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瞬间三日已过,宴席的地点安排在皇宫的外城祈年殿中。北齐使团与东夷来客在庆国主宾的欢迎下,满脸笑容的依次序入殿,仿佛天下太平,这些日子的战争与刺杀,都是子虚乌有的事儿。
殿前名士云集,礼乐声奏起,漂亮的婢女们负责送上食盘和琼浆,她们步履轻盈,动作利落安静。
范闲在入殿前缴了一身的毒粉暗器匕首跟毒针,紧随着偶遇的辛大人一同入殿。没想到一入门却被一张大脸给吓了一跳。他忙退后两步,定睛仔细一瞧。嘿,这人竟是曾被他打了黑/拳的宫中编撰郭宝坤哎!
两人在殿门口舌战了一番,郭宝坤终究不敌范闲脸厚心黑,撂下了一句狠话,回了自己的座位。
使团和下臣们陆续的就坐,远处就听到太监唱和“长公主到。”
随着一双绣花布鞋迈入了殿门,范闲只听得身边不少官员暗暗抽了口气,半晌不见呼出。他抬起头看过去,也忍不住憋住口气不敢喘息,只见李云睿今日尤其的美丽绝伦,一身朝服下,曳地的裙摆绽出漂亮的花儿来,今日她描了艳丽的妆容,美艳的容色中偷偷透出了一丝青涩。像熟透的果子那般甜蜜,又似青果有些酸涩勾人味蕾。她一路走来有如繁花着锦,一颦一笑无比鲜活。
李云睿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紧接着蹬了鞋,一双玉足在桌下舒服的踩在软垫上。今日柳絮为她梳妆,妆容还好说,头顶的金冠钗环叮当晃动,让平日里只求舒适的李云睿不太习惯。
她抬起头扫了一眼群臣,果然该不来的不该来的都汇聚一堂,太子李承乾、二皇子李承泽都已经就坐,二人都向范闲打起了招呼,四顾剑首徒云之澜一脸冷酷持剑而坐,这位是林大宝的大师兄,与李云睿算是熟人,见李云睿向他点头打了照顾,也露出个笑容来做了回应。
庄墨韩坐范闲对面,相对而坐的一老一少不由自主的做了同一件事儿,持酒杯欲把自己灌醉。
该来却没来的代表人物是陈萍萍、范建、林若甫。今日这三位统一称病,目的大概是想把战场留给年轻人。
一声陛下驾到,庆国最有权势的人缓慢的步入了主位,举目四望间赐宴正式开始。例行的各国使者歌功颂德,宣扬两国传统友谊后,北齐使者战豆豆表兄长宁候站起来身来,对庆帝称敬酒以证两国情谊,暗戳戳欲灌醉如今风头正旺的小范大人。
范闲自有自己的计量,喝醉就是他的第一步。只可惜米酒对现代人用处不大,北齐使团偷鸡不成蚀把米,反被范闲灌倒了七八个。安之只能暗叹一句,不醉酒难,装醉酒更难啊!
“范闲!”
“谁喊我呢?”
高高在上的陛下并没有生气“朕喊你呢!”
“陛下……恕罪,臣……罪该万死……喝醉了!”
“朕知道你喝醉了,若不是你喝醉了,朕治你个殿前失仪的罪过,酒宴之上不如你即兴赋诗一首。也让庄大家赏鉴赏鉴。”庆帝起了头,要给范闲一个出头的时机。
范闲又饮一杯酒下肚子,沉吟片刻,背诗一首:“对酒当歌,人生几何?譬如朝露,去日苦多。…………山不厌高,海不厌深。周公吐哺,天下归心”借天下归心,隐晦的拍了拍陛下的龙臀。
“好诗!!!”“范协律大才啊!”范闲迎来了满堂喝彩!
庆帝面露得意之色。“庄先生以为如何?”
庄墨韩面色不变,他一生能得天下读书人敬重,就连庆国官员也不少都是读他的文章入仕,所依持的就是他的德行与眼光,当然最重要地还是他自身博闻广识的学问。“好诗,”庄墨韩轻声说道。“范公子诗名早已传至大齐,那首万里悲秋常作客,老夫倒也时常吟诵。”
范闲忽然从这位文学大家的眼中看出了异常之色。他忽然心中大触、感觉到某种危险似乎向自己靠近。
“那首范公子所著的登高,前四句是极好的,可这后四句,万里悲秋常作客,百年多病,艰难苦恨繁霜鬓,若不是经历人生的大起大落,怎么会写出如此诗句来,踌躇满志的年轻人如何能写出?这诗必然不是范公子写的!”
殿内一片哗然,紧接着安静下来。
“庄先生,饭可以乱吃,话不可乱说,人心难测,眼看晚生声名鹊起,心怀不甘,胡乱编造,毁人前程也未可知啊。”李云睿揉着手指头也不抬的说道。
“长公主,你这是怀疑老夫构陷后进?那万里悲秋异乡为客,百年多病,繁霜鬓,乃是讲人到晚年。范公子年少有为,又未曾有独在异乡的经历,怎么会做出如此暮年衰颓的诗句?”庄墨韩颤抖着手直指范闲。
范闲假意愕然,心里却明白了许多事,也明白了入殿时郭宝坤话中之意,只是不知何人针对于他,又有何目的?内心平静了下来,酒醉后的身子斜斜靠在几上,满脸微笑看着庄墨韩“庄先生,你说的没错,这首诗是我抄的!”
庄墨韩一脸错愕“知过而直言,是为勇者,范先生必成大器。”
范闲哈哈一笑:“我替我自己抄诗,那是我梦里留下画卷,是我残留的记忆……而且谁说我,只背了一两首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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