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随紧抿的唇,突兀一笑,梅四姐小心脏漏掉了一拍,这郎君,笑起来好生勾人。
“不疼。”
梅四姐咬了咬唇,“可是,郎君手背都撞红了。”
顾随眸光灼灼一瞬不瞬的盯着她瞧,梅四姐仿佛被怔住了,竟无法移开视线。
顾随:“不知,小娘子芳名?”
芳名?梅四姐还算未失去理智,想来犯的种种,切不可泄露了真姓名呀!
梅四姐:“我,小女子姓吴(无)名唤,名唤盈,吴盈儿,”
“盈儿……”顾随眸光温存得像是三月融开的春水,呢呐着她的名字,又问:“小娘子家住何地?”
梅四姐:“家,家在……城,城内甘棠巷。”
顾随:“那,婚配否?”
问她婚配否?梅四姐傻乎乎的问了句:“郎君是想给我做媒吗?可我家中还有两位姐姐尚未婚配,我不急的。”
顾随又笑了,“我也,尚未婚配,我姓顾,单名一个随字。”
梅四姐窘迫的笑了笑,“莫要着急,你人这么好,会有好人家的姑娘愿意嫁你的。”
顾随想了想道:“你若一个人要走回家,怕是十分为难;沿着这条小路,往前走约一里路,我的马车便停在那里,我送你回去?”
见她迟疑,顾随又道:“放心,我不是坏人,与我一道的那小徒儿都未见你长何模样,我自是会替你保全名声,只送你到巷口,你便赶紧回家去。”
梅四姐未多想便答应了下来,她识不得方向,单凭自己也不知要走到何时,不如随这位顾郎君一道回城去。
此时,赵四也取了水回来了,顾随接了水袋,拿了帕子浸湿递给了梅四姐,“擦擦脸吧。”
“多谢顾郎君。”梅四姐接了帕子擦了擦脸,这山涧的水清凉清凉的,昨夜醉意,在此刻都醒了。
梅四姐为了顾全名节,也不敢在赵四面前露脸,一路蒙着头,拽着顾随的衣袖往前走去。
说起顾随,的确是个正人君子,一路对梅四姐多有照顾,未见半分逾越。
直到上了马车,赵四驱着车赶去城中,梅四姐这才暗暗舒了口气,拉下了蒙在头上的褙子。
俩人坐得颇远,好在马车内空间大,顾随似是想到什么,打开了马车里的一个食盒。
这食盒足足五六层,做工很是精细,而且是能如抽屉似的推动,十分方便。
顾随拿出了一盒蜜饯,还有好几盒不一的果脯摆出,说道:“这些都是我闲来自制的,尝尝?”
梅四姐一一尝了尝,眼睛都亮了,“都是你做的呀?”
顾随浅笑,“好吃吗?”
“嗯!”梅四姐用力点头:“我从来没吃过这么好吃的果脯和蜜饯,你怎么那么会做吃食呀?”
说着,一脸崇拜的看着顾随,一边往嘴里送着果脯。
顾随第一次在小姑娘面前红了脸,怪有些难为情的,“小娘子过誉了,呃……最底下那层,罐子里装着糖水粟子,若你爱吃,等会儿都一并带回去。”
“我最爱吃粟子了!”梅四姐欢呼了声,又觉自己太不矜持,脸上一阵羞涩,“谢谢顾郎君。”
顾随看着她的眼神,怜爱有加,“不用谢。”
梅四姐晃着双腿,美美的在马车里吃了一路,偶尔与顾随闲聊两句。
直到赵四喊了声:“师父,甘棠巷到了。”
梅四姐还没反应过来,谎称家在甘棠巷的事儿。稳当当的坐在马车里,好奇的把六层食盒一一打开,每一层都很惊喜。
“师父?”那赵四又唤了声。
顾随:“等会儿。”
梅四姐这才疑惑:“是要下马车了吗?”
顾随竟觉万般不舍,“甘棠巷到了。”
“啊?啊——!我,我得回家了。”梅四姐咬着唇,羞怯怯的打量着顾随,“嗯……谢谢这位顾郎君一路照顾,日后若有缘再见,小女子定会报答。”
顾随点了下头:“这个食盒小娘子拿回去吧,送你了。”
梅四姐想了想,夫子曾教导,无功不受,不能平白无故收人家东西。可……这食盒她真是喜欢得紧。
想罢,梅四姐将手上的金镯子取了下来递到了顾随跟前,“我跟你换。”
顾随盯着她递来的金镯子,笑着收下了,不论贵重,权当留个念想。
“不知何日再相(见)……”还未等顾随说罢,梅四姐转身便下了马车。
顾随起身撩起了窗帘,喊了声:“盈儿!”
梅四姐下意识回头,冲他浪漫无邪的笑着摆了摆手,“我回去啦,谢谢!”
顾随看着她欢喜的提着食盒,蹦蹦跳跳的消失在巷尾,久久才惆然若失的收回了视线。
“师父,现在回琼楼吗?”
“嗯,回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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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端,梅二姐与茉茉等了一个晚上,都不见梅四姐回来,心里特别慌。
一直等到那天下午,俩人实在饿坏了,去山里摘了些野果子充了饥,才决定继续往前行。
茉茉虽心中是很想打道回去,但是又不想惹梅二姐伤心难过,见她毅志如此坚定,她怎么能在这关键时刻当头浇凉水?
梅二姐其实顾虑也越来越多,且不说她这一行有多离经叛道,若是善不了后她身为梅家嫡女,便会给家中抹黑。
可是,与他已经错过了一世,如果这一世什么也不做,那么这一世不也白活了么?
俩人迎着当头烈日,是从未体会过的艰难处境。
茉茉的声音都哑了,哽咽着:“二姐儿,你可还受得住?也不知还得走多远,我脚都磨出血泡了。”
梅二姐口干舌燥,咽了咽吐沫,“八成是走岔路绕远了,这不是主道遇不到马车。茉茉,我对不住你,早知道就让你在家里呆着,免得跟着我受这种苦楚。”
茉茉瞧着眼前的梅二姐很是陌生,往日梅二姐那般娇滴滴,十指连阳春水都未沾过,竟能吃得了这种苦。
“奴婢是心疼二姐儿,奴婢是粗人,这算不得什么;二姐儿平时掉根头发都要叹一声,大娘子要是知道可不得心疼死。那爷儿纵是千般好,又哪知你为他吃了这些苦头?”
梅二姐拉过茉茉的手,冲她笑笑,“我不顾险阻去寻他,不是要让他知道这些才对我心生怜惜,人活一世,不能浑浑噩噩,我只求一个问心无愧的结果。”
“二姐儿……”茉茉替她鼻头一酸,“你可真是傻透了!”
梅二姐会心一笑,忆起昨日种种,只是语重心长的说道:“他值得。”
茉茉看着梅二姐说得这般动情,也不由得开始好奇,那位爷到底是有什么魅力,把他们二姐儿能迷成这样,连萧候都不正眼瞧了。
顶着烈日又走了一个多时辰,梅二姐与茉茉遇着个樵夫,问了问路。
那樵夫指了指方向:“前边就是玉奚山庄了,我刚给他们送了半月用度的柴禾。”
俩人谢过樵夫,顿时什么疲倦都没了,一心只想着皇天不负有心人,殚精力竭、拨山涉水总算是到了。
可谁又曾想,越过了一重山,前面等着的,还有无数山头不可跨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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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姐儿提着食盒走了半个时辰,这才灰溜溜的从后门回了家中。
那苏小娘正在屋里头急得来回踱步,才刚一转身,被突然窜进屋里的梅四姐吓了一大跳。
“哎哟我的个乖乖!”苏小娘手脚哆嗦得不听使唤。
梅四姐眨了眨圆溜的大眼,“小娘,你咋啦?”
苏小娘没好气的一把拽过梅四姐进了内屋,斥问道:“你是怎么回来的?”
梅四姐好不委屈抱着食盒坐到了榻上,一边揉着酸疼的腿:“我走回来的呀。”
“你……算了。”苏小娘气得踱了下脚,“你二姐和那个贱婢呢?”
“她,她们……”梅四姐哭丧着脸:“我也不清楚,我和二姐姐他们在半途走散了。”
苏小娘翻了一个大白眼,“现如今,翩翩那死丫头音信全无,大娘子可倒好,把账全都赖咱这一房了,硬说是你带坏了那位正室嫡出!”
梅四姐小脸一下惨白,咬着手问道:“爹也知晓了?”
苏小娘:“大娘子哪敢让你爹知晓?哼,为了顾全她自个儿女儿的名声,只能拿咱娘俩出气!”
梅四姐拍了拍胸脯:“爹不知晓就好,只是二姐姐还没有回来,怪叫人担心的。”
苏小娘一脸无奈的看着这没心眼的女儿,叹道:“你还是想着如何跟大娘子交差吧!这一遭是逃不掉了,咱也不能闹到老爷那儿,那大娘子心思精明着!”
说罢,苏小娘叫梅四姐梳洗了一番,带到了大娘子宅院。
大娘子端坐在椅子上,旁案搁着一杯龙井,还有几样儿果点,梅四姐瞧了瞧那些个果点,嫡母神情不对,便又默默收回了视线。
大娘子越瞧这梅四姐,越发堵心,狠狠一拍桌案,茶水都溅了出来。
梅四姐吓得脖子一缩,双肩一怂,“母亲?”
“说,你把翩翩带哪儿去了?以前翩翩可从不这样,便是跟你混在一起,就没好事!”
梅四姐咽了把吐沫星子,连连摆手,“我没有,我不是,母亲真是冤枉了我。”
苏小娘陪着笑,将梅四姐护到了身后,“大娘子,出了这事儿,我这个做小娘的,也真是担心得不得了,你说翩翩这么个柔弱的小女子,又能去哪儿呢?可话又说回来,四姐儿向来蠢笨,比不得二姐儿蕙质兰心,真要有什么主意,我们四姐儿做不得这个主的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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