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言捂着被撞疼的额头,面色如常地回到座位前。
沈桥偷偷看了眼她额头上撞红的那一小片,又偷偷看了眼沈靳。
沈靳面色自如地举筷,夹菜,仿似什么也没发生。
老三和老七偷偷给沈桥使眼色,怎么回事?
沈桥回了个耸肩,他也懵了。
他撞见他偷亲夏言的事沈靳是知道的,还很镇定地帮他捡起了会议资料,然后把他打发走了,现在看沈靳的反应……
沈桥想到了他刚才的呛咳,像是……饱受惊吓。
眼睛又忍不住偷偷往沈靳送去一瞥,面色如常。
他和沈靳不像和沈遇熟。他是被沈遇收拾过的,收拾着收拾着反倒把脸皮收拾厚了,又常年跟在他身边,在他面前嬉皮笑脸没脸没皮惯了,什么玩笑都敢开,但沈靳不同。沈靳刚坐了两年牢出来,在沈靳坐牢之前,他也曾因为年少不懂事在里面被教育了两年,和沈靳接触的机会并不多,沈靳平日里又总给人一种距离感,不是那种生人勿近的戾气感,相反,是一种周身气场沉淀过后的平和和悠远感,又是少言的,像清修的行者,让他在他面前不太敢造次,更何况还有一个看着同样没烟火气的夏言在,因此沈桥心里虽然困惑得厉害,也不太敢追问。
这一顿饭沈靳和夏言吃得很是平静和谐。
沈桥心里猫挠似的憋得难受,吃完饭时借着沈靳去取车,蹭了过去。
人一进电梯就小心翼翼看沈靳:“二哥……”
沈靳按下电梯,这才扭头看他:“你都看到什么了?”
“就下午开完会,我拿会议资料给你,看到你坐在沙发上看睡着的二……夏……夏言,然后你慢慢低头去……”沈桥小心看他神色,“亲她……你当时看她的那种感觉就像……捧在手心的珍宝……”
沈靳:“……”
“二哥……”沈桥又偷偷觑了他一眼,“你们什么时候谈的了?”
沈靳轻咳了声,面色如常地看向电梯口:“最近公司刚开业,大家都忙得没日没夜的,难免会神思恍惚出现看花眼的情况。”
沈靳拍了拍他肩:“一会儿早点回去休息,别累垮了。”
沈桥:“……”
随着沈靳取车回到餐厅门口,沈桥一脸郁卒,沈遇和老三老七几个上车,却见沈桥眼睛不时瞟向窗外的沈靳和夏言。
沈靳的车刚刚在夏言面前停下,开了副驾驶车门,沈靳正平静看夏言,让她上车,他送她回去。
“六哥,二哥这到底什么情况?”从沈桥争着和沈靳一块去取车老七就知道沈桥心里有话,早已迫不及待。
沈桥憋了一顿饭早已憋得难受,把下午办公室撞见沈靳吻夏言的事全说了,包括刚才和沈靳求证的事。
“二哥说是我最近太忙出现幻觉看花眼了。”沈桥扭头看后座的几人,两手一摊,“我拿会议资料给二哥你们都是知道的,我就是再眼花,也不会眼花成看到他吻夏言吧?”
老七和老三颇默契地看了眼他额头上的包。
“老二不是藏着掖着的人,更不是敢做不敢当的人……”老三委婉劝他,“老六,你看你这大白天的,走个路都能撞墙上,可能真的是……最近的工作强度太大了。”
沈桥:“……我是当时受到的冲击太大才不小心撞上去的。”
一直没说话的沈遇看了他一眼:“老二出来后一直忙着筹备公司,一天到晚和我腻在一起,哪来的时间谈恋爱。”
“这小姑娘他也才认识没几天,那种一见钟情再见倾心的事发生不到老二身上,见了几面就难分难舍的更不会,偷亲不认更不是他干得出来的事。”身子微倾,拍了他脑袋一记,“你一大男人,少管点男人女人那点事,多把心思放工作上。”
沈桥不敢吱声了,额头的包还在隐隐作疼,一个个振振有词让他也忍不住怀疑,是不是看花眼了,眼睛又不自觉瞥向沈靳车。
夏言已拉开了车门,正挥手和他们道别,脸上没有任何不自然。
沈桥也隔着挡风玻璃和她道了声别,满心困惑地开车走了,车子与沈靳车擦身而过时,还颇纳闷地弯身看了沈靳一眼。
沈靳看到了他投过来的眼神,他的话也跟着在脑中浮现,不觉偏头看了夏言一眼。
夏言正端端正正地坐座位上,后背挺直,目不斜视,别在耳后的长刘海将额头被撞红那一处露了出来,那一偏淡淡的红色在白皙的肌肤上显得尤其醒目。
沈靳缓缓启动了车子:“夏小姐刚怎么撞门上了?”
夏言手不太自在地拂了拂头发:“走路看手机,不小心撞到了。”
沈靳“嗯”了声:“下次小心点。”
夏言“嗯”了声,没再说话,沈靳也没再说话,认真开车。
夏言一直保持着背部挺直目不斜视的坐姿,面上的平静里压着心底翻滚的尴尬和困惑。
沈桥贼兮兮的那句“装什么正经呢,下午偷吻夏言时……”和他呛咳的样子还在脑中不断重复,她无法从他八风不动的模样里看出丝毫端倪,这件事在他那里就像水过无痕了般,连同似梦非梦的记忆里,他半夜闯入她房间那一幕。
夏言想着他当时的眼神,不觉偷偷看了他一眼。
他侧脸平静依旧,双目平和而专注,让她越发的看不透。
“沈先生……”嘴角微微抿起,夏言小心叫他,“失忆是什么感觉啊?”
车子突然轻微震了下。
夏言再细看时,他依然面色如常,借着等红灯时扭头看了她一眼:“夏小姐,做梦是什么感觉?”
“……”夏言偏头想了想,“大概就是……当你以为被狗啃了一口的时候,你分不清,是真的还是假的。”
沈靳点点头:“失忆的感觉,大概就是,对于所有记不清的事,都可以理直气壮地拒绝承认。”
夏言:“……”什么也没问出来。
车子很快在夏言家停了下来。
夏言拉开车门下车,走了两步,迟疑了下,又回头,弯下身看他:“沈先生,昨晚凌晨两点你闯进我房间,你想干嘛?”
沈靳:“……”
而后平静看她:“夏小姐为什么没报警?”
“反而和我签了劳动合同和法人登记表?”
夏言:“……”
站直身,和他挥手道别:“沈先生好走。”
沈靳挥了挥手,“夏小姐周一记得准时报到。”
车子已驶了出去。
夏言绷着的肩膀一下耷拉了下来,转身回屋,一抬眸被门口站着的徐佳玉吓得心脏差点又受不住。
徐佳玉正困惑地看着沈靳离去的方向,问她:“刚那是沈先生吧,怎么不邀他回屋坐坐?”
“……”夏言看了她一眼,有些幽怨,“妈……你昨晚怎么大半夜地还让他进屋啊?”
“是他自己突然闯进来的,突然来了一句要找夏言就绕过我闯进去了,拦也拦不住。”徐佳玉抱怨了声,抬眸看她时还有些困惑,“你和沈先生什么时候发展这么快了?”
夏言:“……”有点有理说不清。
她能记得所有的过程和心情,但她不知道为什么,那个时候的她对沈靳完全没有防备,甚至有种……崇拜感。
他把她和他说的一字一句全还给了她,然后她还欣喜地觉得,他的想法竟然和她不谋而合,屁颠屁颠地和他签合同了。
那份合同在包里还压得沉甸甸的。
夏言心思有些混乱,他昨晚突然闯入时看她的眼神,他叫她夏言的样子,以及问她的童童,分明就是她认识的沈靳。
夏言还记得他当时死死盯着她的眼神里,那种喜痛交混,想确定又不敢确定的复杂情绪,那是她从没在沈靳眼睛里看到过的。
他当时看她的眼神……让她有种失而复得的错觉。
但下午时的他……深沉又有点难以捉摸,似乎是她认识的五年前的沈靳,又似乎不全然是。
夏言说不上来,这这种困扰中过了个周末,周一一大早,她母亲徐佳玉特地提醒她早点去上班,别迟到了。
夏言想到沈靳心情就略复杂,合同往桌上一搁,去学校了。
周一没课,大四最后两个月,基本都是找工作时间。
安城城市不大,她们这个专业工作说好找也不好找,说不好找但也没那么困难。
除了她,宿舍其他人都已签好了工作,但除了余声声和陈姗姗留在本市,其他人都去了上海,论文答辩结束后,前几天都去公司实习了,如今宿舍只剩下余声声和陈姗姗。
余声声是家里安排了工作,不急着报到。陈姗姗是考了教师资格证,被本地一中学录用,做美术老师去了,9月才开学,也不急。
整个宿舍就夏言一人没找工作,沈靳让人送回学校的三方协议也没在就业中心应届生就业情况一栏公布,看着就她一人没找到工作。
夏言其实以前有投过简历,但人老实,每次面试时都主动坦诚自己有先心病,是那种不能做手术、会越来越严重的类型,因此面试后用人单位都对她的情况表示遗憾后,也没敢录用。
余声声和夏言同学四年,知道夏言情况还好,只要坚持吃药,控制得当,注意休息和避免情绪波动,其实对生活影响不会太大。
她们这一行主要是伏案工作,夏言心态也一向平和和懂得自我调节,工作上的压力不会给她身体造成太大负担,因此余声声眼看着其他同学一个个都签了工作,担心夏言心里有落差,和程让也熟,知道程让家开公司的,托他帮忙安排一个,还偷偷把夏言设计的作品给了程让。
程让办事效率高,很快给了余声声答复,说基本没问题了,就是他哥想先见见夏言,面谈一下。
余声声心里高兴,特地压下了这件事,周一夏言刚到便给了她这么一个大惊喜。
夏言知道程让是个小富n代,但不知道他家开什么公司的,听余声声说完后诧异看她:“什么公司啊?”
“好像也是工艺家居方向。”余声声推着她坐下,“约了12点,就一起吃个饭,程让哥挺好的,你不用担心。”
夏言“啊”了声:“可是……我已经找到工作了。”
余声声动作停下:“哪个公司啊?”
陈姗姗也在,也诧异看她:“什么时候的事啊?公司怎么样啊?”
夏言想起陈姗姗提起沈靳时的深恶痛绝,没敢明说沈靳公司:“一个……刚起步的小公司。”
“小公司哪里比得上成熟大公司啊。”余声声把她重新压坐回了椅子上,“还是去程让家公司吧,都是同班同学,会照应一些。”
拿起化妆包,没几下便给夏言化了个淡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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