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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末九月, 暑热刚过,新生们纷纷与家长道别, 走进大学的校园。
校门口的林荫道里,拖着行李箱的女孩子正低头看手机,就被同伴撞了撞胳膊,示意她朝前看。
“哎哎看前面那个, 是不是有点眼熟”
旁边立刻有人接话“原来不是我一个人这么觉得我真的觉得好像在哪里见过他”
女孩子好奇地抬头看了一眼,便见一个男生站在前面不远处的树荫下,低头看着手上的纸条。
从她的角度看不到正脸,只能粗略一打量。
男生身高腿长,一身简单的夏装洗得泛白,却淡然自若, 不会让人觉得窘迫。
头发有些长, 便在脑后扎了个小辫子,刘海也有些长, 顺着脸颊滑下来, 挡住大半张侧脸。
看起来与她们年纪相仿, 却有着不合年龄的稳重。
林间一阵风吹过,扬起男生的头发, 许是听到什么声音, 他恰好转过了头, 朝门口这边看了一眼, 脸上是温和的笑容。
这边正在关注着他的几人同时呼吸一滞, 看得有些晃神。
男生的脸用“漂亮”二字形容也不为过, 眉眼一弯便更显温柔,轻易就击中了人的小心脏。
他看过来的一眼也只是随意的一瞥,很快就移开了目光,拖着行李箱继续往前走。
剩下几个女孩子捂着自己脸,小声抒发着自己的激动。
“啊呀真的是男孩子,长发的男孩子啊哇根本就是我想象中的那种小美人嘛。”
“是不是学长啊”
“我想起来了,他是不是跟前段时间那个陆征鸿电影里那个少年先生长得超像啊。”
“啊有吗,我没看那部电影诶,不过我觉得他有点像那个明星,就是江什么来着的”
“江昱瑾。”
“可能只是长得像吧,真的是演员的话应该去影视学院之类的地方吧,跑到咱们n大来干什么。”
“啊呀我忘了拍照片了以后怎么找他啊”
回过神的女孩子看了眼自己的手机,又抬头看看那个已经离去的人的背影。
“那个人是不是这个”女孩子举起自己的手机递过去,“说是今年的新生代表之一,都是长头发,应该是一个人吧。”
旁边人凑过来看了两眼。
“好像是诶,这么厉害吗”
“原来是他啊,我听说是一个小山村里考出来的,特别励志,所以才安排上台了。”
“咦,山里出来的看着一点也不像啊,说是哪家少爷我都信。”
“有没有名字啊,叫什么啊,哪个专业的”
“我看看叫江雁行。好像是历史系的。”
江雁行一路问人,终于找到了宿舍楼。
n大校区历史悠久,宿舍楼外爬满了爬山虎,掩盖住了墙上的灰黑裂痕。
楼道有些狭窄,还没有太多人来,江雁行登记完后,一口气爬上了六楼,推开宿舍门,里面还没有人来。
江雁行瞄了两眼室内和阳台,将东西简单收拾了一下,又下楼去打电话。
来之前他就买了手机,但考虑到异地问题,还没有办卡。
于是他也只能先在周围转了一圈,准备给裴老爷子打个电话报平安。
学校外面的报刊亭还保留着一部公用电话,有些老旧,但还能用。
“嗯,这边挺好的下车学校有人来接的没有,您多想了,人都挺好心的等会儿再去吃饭,舍友还没到我等会儿去办张卡,明天打电话告诉你号码,您先早点休息吧。”
老板懒洋洋地看了说话不紧不慢的江雁行一眼,又躺回去看报纸。
等到他跟电话那头温声报告完情况,老板一边从盒子里翻找着零钱,一边给他指了个通信公司的方向。
“小伙子还挺有孝心,回头可以教老人家视频聊天,这样天天晚上都能见着了喏,那边就有办卡的,从这儿直走,左拐第二家就是,最近好像新生搞活动。”
“谢谢。”
江雁行笑了笑,没辩解,道了谢转身走过去。
裴老爷子在山村里过了一辈子苦日子,平时是连电话都舍不得打的家里甚至连个座机电话都没有。
从前他一个人住,邻里也相互照应着,后来有了两个孩子,也都没有跑得太远,他又觉得没有必要。
直到确定江雁行考上了大学,要出了那个镇子,甚至是那座城市,老爷子才咬咬牙装了电话。
倒也不是真的那么窘迫。
自从小枫离开,自称他家人的人留下了一大笔钱,再加上江雁行客串赚来的钱,供他专心念完四年大学也绰绰有余。
不过裴老爷子是省习惯了,又担心江雁行出远门,在外面钱不够花,平日里买个菜都扣扣搜搜想多省几分钱留给他。
明明头一回出远门的是江雁行,裴老爷子反倒比他还紧张些。
临出门前,裴老爷子眼睛睁了一宿没睡,行礼都摸了四五遍,搞得江雁行哭笑不得。
那点忐忑感也在转瞬间散尽了。
劝了几回也没有用,他索性便作罢,只是临走前拜托邻居多帮忙照看些。
老爷子紧张归紧张,但也更记挂着江雁行的前途,指望他好好读书,活出个人样来。
江雁行心知肚明,也不会辜负他的期望。
从店里出来的时候,江雁行给手机开了机,随后摸索进了通讯录。
他打的第一个电话是给陆征鸿
来源于后者的强烈要求。
拍完戏之后,两人也没彻底断了联系,裴老爷子家没有电话,天天跑到别人家接电话也不像样子,陆征鸿绞尽脑汁,另辟蹊径,开始给江雁行写信。
最近的一封信是江雁行确定了开学时间后,陆征鸿强烈要求他去买手机办卡。
要不是江雁行坚决拒绝,他甚至可能在下一次就直接寄一部手机去了。
明明只是萍水相逢的路人,没想到最后处得跟他老妈子似的。
江雁行想起来也忍不住笑,听到电话里响了两声之后,陆征鸿的声音就传了过来。
“喂,请问哪位”
“我是江雁行。”江雁行温吞地答道,“刚刚到学校了,买了手机,所以给你打个电话。”
“砰”
电话那头传来沉闷的声响,像是什么东西撞到了木板的声音。
“嘶你现在在学校吗”
“嗯。”
“n大”
“对。”
“n市那个n大”
“我记得我上次有跟你说过。”
“不是a大吗说好了考a大的呢还有你那个小女朋友,不是也说考a大吗,你就这么丢下她不管了吗我还以为你是在跟我开玩笑”
“可薇不是我女朋友,只是好心帮我补过课而已,请陆先生不要随便污蔑别人的清白。”江雁行认真地纠正道,“我不会随便拿这种事开玩笑的。”
“”电话那头的陆征鸿摸了摸脑袋,叹了口气,“抱歉。我本来已经”
连招呼都打好了。
陆征鸿默默将后半句话咽了回去。
他表弟已经为此吐槽过他是养儿子养疯魔了,他可不想说出来再被人鄙视一遍。
“不过你怎么突然改主意了你之前不是说对a大有兴趣吗,是不是因为你爷爷”
“因为没考上。”江雁行诚实地回答道。
“”
陆征鸿的手僵在原地。
这个理由
可太真实了。
也太扎心了。
说来也是,江雁行身处山村,往年能考上个大学生就算难得,直接考上顶尖高校的更是绝无仅有。
更别提江雁行还有些偏科,发挥失常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陆征鸿深刻反思了一下自己的惯性认知。
如果真的是因为高考失利,他那些话不是给人添堵吗。
虽然实际上说起来,大概就是因为江雁行天生长着一张靠谱的脸,直接导致他完全没想到对方可能考不上a大这个问题。
不过
话也确实都是他说出来的。
“对、对不起。”陆征鸿的声音都在颤抖,愧疚得十分真情实感,“我、我还以为咳咳,不过n大也不错了,是你们省最好的高校了吧。”
“嗯。以后还有机会。”江雁行答道,“差了三分,不过如果去不了a大,还是希望能离家近一点。”
见江雁行没计较,陆征鸿不由松了一口气。
“好。不过你毕竟是第一次出来,如果有什么问题直接跟我说。假期如果有空的话,可以来a市玩,我给你当导游。”
陆征鸿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带你去a大看看,也是可以的。”
江雁行怔了怔,说“好。”
大学生活要比江雁行想象得有趣一些。
同专业的女生要更多一些,但大多看起来都是温柔腼腆的样子至少表面上相处起来并不难受。
同宿舍里几个男生算是专业里的独苗,为人都很开朗活泼,也不会去歧视山里来的江雁行。
开学没几天,江雁行已经被他们拖着逛遍了整个n大,甚至还被动加入了他们的篮球队。
“对,手要这样放你看我给你示范,丢出去的时候力气稍微用大一点,来试一下哎哟我的妈”
示范的舍友下意识抱住头蹲下,江雁行一手按着舍友的肩轻快地翻了过去,一边抬手挡了一下。
砰砰几声响,圆滚滚的篮球撞到了铁丝网上,又咕噜噜滚下来。
速度快得旁观者都来不及反应。
现场一片寂静,同伴们默默地咽了咽口水。
“抱歉,我可能力气大了一点,你没事吧”江雁行伸手将舍友拉起来,“我第一次接触,可能不太会。”
舍友伸出了手,就感觉手上的力道不重,却让人无法挣脱。
再回忆起江雁行刚刚那仿佛轻飘飘的一抬手
本来看着江雁行身形瘦削,担心他弱不禁风没力气,舍友才会提醒那一句。
万万没想到
人不可貌相。
“我觉得你可以去练举重或者铅球什么的。”舍友感慨了一声,“还有刚刚那一手,你不会练过武术之类的吧。“
江雁行笑了笑,将球捡起来“算是吧。”
原本还准备教江雁行打球的人立刻转移了注意力,一个个围上来,眼睛亮得像是看到了宝藏。
“真的假的”
“是电视剧里那种飞檐走壁吗”
“那你是不是很擅长打架”
“要不来现场示范一下”
有人忍不住捅了捅同伴的胳膊“哎你把雁行当猴耍呢,让人家表演起码得给点表示是不是。”
“是啊是啊,看点应该吃饭了,先去吃饭吧。”
“我就说先吃饭嘛,吃完了再来打球,不然哪这么麻烦。”
“你们谁请客啊。”
“石头剪刀布吧。”
舍友一抬手勾住了江雁行的脖子,将他拖到大部队的后面。
江雁行愣了会儿神,没避开。
一群男生浩浩荡荡,刚刚挥散完汗水的少年人们身上自带一股特别的气场,旁边的路人都忍不住转过视线来看。
还有不少女生红着脸往这边偷瞄。
偶尔那么几个行色匆匆的,神态也是平和的。
校园里是充斥着最多无忧无虑的地方,既有安稳平和,也有他接触不到的肆意活力。
江雁行走在最后,看着周围的人出了神。
前面就是一棵树,舍友伸手拉了他一把。
“发什么呆呢,你是准备上树给人围观吗”舍友瞄了他一眼,啧啧两声,“不过看你这姿色,倒也不亏。”
江雁行没忍住笑。
舍友被他笑得发毛,不由摸了摸胳膊上的鸡皮疙瘩,问他“你笑什么”
江雁行望着蓝天白云,望着周围青春洋溢的年轻人们,想起来过往那么多人让他走出去看看。
“我就是突然觉得”江雁行顿住。
“觉得什么”舍友忍不住追问。
“活着真好。”江雁行笑弯了眉眼。
大学生活比高中轻松很多。
江雁行一开始有些不习惯,偶尔午夜梦回,还是会回到沙场呼啸的冷风中,还有那个清幽的山村寒夜。
不过随着接触的人越多,看到的东西越多,他梦里出现的东西也越来越多。
从战场与家乡,也慢慢开始有了篮球场和图书馆。
总而言之,他在现世的生活已经逐渐走进正轨,乍一眼看过去,他仿佛与同伴们也没什么区别了。
一个普普通通的大学生。
江雁行充分发挥了自己的亲和力,不止周围的同学,就连一些接触不多的学长学姐偶尔也会找上门来对他倾吐烦恼,再从他这里得到一个安慰。
舍友曾吐槽过他应该很适合去做一个心理老师。
“所以雁哥到底为什么想不开要来学历史”
“简直就是现实版知心弟弟。”
“不,肯定有大半都是冲脸来的。”
“还有母爱爆棚的。”
“”
其他人沉默了片刻,转头看看坐在桌边看书的江雁行侧脸,默默点头表示了认同。
“话说回来,我差点忘了,还有唐学姐让我帮忙带东西的,这是什么东西啊入场券”
“雁哥”
有人叫了一声,江雁行转过头来“怎么了”
“就是你上次帮唐学姐搬东西,然后她不是说要感谢你吗。”舍友从口袋里掏出两张纸券,“刚刚路上碰到她,就让我带给你,好像是什么讲座,你有空可以去看看。”
原本坐在上铺打游戏的封衡往下瞄了一眼“两张票什么时候的啊”
舍友低头看了两眼“好像这周六下午一点半的场次。”
旁边人吐槽道“这周末是小长假吧,那个开讲座的人脑子有病吗,人都走光了,谁还听他的讲座。”
封衡插话道“那不一定哦,也得看看主讲人是谁。”
江雁行接过那两张券看了一眼,发现是那种极为简陋的纸质券。
背面印着日期场地,翻过来就是讲座名称和主讲人。
看清名字的那一刻,他的眼瞳猛地颤动了一下。
李青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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