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要是孙望锦不提这个事儿,也就还好。可她现在这么一说,搞得好像麻栎成了沈曦梧的克星似的,凭白让大家对麻栎多了几分期待,一下子让她感到亚历山大,甚至不敢直面队友们放着精光的眼神。
有的时候教练太会打鸡血也不是什么好事情啊。麻栎挠了挠太阳穴边细碎的头发,隐隐的有点头疼。
大巴车上随着孙望锦的讲述,顿时又热闹起来,仿佛下一轮比赛大家已经胜券在握了。
反而是作为事件中心人物的麻栎,没有太多喜悦的感觉。
她对自己的实力非常有信心,但是这种信心绝不是盲目的。即便是凶猛的野兽,在捕猎的时候也会量力而为,如果莽撞行事,一定会付出惨痛的代价。
麻栎没再关注车上热烈的讨论,把脸扭向了窗外。车窗玻璃有些老化了,打扫得再勤快也总让人觉得雾蒙蒙的。
整座城市都随着大巴的前行而急速后退,远处高耸的大楼,近旁川流不息的车龙,全都恍如过眼云烟。
她想起一个半月前在闵山训练场见到沈曦梧的那一幕,贴在车窗玻璃上的额头就好像又被皮球狠狠砸了一下似的。
说不定沈曦梧还记着当年的事情,准备借着两队交手的机会,把面子找回来。
本身这个事儿呢,说大也不大,不过是输了三个球而已,可要说小也不那么小,毕竟事关自尊心。
谁知道她们这些“天才”会不会小心眼的特别看重脸面,这仇一记就是七八年呢?
麻栎越想越觉得有这样的可能,一时间心情有些复杂。原以为自己是猎手,还准备着要大干一场。没成想事情竟然是颠倒过来的,沈曦梧早端着枪瞄着自己呢。
两个小时的车程很快要结束了。一场高强度的比赛带来的疲惫感在车厢里蔓延开,嬉闹的人群没多久就歇了菜,一个个都歪着脑袋靠在椅背上打起了盹儿。
麻栎也很累了,但是闭上眼却总也睡不着。
孙望锦说完话后就回了座位,在麻栎旁边坐下来,抱着手机不知道一直在捣鼓什么。
手机震动的声音在安静的车厢里有些突兀。麻栎一个激灵从昏沉中回了神,把手机摸了出来,揉眼一看,却是孙望锦发来的一串消息。
“我发了点东西给你,也许你能用得上。”孙望锦早等着了,麻栎还没开口她自己就解释起来,“回去好好看看。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
当天晚上,隔壁的陈雨和谢妍都已经去休息了,麻栎关了客厅的灯回到自己房间,打开了早些时候孙望锦发给她的链接。
竟然全是沈曦梧的比赛锦集。从她代表南湖一线队参加比赛起,到上个赛季结束。视频应该是自己动手剪辑过的,片段之间衔接比较生硬,而且没有加任何bgm。
要想找到这么齐全的视频资料,不花一番大功夫是绝对不可能的。显然孙望锦已经准备了很久。
麻栎有点被这串长长的视频列表吓到,又担心会辜负孙望锦的一番苦心,只得拍了拍双颊,让自己清醒一点,抱着平板一段一段看了起来。
当初攒了两个月钱在某二手交易平台上买下这个平板,她还一度反思自己是在乱花钱,有个手机基本上就够她日常娱乐了,要这玩意儿根本就是摆在那儿落灰。没想到有一天这块板子还能发挥点作用,要是光靠手机来看这串视频,眼睛都能给她看瞎了。
虽说孙望锦曾经给她们放过南湖的比赛录像,也一一给大家分析了各自的对手。但那更多的是从战术的角度进行分析,并不完全针对某一个队员。
麻栎也是在看了视频之后,才对沈曦梧有了更充分的认识。
沈曦梧五年前就从南湖的梯队被提到了一线队,一开始是作为替补门将随时待命,上场的机会很有限,之后随着她在比赛中有越来越多亮眼的表现,逐渐上位成为了一门,自四年前起,就基本坐稳了一门的位置。去年南湖的老队长退役,她作为球队的后防支柱,又是南湖青训出身,被付满朵委任为新一任的队长,带领南湖继续称霸联赛。
视频从久远的替补时期放起,看到沈曦梧成为一门的第二年,几乎每一个阶段都能够很明显地感觉到她的进步。起初站在门前还稍微有些生涩,扑救的时候选位偶有失误,更多的是依靠自身优异的反射神经来保证不丢球。不过这些问题在之后的几个赛季里已经一个个的被解决了。现在无论是从站位,扑救,还是反应上来看,沈曦梧都已经达到了顶尖的水平。完全担得起“天才“二字。
麻栎唰唰地把视频列表从头拉到尾,心情越发激动起来。能和这样的对手交锋,实在是一件非常有幸的事情。无论是输是赢,都是一种难能可贵的经历。
况且麻栎要想在顶级联赛闯出一片天地,就必须要跨过这一道坎。如果仅仅是在其他球队身上刷数据是不够的,只有当面对强敌的时候也能拿出同样的表现,才算是达到顶尖的水平。
她一个翻身从床上坐起来,啪一声摁亮了台灯,整个人睡意全无,刚才看的视频片段在脑子里不停地重播。
上一次有这么兴奋的感觉还是多年前她第一次随队拿到冠军,捧起人生中第一座奖杯的时候。
麻栎在屋子里轻手轻脚地蹦跶了一会儿,还是觉得静不下来,索性又抱着平板从头开始刷起,不知道过了多久才迷迷糊糊地去见了周公。
她恍惚记得自己做了个梦,梦里闵山和南湖在进行点球大战,已经是第五轮了。
南湖在先,五轮全都罚进。麻栎作为闵山最后出场的队员,肩负着能否为球队续命的重任,如果罚进了,那么就还有继续战斗的可能,如果没进,南湖就拿下比赛。
麻栎站在点球点前蹦了蹦,徐徐地吐了一口气,借以舒缓压力。
在球门前把守的毫无疑问是沈曦梧,她稳稳地立在那里,目光紧锁着麻栎身前的皮球,张开双臂做好了扑救的准备。
所有人都屏气凝神关注着最后的这一粒球,麻栎能感觉到身后来自队友的目光有如实质一般落在自己身上,好像背负了千金那么重。
裁判的哨声响起,麻栎助跑了几步,摆好射门的动作,顺势发力起脚。
然而这粒点球其实并没有没什么力道,角度也不够刁钻,根本不能对沈曦梧构成任何威胁。
她左脚在草皮上一蹬,整个身体都飞了出去,姿态非常舒展,很轻松就将麻栎主罚的点球挡在了门线外。
五比四,闵山熬过了常规比赛的九十分钟,又撑过了半个小时的加时赛,没想到居然会倒在点球大战这一关。
麻栎眼睁睁看着沈曦梧扑出这粒球,心口吊着的那口气瞬间散了,膝盖一软直接跪了下去。
同一时间在出租屋的小床上,半梦半醒的麻栎突然小腿一抽,惊醒过来,伸手一抹额头,全是细密的汗珠。
“还好只是个梦。”麻栎躺下来缓了缓,抚着胸口喃喃自语道,语气里满是庆幸,“否则我这一世英名就全都毁了啊。”饶是再厉害的球员,在点球大战中失手,也会是一件抱憾终身的事情。
此刻已是万籁俱寂,她只能听见自己鼓噪的心跳声,还有不知何处传来,仿佛就在耳边萦绕的低吟声,带着破碎的尾音,若有若无地飘散在夜色里。
“梦是相反的,梦是相反的……”麻栎好似呓语一般,睁着眼又发了会儿呆,才再次沉沉地睡去。
次日晨起,已经有早餐的香味透过门缝钻了进来,惹得麻栎肚子咕咕直叫。
“你昨晚没睡好吗?眼睛下面都是青的。”出租屋没有餐厅,陈雨和谢妍都坐在沙发上吃早餐,见麻栎开门出来同时抬眼朝她看去。
麻栎睡眼惺忪地摇摇头,拐进卫生间洗漱一番,然后才挨着她们一起坐下来。
“昨晚熬了会儿夜,教练给我发了沈曦梧的比赛剪辑,看完都快一点了。”
陈雨正要调侃她两句,又听麻栎郁闷地说道:“结果半夜就梦到咱们和南湖踢点球大战,我最后一个主罚,球还被她扑出去了。”
旁边两人双双向她投来同情安慰的目光,只是嘴角那一抹戏谑的笑意怎么也压不下去,“你可别因为这个弄出心理阴影了,万一真有机会和南湖踢到点球大战,关键时刻你腿软了怎么办?”
“呸呸呸!”麻栎没好气地瞪了两人一眼,皱着脸揉了揉后颈,随口扯开了话题,“对了,你们昨晚有听到什么声音吗?我快睡着的时候老觉得听见谁在哭。”
两人顿了一下,互相对了个眼神,又一齐摇头,斩钉截铁否认了。
陈雨自顾吃着早饭,只掀起眼皮瞥了麻栎一眼,“你是熬了夜出现幻觉了吧。”说着也没等麻栎开口,就把她指向了厨房,“赶紧的,厨房里给你留了东西,趁热吃。”
麻栎一时半会儿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幻觉,只得将信将疑地噢了一声,起身去了厨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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