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奥利维,你在做什么?”
“啊……啊!妈妈?”奥利维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眨了眨眼睛,女人柔软跳脱的声音落进他的耳中,激烈的蝉鸣混在夏日炎热的空气里,他转了下头,看见窗外阳光灿烂,照地树叶绿得晃眼。
有着一头漂亮的棕红色头发的女人走了过来,把少年笼进自己的影子里,一边把手上的冰咖啡递给了奥利维,然后微微俯身,捏了一下看起来呆呆愣愣的少年。
“诶呀,被热傻了吗?我们希卡琉斯家的大少爷?嗯?”
“妈妈!”奥利维的脸颊一下涨红了,露出了少年人被翻出黑历史的羞涩难堪的羞愤,“你怎么也跟着妹妹一起玩嘛!那个是西耶娜硬要这么叫的,角色扮演游戏!又不是我要弄得!”
“哈哈哈,难得看你会那副样子嘛,这么多年妈妈好久——都没看到了呢!长大之后就不好玩了,唉唉!妈妈我超伤心的!怎么办呢,我可靠帅气的奥利维?”女人拿着自己手里的果汁晃了一下,然后笑眯眯的凑上去在他的脸上亲了一口,在少年的脸上印下一个显眼的口红印。
“一个人的时候要好好照顾自己嘛,又逞能了是不是。”
“真是,让妈妈好担心呀,明明都这么大的人了。”
“……!”
“哗啦!”
房檐上的雪块掉在地上,奥利维被这声音惊醒,才发现自己不小心趴在桌上睡着了。
“啊……梦到了,”他的手心非常温暖,大约是因为暖炉一直开着的原因,而后他抬手摸了一下自己的左脸,上面干干净净的,什么也没有。
他的视野仍然一片虚无,只是比之前完全黑暗要稍微好一些,能看到隐隐约约的色块了,但尽管如此,乔斯达爷孙二人也严令禁止他一个人出门,百无聊赖之下,他仅有的选择也只剩听音乐了——毕竟他对那些广播新闻和娱乐节目都没什么兴趣。
不过……听着睡着了啊。
奥利维虚虚的眯了下眼睛,又重新趴了回去。
“真难得,居然梦到了。”
……明明已经很努力不去回忆了,果然是因为最近发生的事情吗。
伴随着柔美悠扬的音乐,困意再次袭来,如羽翼般轻柔的将他包裹住,将他引入下一个梦境。
但被一而再再而三地拉进回忆,被迫面对自己记忆中的面孔之后,奥利维几乎要发狂了。
熟悉的家,近在咫尺的面容,再也听不到的问候,遥不可及的亲人。
“哥哥!你陪我出去玩嘛!”
“大哥你坐着干嘛呢,快来快来,我们打游戏!谁输谁请客!”
“你是不是又一个人乱来了,小心你妈教训你哦。臭小子。”
他一直逃避的东西被□□裸的丢到眼前,无法追回的美好过往被人甩在脸上,短暂但热闹的梦境不断开始又结束,房间里空荡荡的,只有他一个人冒着冷汗,急促地呼吸着关掉了惹人烦的音乐,然后把几本旧书摔到角落里。
“砰”
又一团雪落在了庭院里。
“那家伙……”
奥利维咬牙切齿,恨得几乎想把手里那本崭新的画册撕掉。
他猝然意识到了那些梦境根本不是自己的思念,不是他想要的,自他来到这个世界开始,他极力克制自己不要去思考过去,回避自己的痛苦。而如此频繁而短暂的美梦,这完全是被那个画师活生生从他心里挖出来的。
怒气如燎原之火迅速蔓延开来,绝望和憎恨的毒兽在他心中咆哮。
为什么要让我想起来。
为什么明明看不到了还要让我想起来!!!
我不是很努力的在忍耐了吗!!!
他霍然转头,眼神锋利如刀,穿透了房门和围墙,直直的刺向躲在远处偷偷看他的人。
如此突兀又准确的动作,吓得盯着他的女人一抖。
然后女人立刻意识到了自己已经被发现了,于是拔腿就跑。
奥利维把手上的画册丢开,即刻呼唤出自己的装备,而后扯开房门几步冲到庭院里,也没再麻烦的绕路,借着尚未消失的冲力,他后脚蹬在地上,手上抓着墙沿往上一扯一撑,顺着力道折膝收腿,眨眼间便翻过围墙。
女人的速度很慢,尚未跑出鹰眼的范围,头上顶着的蓝色同盟标志讽刺的在远处闪烁着。周围繁杂的建筑和尚未恢复的视力在此刻也不算什么难题,他的血液正因为愤怒而沸腾着,燃烧着,先行者的遗赠再次展现了它强大的力量,无需任何犹豫和停顿,他攀上墙壁,在屋顶上飞奔,于狭隘的小巷中穿行,行动流畅迅速,轻盈得如同在林间驰骋的猎豹,凶狠得如同追击猎物的鹰,而寒风扬起他的头发,细细簌簌的在他耳边低语,告知他周边发生的一切,为他指明方向。
女人的脚步很凌乱,跑的很有些狼狈,但目标明确,没有慌不择路的意思,反倒还很注意的把刺客往某个地方引,奥利维自然发现了鹰眼之中零零散散出现的蓝色标记,但这并不足以让他停下追击的步伐。
这些人把他的伤口挖开,引动他心底的怒火,那就必须要付出代价。
他绝不允许有人利用他仅剩的记忆!
“啊啊!欢迎您!奥利维先生。”于终点站立的金发女人声音还有点耳熟,蓝色盟友标记都聚集在周围,而他顺着声音,终于找到了开口的人的方位。她被一众蓝色簇拥着,想来应该是这次任务的负责人一类的。
但是这个声音……在哪里听到过呢?
奥利维不动声色的回忆着,一边听着她继续说。
“您能发现我们,真是了不起,不过这样的话,您是否已经考虑好了呢?”
“考虑什么,那个同好会?你们就是这么欢迎我的吗?”奥利维冷漠的质问道。
“利用我的记忆,呵,可真是好手段啊。”
“你不该继续被这个世界的伦理道德束缚。”女人轻柔的用声音引诱着奥利维,甚至让他有一瞬间产生了是母亲在跟他说话的错觉。但他很快就清醒过来,甚至无法克制的要亮出自己的武器——毕竟无论如何他都不可能再听到自己亲人的声音了。
“当然,我们确实用了一些,小技巧,但是我们每一个人都是如此,我们愤怒过,憎恨过,甚至于看不清真相,而把怒火倾泻在同样受苦的同伴,以及弱小的无法反抗的人身上。”女人说到这里,稍微停顿了一下,“但是我后来明白了。”
“只有懦夫才会这么做,才会逃避自己的痛苦,不敢正面它,我们必须要反抗,我们必须要体会痛苦,然后战胜它,杀死所有给我们造成痛苦的人,只有这样,仇恨的怒火才会熄灭,我们才能得到安宁!”
“您不也是这样吗!没有痛苦生活幸福的人是不可能看懂那些画的!心里没有火焰燃烧的人是不会对这种痛苦感同身受的!”
“您就是我们的同类啊!承认吧!”
“您的愤怒没有宣泄的出口,您的仇恨如同毒蛇盘踞在您的内心,我能感觉到,您身上那美妙的痛苦而绝望的味道。”
“您这样强大,一定能成为我们的一员,是什么阻止您复仇呢,您的家人吗?还是您现在的朋友呢?但是我们这里的每一个人,每一个人都明白——”
女人说到这里,几近癫狂,其他人也流露出了让人难以理解的兴奋。
“只要做到了,只要去做了,去反抗了,就能得到新生,就能得到活下去的力量!”
“我们无比期待您的选择。”
“……如果做不到呢?”
奥利维嗤笑了一声,微微摇了一下头,脸上一瞬间泄露出了苦涩与浓烈的愤恨。
“做不到的话就会死。”女人已经平静了下来,声音无比冷酷。
“在悲怆中陷入永恒的疯狂。”
“……哈,哈哈哈哈,所以说,反抗对吧。”奥利维闭上眼睛,叹了口气,然后露出了一种极为扭曲狰狞的笑容。
“这种,可笑的理由。”
“这种愚蠢的理由。”
他的想起刚才在梦中,妹妹拿着他从世界各地带回来的照片和明信片,把那些都钉在自己房间的墙壁上,那面墙花花绿绿的,大半都是他的功劳。
他那个喜欢喝热可可,但很有点叛逆的弟弟,刚刚又跟他打了一架,然后爸爸偷偷帮着忽悠妈妈,自己的弟弟又别扭的买了咖啡,一人一杯,那家伙还只能对着咖啡皱眉,最后两杯都被他喝了,然后再一起打游戏。
他们的母亲,一位温柔活泼的过分的意大利女人,天天变着法的折腾一家人,明明自己更像小孩子,却还会在他要独身离家的时候,忧郁的说着“你要怎么办呀,妈妈好担心”的女人。
“这就是你们利用我的回忆的理由。”
阿尔泰之剑在他手中显现,银色的刀锋在阳光下泛着寒光。
“你们……真是惹火我了!!”
“既然要看我的觉悟,那就现在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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