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有病吧。”
办公楼下的凉亭里,阮蔚坐在石凳上,听着江渺骂了一句,顿时撇嘴,不乐意得很:“拜托大小姐,我帮了你,你还骂我,你有病吧。”
江渺搞不懂地盯着阮蔚,皱眉,究竟是谁有病。刚刚她过去,要跟老师说明情况,结果阮蔚拉着她就走了,说不用。不用不用不用,那请家长就高兴了吗?
阮蔚不是她任何人,不用替她考虑,帮她做这些事。她就是被别人欺负了,那些人知道就知道、可怜她就可怜她,与阮蔚没关系。
阮蔚看着江渺没回答,但表情严肃,咬了下唇角,伸手拉了下对方的衣服,讨好地说道:“行了,别担心,不就请家长吗?以前又不是没请过。”
“那也不能……”江渺一下激动地提高声音,见阮蔚一脸稀奇得笑着看她,又顿时沉下声,别扭地躲开阮蔚的手,不耐烦,“算了,我欠你一个人情。”
“哈?”阮蔚以为自己听错了,撑在石桌上,笑嘻嘻地凑过去,“刚刚说什么?”
“欠你一个人情。”江渺又小声嗡了一句。
“哈?再说一遍?没听清。”阮蔚见江渺垂着眼睑,眼神避开她,觉得好玩,又握着拳头凑在嘴边,咳一声,装模作样问道。
“……”江渺烦她,“回教室了。”
“诶等等等等,”阮蔚忙站起来,“先等会儿嘛,揣手机了吗?借我用用。”
“干什么?”江渺瞥一眼阮蔚,嘴上问着,手上已经把兜里的手机递出去。
阮蔚接过手机,摸着机身啧了一声最新款:“指纹,解个锁。”
“数字,6174。”江渺说。
阮蔚一听,八卦之心骤起:“哟,有什么特殊意义啊。”
江渺偏头看她:“数学黑洞。”
“……”阮蔚抿着唇一个一个地输入数字,“什么洞?”
“用你的手机。”江渺懒得回答她。
嘁,数学黑洞嘛。
一个密码这么装逼。
阮蔚心里默念了几遍6174,背过身一边拨电话一边对江渺道:“别偷听我打电话啊。”
谁稀罕。
江渺捂着耳朵往凉亭边上站了些。
午餐时间在十二点半尽数结束,学生躲进教室,四下便安静一片。灼灼的夏日炎光,穿过高大的樟树树冠,在鹅卵石小径上铺上斑驳的碎影。小叶栀子花败得晚了些,在大片的绿荫中,隔着幽静的木栅栏,散发着馥郁的芬芳。
“喂,爸爸呀。”身后的人打通了电话,突然娇滴滴一嗓子。
江渺冷得倏地一颤,鸡皮疙瘩起了一身,侧眸难以置信地看着说话的人。
阮蔚看着江渺惊骇的目光,扬起头,不可一世的样子,大抵是在说看什么看。
江渺心想,她没打算看的,就是捂着,声音它自己就进耳朵了。
怎么能这么娇啊,吓得她以为对方不是阮蔚。
电话那头,阮怀堂本来正在气头上,看到个陌生号码拨进来,不小心按了接听,大嗓门还没出声,一听是阮蔚,顿时急得从椅子上坐起来:“蔚蔚啊,是蔚蔚吗?宝贝怎么了,这是谁的电话?”
办公室挨批的某位警务人员顿时解除警铃,抱着文件回去午休,有让上司更头疼的家伙来了。
阮蔚咳了声,小女儿姿态尽显:“爸爸,没打扰你睡午觉吧?噢,这是保安大爷的手机。”
江渺:“……”
见了鬼的保安大爷。
真是胡说八道,张口就来。
江渺想着,连自己都没发觉地弯起唇角,然后听着后面女儿对父亲毫不掩饰的撒娇,笑容僵在脸上,眼里说不出的倾羡。
直到风起,吹得树叶一阵摇晃,沙沙作响,阮蔚才挂断电话,拿着手机跳过来,笑道:“搞定!还给你!”
江渺接过手机:“可以了?”
“当然,”阮蔚说得满不在乎,没发觉自己已经不像当初第一次见面时那样,与江渺剑拔弩张,“我爸说我没错,打得好,当时该多用点力的。”
江渺啊一声,眼底涌上笑意,像是有些匪夷所思。
“嘿嘿,我爸那人,你别看他现在是个警察,他以前读书时也是个混子,混得特别开那种,最瞧不上这种以大欺小,欺负女孩子的。”阮蔚解释完,肚子就咕咕一声,叫起来。
“诶,江渺,几点啦,食堂收摊了吗?”阮蔚问,“我爸说两点和我妈一起过来,我先去吃点东西,不然等我妈来,我得一天没饭了。”
“盘子都洗干净了。”江渺回答道,“校外去吧。”
阮蔚闻言,眼睛顿时亮起来:“你们学霸一天这么多特权的吗?可以出校门!我喜欢!”
—
A市师大附中某僻静的低矮围墙处。
江渺带着阮蔚立于两块大石头前。
“……”阮蔚抿着唇,看了半天,实在忍不住开口,“不是,我说,姐,渺姐,真心的,翻围墙,不太好吧,我多少也算一个好学生。”
江渺听着她的调侃,眼皮子一抬,:“你不饿了?那就回去。”
学校可没什么小卖部,也不准带除牛奶外的其他零食进教室。
“那我还是勉为其难叛个逆。”阮蔚踩着石头,手一扒墙头,轻轻一撑,整个身体就翻了上去。
这面围墙地理位置不错,挨着操场,翻过去就是小吃街东头,白天没什么人。
“你能上来吗?”阮蔚坐在墙头,低头看着江渺,蓝白衣衫衬着耳鬓的发丝,就在风里轻飘飘地晃荡,晃荡进绿绦细柳下,少女的眉眼里。
“我拉你一把。”在江渺开口前,阮蔚伸出手。
“当心把你拉下来。”江渺收回目光嘁了一声,像击掌一样轻轻拍了下阳光下白净的手掌,然后踩着边上的石头,垫着凹槽,也跃了上去。
“细胳膊细腿的,没看出来嘛。”阮蔚啧啧两声,见对方坐好,便率先从墙头跳下去。
“喂……”江渺吓一跳,对方动作太快,她刚还怕对方摔了。
“我没事。”阮蔚拍了拍衣服,仰头看着坐在墙头上的少女,在阳光下,白净如瓷,让人想逗一番,看她笑一笑。
一定会很好看。
“小姐,快跳!来不及了!追兵就要追上来了!”阮蔚张开手,饱含深情,不知道哪块大脑记忆里翻出的话本子,整得跟私奔一样。
“……”
江渺望着墙边摞好的一块块砖头,在心里无语地翻了个白眼。
—
烧烤店。
阮蔚左手边已经空了两盒干子,嘴里正吃着六串烧鸡翅、炒米粉和喝着一大杯冰可乐。
混在一起,又热又冷又油的,让边上看的人,直觉胃疼。
江渺皱眉,想起这人点的还没上完,忍不住提醒:“别这样冷热混着吃。”
“没事儿,”阮蔚含糊应答,抽一张面巾纸擦擦嘴,擦擦鼻涕,“我还可以再吃十盘呢,你饿不饿呀,要不你也吃点,别光看我吃。”
说罢,阮蔚把自己面前的盘子推过去,想了下,怕对方嫌弃,又抬头喊道:“服务员,再……”
“别,别别,我不吃。”江渺忙挥手拒绝,“我会肚子疼的。”
“诶?你难道这样吃过?”阮蔚说完,仰头喝了一口冰可乐,眯着眼睛,十分餍足,“我其实很少这样吃的,我妈不允许,所以我每次偷偷吃,觉得可爽啦!”
江渺点头,她也是。
周妍和吴起国,两个热爱健身的,是绝对不允许她这样吃东西的。再由着她都不可能。
“那你试试嘛。”阮蔚撺掇江渺,跟个小坏蛋一样,要拉着人一起干坏事。
江渺还是摇头。
阮蔚只得作罢,低头几口啃完自己盘里的烧鸡翅,又嗦起了炒米粉,等这些吃完,还不忘要一碗花甲。
江渺看着低头专心吃东西的人,在边上默默给她递面巾纸。
娇嫩的嘴唇被辣得更红了些,白净的皮肤挂着点轻薄的汗珠,鼻翼两侧热出点点绯霞。等一抬眸,长长的睫翼一颤,就看到氤氲着雾气的双眼。
“怎……怎么了?”阮蔚用筷子绞着一撮粉,张着嘴,看着江渺,犹豫了下,没敢吃。
江渺忙挪开眼,沉眉瞟到墙上挂着的时钟:“吃快点,一点半了。”
“靠,一点半了?”阮蔚赶紧把筷子塞进嘴里,讨好地催道,“姐,渺姐,帮忙结下账,回去微信转给你。”
“谁是你渺姐。”江渺嘟囔了句,起身去给人结账。
阮蔚咬着吸管笑起来,等转账的时候,她是不是可以趁热打铁加一波江渺微信?
诶?等等!
她为什么要加江渺这厮的微信。
她跟这人关系又不好。
江渺付完账回头,看见阮蔚吃完站起来,便朝店外走。
阮蔚紧跟上去,一出门就被热浪冲得浑身寒颤:“多少钱啊?”
“四十二块八。”江渺说。
“这么贵?”阮蔚跟在江渺边上,两人沿着屋檐下的阴凉走,一边走,一边看着路边的其他店子,“诶诶诶,江渺,下次去试试那个油泼面吧!”
江渺往前走,心想,这人在说什么呢。
她又不会次次陪着出来吃东西。
“江渺,这儿的砖头怎么被人搬啦?”
围墙前,阮蔚看着突然不见的砖头,十分诧异。刚刚起码摞了有二十来块,上去下来轻轻松松。现在被撤走了,她上去倒没问题,就是江渺,上去估计要人托一把。
“来,”说干就干,阮蔚顿时半蹲下来,双手交叠在一起,摊开手掌,“你踩我手掌上去。”
江渺摇头。
“没事,你又不重。”阮蔚看着江渺为难的样子,以为对方不好意思,忙拉对方,叫对方快点。
江渺望着不远处搬着砖的保安和巡查的校长,抿了下唇,把阮蔚拉起来:“站好了。”
“怎么了嘛。”阮蔚觉得江渺奇奇怪怪,拍拍手站起来,循着对方的目光朝身后望去。
只一眼,便觉得如坠寒窖,四周冰凉。
“……校长哦,江渺。”阮蔚说。
江渺扶额:“你运气蛮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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