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嵘暗自抽了口气, 默了一会儿道:“他真的至于对我痛下杀手?何况……父皇目前对他宠爱有加,即使我娶了永安, 如今实力也无法与他抗横。”
奚风渡轻啜了口茶:“未必。”
胤嵘抬眸看向他:“这是何意思?”
奚风渡:“陛下是个顶聪明的人,什么都看得一清二楚, 有时候你眼睛所看到的,未必是真实的。”
胤嵘摇了摇头:“可我赌不起。”
奚风渡:“成大事,天时地利人合, 缺一不可, 如今你想再多, 也于事无补,眼下最要紧的,便是将横在眼前的绊脚石想办法一一铲除。”
话音刚落,只眼丫鬟进来禀报了声:“嵘四爷, 大爷, 姑娘已经在马车里候着了。”
胤嵘起身道:“那我便先回去了,若有任何异变, 我定会派人第一时间给你通报。”
奚风渡送他到院口, 便折身回了屋内。
只见梅翩翩正抱着早已睡着的小婴孩,倚着床头昏昏欲睡, 可能是怕吵醒小丫头不敢将她放下,又也许是舍不得放下, 所以一直这样抱着。
奚风渡放轻了脚步走了过去,听到脚步声,梅翩翩仿如惊弓之鸟, 但看到来人时,便顿时放松了下来。
奚风渡笑得无比温存,朝她递出了手:“给我抱抱?”
梅翩翩迟疑了片刻,将怀里睡得正香的小婴孩小心翼翼的递到了他的怀里。
“她睡得真香。”奚风渡低呐,又看向梅翩翩,说道:“这几日在山庄里憋闷吧?明日我带你去城中走走?”
梅翩翩摇了摇头,像是一只小刺猬,满是戒备。
“把悄悄放到摇篮里,会睡得更舒服些。”奚风渡见她那双眼一直盯着孩子看,便又说道:“我不会让人将她抱走,也没有任何人能从你的身边将她抢走。”
他坚定的语气,让梅翩翩放下了些许戒备,奚风渡这才起身,将孩子放到了一旁的摇篮里。
随后,奚风渡唤来了茉茉,换了热水洗漱。
一开始梅翩翩对茉茉的警惕性很强,但相处了几日,或许是从茉茉那儿感受到了似曾相识的那份安然,便不再像一开始那样排斥她。
伺候好梅二姐洗漱后,茉茉说道:“今夜比较凉,奴婢再去拿一床棉被过来罢。”
奚风渡点头,茉茉赶紧下去办了。
梅翩翩的视线跟随着茉茉的背影一直消失在门口,这才收了回来。
奚风渡轻声问她:“还记得茉茉吗?哪怕是一点点印象。”
梅翩翩不安的抱着双膝,将脸埋了下去。奚风渡安抚着她躺了下来,“累了就乖乖睡吧,还有我在。”
她现在不识得人,也几乎不怎么说话,找了好些有名的大夫过来看过,都说她是失心疯,受了太大的打击所至。
奚风渡觉得去长白山寻找那神医的下落不能再拖下去,只是现在四皇子的事儿绊身,实在走不开。
想着待他与永安郡主成完亲,便起程赶往长白山。
见她不安的瞪大着双眼,一瞬不瞬的盯着他,奚风渡笑了笑:“我不会走,安心睡。”
他伸手轻抚过她颊侧凌乱的发丝,宽厚温暖的手掌,让她觉得无比安心,许是太累,况不知不觉的便睡了过去。
茉茉拿来了新的棉被,见着梅二姐已安然睡去,便小声道:“大爷,您也早些歇着吧。”
奚风渡摆了摆手,茉茉福了福身,默然退了出去。
他替梅二姐盖好被子,和衣躺下,轻叹了声:“等你病好了,我们便成亲,我本想尽早给你一个名份,但是我却不知你心中所想,也是否愿意嫁给我,翩翩,我欠你太多了,但求余生能弥补对你的亏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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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在郡主府前停下,胤嵘率先下了马车,随后扶过杜靖雪。
杜靖雪这几日面对他不似从前那般活泼率性,只是埋着头未作声。
胤嵘并不想让她为难,只道:“天冷,我便不进去坐了,你早些回屋里歇着。婚事我会从宫里差几个老嬷嬷过来帮衬着,她们懂得多,你若有什么想法,直接与我说了便是。”
杜靖雪嚅了嚅唇,欲言又止,好半晌才道:“多谢嵘四哥送我回来,靖雪先回了。”
胤嵘顿觉有些失落,暗自抽了口气,面上挤出一抹笑来,点了点头。
目送她进了府,胤嵘才上了马车,吩咐了声:“回宫。”
胤嵘显得心情凝重,回宫后并未换下衣裳,只着了件披风,径自提着灯要出门。
贴身宫婢见状,慌忙上前:“殿下,您这么晚了要去哪儿?”
胤嵘:“睡不着,出去散散步,你无需跟来。”
宫婢:“可是……”
胤嵘沉声道:“不用管本宫,回去罢。”
宫婢听罢,只得顿住步子不再跟上去。
胤嵘独掌着灯,沿着偏僻的宫墙,大约走了半柱香的功夫,来到一处落满灰尘的别院。
他驻足久久,才缓缓抬手推开了别院的门,年久失修的木门,发出吱呀的暗哑声,在寂夜听起来格外刺耳。
杂草丛生的院子,破了角的水缸,简陋的家具,单薄的床榻,还有布满蜘蛛网和灰尘的旧衣衫,让他蓦地红了眼眶。
胤嵘找了一处台阶,席地而坐,将手上的灯搁在了一旁,看着稀疏的夜空,凄凉笑了声:“母妃,孩儿久未来看您了。以前是想来,来不了;后来能来了,却只能克制自己不来;现在随时都能过来,可您早已不在了。”
胤嵘的母妃是皇帝身边的宫婢,身份卑微,年轻时她姿容艳丽颇得皇帝宠爱,但一个女人想要在后宫站稳脚根,没有娘家的势力支撑,只会给自己招惹灾难。
胤嵘的母妃生下他没多久,惹来宫中妃婢的妒忌,惠妃与当时的体弱的皇后串通一气,治了个莫须有的罪名,将他母妃打入了冷宫。
父皇对他并没有多偏爱,他母妃打入冷宫后,只是派了两个老嬷嬷照顾他的起居日常,也未将他过继给别的妃嫔。
“但求一人心,百首不相离。”胤嵘低呐着,看多了后宫中那些女人明争暗夺,他无比坚定自己的想法,弱水三千,只取一瓢饮。
只是,他不敢奢望,她心中没有他,强求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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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竟是艳阳高照,茉茉与梓芽早早起榻,准备了好些精致的点心干果,一一搬上了若大的马车。
梅二姐如今怕生得紧,奚风渡只想着带她出去透透气儿,除了带着四个护院之外,身边只带着茉茉和梓芽照应着。
马车轻轻摇晃着一路不急不缓出了山庄,三月中旬难得的艳阳天,马车外的景色看起来生机勃勃。
梅二姐身子骨弱,身上着了件儿月芽白皮草斗篷,一张小脸掩在斗篷里,楚楚可人。
起初她还有些害怕,不过身边都是相熟的人相伴着,便渐渐放松了下来,脸上难得有了些许微笑。
奚风渡见有了好转,心中备感安慰,看来多带她出来走走是好的。
他们并未往城中热闹的地方去,而是去了人烟稀少的湖畔,此时季节,正值绿柳垂堤,百花齐放。
奚风渡怀里抱着已经有些知事的小娃儿,偶尔与她低语几句,也不知她有没有在听,听未听懂。
待快到正午时分,几人找了一处山腰的凉亭,拿出了食盒,将各式点心一一摆上,还有热着的香饮子(奶茶)。
虽人烟稀少,但偶尔有两三人路过,梅二姐如今怕生得紧,每每有陌生人过去,便胆怯的往奚风渡身后躲着。
奚风渡便将她遮得严严实实,不让人瞧见,渐渐的梅二姐也没那么害怕了,她会追寻他的眼神,而他坚毅的眸光给了她莫大的勇气。
仿佛只要在他的视线范围之内,便什么也不用害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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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日梅大娘子秦美初身子时常不好,深居浅出,府中的事务显少打理,多数交给了身边的崔妈妈吩咐下去。
苏韵见此便起了心思,几次三番在梅太师耳边吹枕边风,梅太师哪里不知她的小心思。
虽说与秦美初是原配,但当年也是属于家族联姻,这么多年来,秦家势力与不弱于梅家,大娘子为人也十分强势。
梅太师恪守夫妻之道,虽心中不悦于大娘子多时,却依旧表面维系着平和,妻妾区别从未落人口实。
“大娘子始终是大娘子,此事你莫要再提,做好你的本份。”梅太师面色不善警告着她。
苏韵抽抽噎噎的:“如今雪哥儿也已及冠之年,明哥儿倒是得了个好差,都是儿子,妾身身份卑贱,微不足道,但雪哥儿老爷也不疼疼他。”
梅太师撇嘴:“明哥儿那也是自个儿争气,得了个好功名,雪哥儿从小便不爱念书,胸无点墨,怪得了谁?”
苏韵心中顿觉百般委屈,翻身而起:“雪哥儿不说,可我们盈盈呢?眼看就要过双八年华了,都没门靠谱的亲事。”
梅太师这倒是认真的想了想,道:“婉婉和盈盈也是到了该出嫁之年,婉婉我倒是不担心,盈盈嘛……”
“老爷,您这什么意思呀?盈盈怎么了嘛?她……她不就爱吃了点儿?胖了点儿?懒了点儿?呆了点儿?优点还是很多的嘛!”
梅太师冷哼:“这不就是好吃懒做,又胖又呆?”
苏韵气红了双眼:“哪有自个儿亲爹,这么评价女儿的?至少盈盈恪守妇道,是正正经经的闺女!哪里像翩翩哪……”
“住口!”梅太师顿时脸色大变,怒斥了声,苏韵吓得瞪大着双眼,摒着气不敢出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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