐越是觉着委屈难受,这世间的女子对他们而言,究竟是什么?是依附于他们的存在么?所以连终身大事都由不得自个儿做主?
甚至她连一句反驳的都无法说出来,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看着他们一个个脸上带着祝福的微笑,梅二姐越发觉得窒息压迫。
午膳她勉强吃了点儿,待到散席,萧宠见她起身请了安,往院子里走去,想着要不要跟上去与她说说话。
梅大娘子适时的催促了声:“这女追男隔层纱,男追女隔如山,萧侯,女孩儿脸皮薄,还须得主动些呀。”
萧宠俊脸微红,总算是开了窍,与厅里的长辈说了句,便追了出去。
茉茉瞧见那萧侯追了上来,吓得背后渗出一层冷汗,提醒了句:“二,二姐儿,那萧侯追上来了,咋办?”
梅二姐眉宇间染了几丝怨恨,道:“来得正好,前世今生,新仇旧恨那便一起算算。”
“啊?”茉茉一脸疑惑,听得一知半解。什么前世今生?什么新仇旧恨?
“梅二姑娘!”萧宠迈步上前,并没有放低姿态,负手凝眉看着她,冷如冰霜的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
梅二姐转过身愤愤看向他,萧宠迎上她的视线,心头一跳,这表情,似是对自己有千愁万恨,可他又不记得何时得罪过她。
“萧侯不知跟来做甚?”梅二姐明知故问。
萧宠暗自抽了口气,看来这是被嫌弃得彻底了啊!她有这么讨厌自己?
“我们……”萧宠本想说,他们就要结发做夫妻了,彼此说说话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但是话到嘴边却又没有说出口。
“什么?”梅二姐对他极没有耐性。
萧宠话峰一转:“我们之间可是有什么误会?”
梅二姐冷笑:“我和萧侯从未有过交集,这是第一次正面说上几句话,能有何误会?”
萧宠听着只觉她字里行间布满了尖刺,“既然如此,梅二姑娘何以这个态度对本侯?”
“萧侯人中之龙,位高权重,要什么有什么,更是得皇城中众多高门贵女的偏爱。只要您一句话,别人就要眼巴巴的赶着送上来,萧侯又何曾在意过别人需不需要呢?”
萧宠总算是听明白了过来,“你不喜欢这桩婚事?”
梅二姐听到他提起来就窝火:“萧侯不会以为你喜欢,所以我也该喜欢?”
萧宠略觉难堪,却又只能勉强维持着这份自尊心,“圣旨已经下了,现在不可更改。”
梅二姐只觉好笑:“萧侯原来是这种需要用圣旨来压迫不从你的就范的人么?也对,您是陛下眼前的红人,是倚重的重臣,是功勋良将的后人,这么做又有何不可?”
“我不是……”萧宠入鬓的剑眉越蹙越紧,他本来是想解释什么的,但是又拉不下脸来解释,况且……她说得也没错,既然是他想要的人,那就势在必得,又何必征得她的同意?
“你说得没错,本侯想要娶你,便不需要任何人的同意。”萧宠眸光凌厉,讪讪道:“既然梅二姑娘并不想与本侯交谈,那便不谈,日后成了亲还有的是时间朝夕相见!”
说罢,萧宠甩袖离去,气得不轻。不识好歹的女人,他曾何时这般拉下颜面讨好过别人?她到底对他有哪里不满意?!
梅二姐气得胸膛起伏着,眼睛红红的都快要哭了出来,哑着嗓子道:“这人,这人真是好生不讲道理!”
“二姐儿,别,别气了!不值得,别为了这种人把自己给气坏了!”
梅二姐掩着面小声抽泣着,哽咽道:“我不是生他的气,我是生我自己的气。”
“您怎么又把自个儿给气上了?”茉茉扶过梅二姐,小声问道。
梅二姐气的是自己曾经为了这个人,竟然怨恨痛苦了十年,最终还落得那般下场,这一世再见,还是拿他一点办法都没有。
所以她对自己又恨又气,前世的事情,本来也就一笔勾消了,偏这一世还要来缠着自己!
茉茉扶着梅二姐回了屋,也不知为何这般伤心,哭了好久才消停,眼睛都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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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宠闷闷不乐的回了侯府,想着今儿与梅二姐的谈话不欢而散,心里憋闷得厉害。
以前都是女人自动的贴上来,他从未想过要如何讨她们欢心,也不需要费心思去讨她们欢心,但这梅二姐,怎么就不与她们一样呢?
他闷闷的坐在书房看了会儿兵书,总是定不下心思,将手里的书放下,拿过兰锜上立着的刀,正准备去院子里练练功夫。
才刚走到门口,却见永安郡主推门笑盈盈的跑了进来。
“宠哥哥……疑?你现在要去练刀?”永安郡主神彩熠熠,一把挽过他的手臂:“那我陪你呀。”
萧宠淡着脸抽回了手臂,拿着刀往院子里走去,随口问了句:“你怎么这时过来了?”
永安郡主便是听说今儿他们去了梅家为了这桩婚事下了婚书又订了日子,这会儿为了此事而来。
永安郡主绕到了他的面前,倒退着步子一边说道:“宠哥哥,婚事真的不能作废吗?”
萧宠:“陛下金口玉言,若是违背,便是抗旨。”
永安郡主拧着秀长的眉,“可是父皇是个十分仁慈的人,你若去说说,父皇断然不会逼迫你们的呀。”
萧宠眸光冷冽,猛的顿住了步子:“所以,你今夜究竟是为了何事而来?”
“我……我只是不想看你为情所伤嘛,我是关心你呀。你和梅家二姑娘一点儿也不般配!宠哥哥……”永安郡主拉过他的袖子,撒娇的晃着:“你看看我嘛。”
萧宠绝情的甩开了她的手,漠然道:“我记得我说过,只当你是妹妹,并未有其它的心思,你若再纠缠下去,别怪我让你连侯府的大门也进不来。”
永安郡主一下子红了双眼,委屈巴巴道:“你到底是为何非得要娶梅二姐?你对她又没有感情!你又不爱她!”
萧宠想了想,冷笑了声:“我是不爱她,可那又如何?我想要,那就必须得是我的,没有任何理由。”
其实,不全是这种可笑的理由,萧宠心里有另一个声音在告诉他,他第一次想要得到一个女人,是心悦她。
但是他始终无法说出口,这种儿女情长,黏黏糊糊的话,由他嘴里说出来,会惹来不少人笑话吧?
永安郡主咽下喉间那几分涩味:“你定会后悔的!你就固执下去吧,我……我再也不喜欢你了!我讨厌你!!”说着,狠狠朝萧宠踹了一脚,转身哭着跑了。
萧宠狠抽了口气,死丫头,不知道她脚劲有多重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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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奚风渡才刚到山庄,只见山庄外头来了好些宫人,正在托着一块牌扁正往山庄的正门上挂着。
牌扁上有皇帝亲笔提的字——博施济众,璞玉浑金。
金晃晃的牌扁往那上头一挂,还飘着红绸,别提有多喜庆多气派了。
好多闲适来游玩的达官显贵都特意过来往山庄大门口瞧瞧。
最高兴的要属老太爷,自从宫里回来,这一天天的也不知道在忙着什么劲儿,都不见人影。
奚风渡没有什么变化,平时做些什么,现在还做些什么。倒是多了好些人过来人攀附讨好,虽心中有些不屑,不过他从来都不会把真实的情绪写在脸上。
来了就好酒好菜招待一番,待人走后,便吩咐下次这人再来时,便找借口推诿了去。
自郡主府回来,奚风渡每日做梦都是梅二姐的身影,特别是她第一次在温泉中的情景,明明那日迷雾缭绕,看不清楚。
但是在梦中,她婀娜多姿的身影,在水雾中若隐若现,妖艳中却又带着几分清纯,媚骨浑然天成。
醒来时,望着空荡荡的寝房,还有下边那不容忽视的骚动,奚风渡撑着额头长叹了口气,看来已入魔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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