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春凉风袭袭,卷着昨夜雨后泥土与落花的清香,递进垂下的帘内。
帘边垂着双鱼结的红穗丝丝缕缕扬起,给深院里的香闺增添了些许别致。
玉砌台阶响起嘈杂的脚步声,天才将将破晓,窗外灰蒙蒙亮。
奴仆们鱼贯而入,卷帘走进内室,朝着床榻里鼓囊囊的那一团而去。
“二姐儿,该起来梳妆打扮了,您可别忘了今儿官家宴请,众名门官眷,适婚的青年才俊都相邀在内,这相看的大好机会,得好好把握呀!”
贴身侍婢茉茉都晃了梅家二姐儿许久,这梅家二姐儿才懒洋洋的从暖暖的被窝里探出一条纤纤玉臂。
茉茉无奈,想来梅二姐自上次不小心落水发了次高烧,醒来后便越发的懒惰不上进了。
茉茉就着这条纤纤玉臂,将身若无骨的梅二姐从被子里拽拉起来。
“哎哟喂我的二姐儿!”茉茉捧过梅翩翩睡糊的那张小俏脸,还泛着醒来时的红润光泽,“您可得振作啊!醒醒喂~”
梅二姐捋了把乱发,有气无力的将脸偏在茉茉的肩头,带着撒娇味儿的嘟哝:“我不想去。”
茉茉无奈:“女子二八年华,正值嫁人的好年纪,挑个好夫婿,比什么都强。”
梅二姐笑笑,无力中又透着苍白,“什么是好夫婿?”
茉茉认真的想了想,道:“那自是才貌双全,家世清白,出身名门,足足与二姐儿相匹配的郎儿,才算得上是好夫婿。”
“傻茉茉……”梅二姐轻叹,“才貌双全,家世清白,出身名门,那顶多只能算是青年才俊。心里眼里只有你,肯为你放弃俗世偏见,不管何时何地都能护你周全的郎儿,那才叫好夫婿。”
茉茉瞪着眼盯着梅二姐许久,半晌没吱声。
“咋了?不是要梳洗,愣什么神儿?”
说着懒洋洋的掀开了暖被,洗漱一番后,伸着懒腰径自坐到了梳妆台前。
茉茉拿过玉犀梳,将梅二姐乱成麻的头发梳顺溜,垂在脑后散着乌黑的亮泽,如上好的绸缎。
“今儿奴婢就给二姐儿梳个流苏髻,可仙了!”
梅二姐看着铜镜里年少青春的脸,嫩得都能掐出水来,多好的年纪呀,却偏要嫁人。
一旁的二等丫鬟将清晨摘来的花瓣儿捣碎成汁,细心的涂抹在梅二姐粉粉的指甲盖上。
茉茉一双巧手可没闲着,一边将珠叉拿出来在桌上比量着,往二姐儿头上换着别,一边又道:“那梅三姐和梅四姐可不像您这般懒散不上心,天还未亮就捯饬起来了。咱时间不多,可得麻利点儿!”
梅二姐散漫着性子,道:“急什么?早一点晚一点,该遇着的总会遇着。”
“二姐儿!”茉茉真个恨铁不成钢,搁以前二姐儿的性子可不这样。
“自您落水后醒来,奴婢就觉着您性子变得太沉闷太厌世了。”茉茉轻叹了声:“二姐儿心中要是有烦心事,不妨与茉茉说解说解?”
茉茉将发簪刚别上,又被梅二姐给拔了下来,挑了一根特别素的递给了她。
“换这个,前边那根太招眼了。”
“啊?”茉茉不解,“此次前去赴宴的名门千金,哪个不是尽往花枝招展里打扮?姐儿想什么呢?”
梅二姐惆怅道:“茉茉,落水昏迷的那段时间,我做了个很长的噩梦,梦到自个儿所托非人,下场很是惨烈。”
茉茉喘了一大口气,“我说是什么呢?不就是个噩梦吗?我认识二姐儿可不是这么弱不经风的,别怕,瞧您这面相,算命师父不也说了,非富即贵吗?”
梅二姐憋闷在心里不知如何向茉茉诉说,只是信誓旦旦道:“此生,哪怕我下嫁俗夫平民,也不入候门将府。”
“说什么傻话呢?”茉茉心累:“大娘子就指着您嫁入高门,给咱这一房争争光。”
梳了髻,着了妆,茉茉很是得意的将二姐儿转了个圈,叹了声:“这是谁家的天仙姐姐,不恋天宫的琼浆玉液,却偏生要往这浊世走一遭。”
梅二姐拈了块千层酥掂巴着肚子,被拥簇着往外走去,一边道:“这姐儿可不是被浊世的猪油蒙了心吗?”
马车一路从太师府门口翩跹至南宫门,梅家书香门第,三个女儿在皇都具才德兼备;端庄秀美的好名声。
梅二姐与梅三姐是同年的,就差个月份,一个二月梅花落,一个三月桃花开,
二姐儿梅翩翩沉着娴雅,三姐儿梅婉婉温婉柔媚。
这四姐儿梅盈盈嘛……
“二姐姐,三姐姐,你们咋不吃呀?徐妈妈做的雪媚娘可好吃了。”
从上马车起,四姐儿就揣着一笼点心,嘴巴没有闲过。
眼看这刚过及笄天真浪漫的小丫头,肥圆泛着红润光泽的小脸蛋儿,姐俩默默的别开了脸去。
梅太师府,除了三个姐儿,还有俩哥儿,大哥梅炫明科考得利,又因其父在朝中威望,年纪轻轻便已从事大理寺从六品司直。
再加上梅炫明风骨卓然,相貌俊美,皇城之中不少名门望族待字闺中的姐儿芳心暗许。
可奈何梅炫明一直未娶未纳,一心仕途。
小哥儿梅青雪还未到及冠之年,却生性顽劣,不喜静坐钻研学问,偏喜爱市井那套不入流的。
梅二姐被嬷嬷搀扶着下了马车,这番盛世争奇斗艳尽入眼底,即使再经历一次,也不由得感慨万千。
梅三姐掩着红艳艳的小嘴,经不起初春的寒梢咳了几声,咳得那张本如白纸的小脸,泛上了两抹红润,说不出的娇媚可人。
茉茉悄悄睨了她一眼,向来是看不惯这清高无暇的主儿,凑上二姐儿耳边说了一嘴:“三姐儿可真矫揉造作得很!”
梅二姐轻斥:“切莫背后言他人闲,再说今儿人多口杂,未免别人听了去,多不好?要说,咱姐俩关着门说便是。”
茉茉忙是惶恐闭上了嘴,不再多说半句闲话。
官家在宫内的海棠春园设了宴,这四月中旬,正值海棠花盛开时节。
平日里,宫中宴席,多是女眷处一块儿,不与外接触。
不过即是官家有意让他们相看,在嬷嬷的陪同下,未婚配的女眷们同青年才俊吃酒赏花是自由的。
虽如此,养在深闺里的女眷还矜持得很,连正眼都羞得瞧哥儿们一眼。
今儿让所有高门贵女翘首以盼的,还是那刚世袭了候爵之位的萧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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