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台上的观众在终场哨音响起的一刻就陆陆续续开始退场了,队员们则还留在场上。
对于这样的比赛结果,南湖那边自然是一派欢喜,奔跑了九十分钟的球员们顾不上擦拭满脸的汗水,咧着嘴互相勾肩搭背在一起又蹦又跳,替补席上的队友也冲进了草坪,大家久久的拥抱着,庆祝这场来之不易的胜利。
比起欢天喜地的南湖,闵山众人的情绪显然非常低落,从场上队员到后勤工作人员,都仿佛与现场气氛隔绝了似的,垂头丧气很是颓唐。
然而就算再怎么不高兴,赛场上的规矩总是不能忘。
两队的队员们开始握手致意。虽说在场上是拼得你死我活的对手,比赛结束了之后互相看着也没那么不顺眼了。
付满朵虽然一直都和孙望锦不睦,但也不是那种会落井下石的人,这时候自然不会再说些风凉话刺激她,只是主动走过去伸出了手。这场比赛闵山的赢面比南湖大,能侥幸赢下来不过是南湖的运气更好罢了。
孙望锦自知赛前放了大话打了脸,面子上非常过不去,更加不想和付满朵多说什么,很不情愿地用指尖碰了她一下就撤了回去。刚输了比赛呢,短时间内她都不想再见到付满朵那张脸了。
付满朵可巴不得她离自己远点儿,两人手一收回去她就比孙望锦还要早些转过身。
麻栎也慢吞吞地从替补席上起来,在场边茫然地看了一会儿,这才重新踏上草坪,准备去和对手们握手。
不想她刚刚踏出两步,就有人从侧面截住了她。
麻栎有点被吓到,下意识转过脸,仔细一瞧,发现是南湖的前锋柳一一。
“你比我想象中的还要强一点。”还不等麻栎开口,柳一一就率先笑着将手伸到她面前,神色坦荡,这话听起来也很真心,“不过射手榜上的竞争我是不会放松的,希望我们能好好较量一番。”
麻栎微微愣了一下,随即神色也和缓下来,右手同柳一一轻轻一握,应道:“谢谢。你也很不错。只是希望下次碰面可以不要再造我‘乌龙’了。”
沈曦梧作为南湖的队长,代表了南湖俱乐部的形象,是以每次比赛结束后都会主动和裁判组还有对手一一握手致意。今次也不例外。她在球场上转了一圈,差不多和每个碰了面的人都打过招呼,就是没见着麻栎,抬头朝远处一看,原来是被柳一一截住了,两个人面对面说着话,气氛看起来还挺和谐。
她甩了甩攥在手里的手套,抬脚朝麻栎和柳一一站着的地方走去。反正也不止是自己一个人,不会显得太突兀。
这边厢柳一一听了麻栎打趣的话,顿时忍俊不禁,一双眼都笑弯了,却见麻栎突然把目光转向了她身后。
柳一一也好奇地回过头,见了是沈曦梧,立马踮着脚两只手搭上她肩头,作势要去抱她,“辛苦了噢。”本来她们俩都不是喜欢腻歪的人,柳一一也不过是故意恶心她罢了。
果不其然,人还没靠上去呢,就被沈曦梧斜着眼推开了。
麻栎从沈曦梧离她们还有二十几米远的时候就已经发现她了,一直用余光瞄着她,柳一一突然黏糊糊地要抱上去,麻栎也就在旁看着,权当看热闹。
沈曦梧特意走过来当然不是为了偷听麻栎和柳一一讲话,她把柳一一扒拉开之后就看向了麻栎,目光紧盯着她的眼睛,随后抿着唇线勾了勾嘴角,把手伸了过去。
她想说点什么,一时间脑子里又没有什么词儿能蹦出来,只得作罢。
麻栎也没故意拿乔,镇定自若地和沈曦梧对视着,非常配合地伸手握住了她。
两人握了两下就松开手,互相点点头,各自转身离开。
柳一一自然跟着沈曦梧一起,走的时候还很夸张地挥了挥手臂。
片刻之后,两队的人都已经陆陆续续回了更衣室。
沈曦梧落在后面,等她走到更衣室门口的时候,却不想正好听见有人在里面讲话,声音从大敞开的更衣室大门传了出来,格外引人注意,门口又人来人往,像是生怕不会被人听见似的。
“不是说那个什么麻栎特别厉害吗?其实也就那个样子吧。”
“就是,那么多次射门连个进球都没捞着,判了个点球也踢不进,射术也不怎么样。”
“哎哟,前几轮都吹上天了,结果碰到咱们立马就熄了火。”
“哈哈哈哈……”
沈曦梧停下脚步,在门口听了几句,忍不住就皱起了眉头。
说话的声音她是认识的,都是队里的小队员,有两个是上赛季刚从梯队升上来的,还有一个是从其他球队挖来的,年纪都还不到二十就踢上了甲级联赛,进了轮换阵容,算得上是比较有前途,俱乐部准备着力培养。也许是少年得志心性还不稳,平时性子都比较张扬,要是没有资历更深的人在旁压着,就容易飘起来。
眼下刚赢了比赛,三人就又口无遮拦了,实在无知轻狂得可笑。仅仅以有没有进球来衡量某个球员的水平高低,本来就是不正确的。更何况,事情和她们想的并不一样。
“你们别说了,待会儿队长回来听见,你们肯定要挨批。”有队友似乎觉得不太好,站出来劝阻,却没得到重视。
“没事啦,不会那么巧的。”
沈曦梧摇摇头冷哼一声,向前一步踏进更衣室,就在门口站定,沉着脸盯着说话的人。
刚刚还嘈杂不堪的更衣室一下子就安静下来,嘴碎的三人脸色顿时白了,并着脚尖惴惴不安地看了看沈曦梧,跟着就全都垂下了头,不敢再吱声,其他人见沈曦梧黑着脸,也都假装事不关己四散开来。
沈曦梧平时并不怎么摆队长的架子,然而一旦严肃起来,还是很有些威慑力。
“踢了这么多年球连规矩都不记得?”沈曦梧丝毫没有要把事情抹过去的意思,双手抱臂直接训起了人,“俱乐部和教练都强调过很多次了吧?对对手要保持最起码的尊重。在背后嘲笑别人是绝对不被允许的。”
“回去好好想想,以后不要让这样的言论出现在南湖的更衣室。”
她的目光虽然锁定了犯事的三人,话却是讲给全更衣室听的。
众人俱都喏喏应答了。
沈曦梧训完人,正要去自己的柜子前面,便见刚才挨训的队友望向了自己身后,神色颇有点尴尬。
她顺着三人的目光回过头,麻栎单肩背着包立在对面的墙边,眼神晦暗不明,略微扯了下嘴角,冲她扬起下巴,贴着墙边走了。
直到麻栎消失在门口,沈曦梧才重新转过身。更衣室里众人各怀心思,一时间比沈曦梧进来的时候还安静。
也不知道麻栎到底听到了多少。
在回家的路上沈曦梧还在想着这个事情,以至于柳一一叫了她好几声都没听到应答,索性倾身凑到她耳朵边大喊了一声,这才把她的神思拉回来。
“你发什么呆?大马路上开着车呢,不要命了?”
沈曦梧有段日子没回父母家了,今天球队迈过了一道重要的坎,可以稍微休息一下,便决定回去小住两天。
柳一一最近都住沈曦梧那里,同进同出自己没有开车,就算不情愿,也还是得跟着沈曦梧一起回去。
“没什么,时间有点晚,天气又这么热,可能是犯困了。”沈曦梧随口扯了个谎。
柳一一没注意,自顾折腾着腰后面垫着的靠枕。她今天是跟一切贴在背上的东西杠上了。
沈曦梧趁着路上车少,飞起眼角睨她一眼,“搞什么?那靠枕是我妈放的,可不敢乱动啊。”
柳一一把靠枕从背后掏出来,抱着又嫌热,只能放在膝盖上,一头支在储物盒下沿。
“我总觉得靠着这个就像被对方后卫从背后熊抱一样,可闷死我了。”
“至于吗?”
“你试试动不动就被别人的胸怼一脸,或者热乎乎地顶在背上。”
“以前比赛你还少被怼了?”
“规格差远了。”柳一一立马坐直了身子,举起靠枕晃了两下,“颈枕和靠枕还都是枕头呢,一样吗?大小不同,质感就有区别,懂不懂啊?”硬邦邦的和绵软有弹性的简直太不一样了。
说着柳一一的目光就顺着沈曦梧的脸和脖子往下滑,随即欠兮兮地嗤笑一声,“噢,你确实不太懂。”
“……”不久前刚刚被砸到胸口的沈曦梧脸色唰一下黑了,冷冷地呛道,“你是不是想走路回家?马上我就靠边停车放你下去。”
柳一一受了威胁,不敢再招惹她,赶紧腆着脸把话题扯开,“欸,说起来,我觉得麻栎确实实力不俗,溜咱们的后防线就跟遛弯一样。要是咱们能把人挖过来,那简直如虎添翼,好几年的联赛都不用愁了。”
“也不知道教练有没有进一步的打算。她要是来了,我们搭档打双前锋也不错。”
沈曦梧低低地嗯了一声,闪了闪车灯拐进了小区大门。
“不过要是心理素质再强一些就好了,重要的比赛场次里心态要更稳定才行。”柳一一又补充道,话里意有所指。
这回沈曦梧一直没搭腔,直到把车甩进车库,拉上了手刹,她才抬起头目光深深地注视着柳一一,问道:“你也觉得那球是个失误?”
柳一一没料到她会这么问,略怔了一下,不明所以地把问题抛了回去:“不然呢?”
沈曦梧垂下眼睑沉吟片刻,跳过了这个问题,取下钥匙打开车门,还不忘回头招呼柳一一,“下车吧,今天比赛消耗这么大,晚上早点休息。”
柳一一跟着下了车,望着沈曦梧瘦削的背影,捏捏耳垂小声嘀咕起来,“莫名其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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