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去哪里?”
连雨伞都没有带,拼命奔跑在布满青苔的石板路上,不知疲倦的跑了很久很久,全身的衣服都湿透了。
她擦干混合着雨水的泪水,大声的呼唤道:
“哥哥!”
撑着伞不紧不慢的漫步在雨幕中的哥哥,闻言终于停滞了脚步,他回过头,钴蓝色的眼眸缓缓的弯起。
神威静静望着她,笑而不语。
“哥哥……”女孩怯怯的靠近一步,试图拉住少年的手,带着近乎卑微的恳求:“不要走,好不好?”
哥哥,到底要去哪里?
抛下她,抛下妈妈和神乐,到底要去哪里?
出乎意料的,她在伸手接触到哥哥之前,就被后者不留情面的拂开了:
“别碰我,滚开。”
女孩的蓝眸放大,诧异的眼眸倒映着哥哥微笑着的面庞。
明明在以前,不是这样的……
哥哥他,明明不是这样的……
为何曾经温柔的哥哥,如今会变成这种样子?
——是因为他们生来便是被诅咒的一族吗?
——是因为他们的体内流动着属于夜兔的鲜血么?
——因为夜兔代表着强大和杀戮的一族,永远无法正常行走在阳光下的一族吗?
……是啊。
她与哥哥,都是夜兔啊。
被太阳所诅咒的夜兔。
从出生起,与生俱来的血液里背负着诅咒。
战斗到死去的诅咒。
“我要永远离开这里了。”哥哥运用轻快的语气,笑着对她说道:“而你……像你这种弱小的家伙,就一直留在这个星球,直到死去好了。”
“神威……”
女孩的嗓子都给哭哑了,她小声轻唤着兄长的名字,上前一步牵住他的衣角,试图用这种恳求方法让他留下。
在更小的时候,她也是这样,整天牵着哥哥的手,黏在哥哥的身后,对他轻轻的笑,跟着他一起去了很多很多的地方。
与神乐截然不同的是,神谣从来不会掩饰自己对兄长的喜爱。
因为,神威是她的哥哥。
强大的,又温柔的哥哥。
会在她遇到危险时,豁出性命保护她的哥哥。
……为何,会变成现在这样?
“神谣。”
神威的声音依旧温和,他似是哀叹的轻轻唤出了妹妹的名字。
似乎有些怒其不争。
“你……真是个笨蛋呢。”
从小到大都是这种样子。
一刻不停的跟随着他,信任着他,依靠着他。
神谣她……自己的妹妹她……究竟是将他这种怪物当成了什么?
温柔的哥哥?
她可真是个笨蛋呢。
下一秒,神谣的后颈传来真实的痛感,意识麻痹的一瞬间,哥哥恰巧收起他的伞,低下头,居高临下的与她对视着,润湿的刘海遮挡着他晦暗不明的视线。
似是怕她还有余力爬起来似的,神威的伞尖狠狠的抽中了她的脚踝,足够让她一段时间无法正常的奔跑。
和父亲那支被他断掉的手臂相比的话,这算是他最后的温柔了。
“神谣。”
他俯下身,帮妹妹擦了擦满是泪水的苍白面颊。
“忘了我吧。”
他阖上眼。
“哥哥再也不会回来了。”
……
“主公,主公。”
神谣睁开眼时,眼角仍然挂着泪花。
“你怎么了啊?主公?”清光正蹲在她的身边,轻轻的摸着她的额头:“居然已经饿到睡着了还能哭出来吗……”
不,她才不会因为饿肚子而哭出来!她又不是三岁小孩!
诶……睡着了?
什么时候的事情?
这样说来,她的脑袋底下似乎是个软软的枕头,而非硬邦邦的地板。
神谣的视线缓缓上移,和数珠丸恒次四目相对。
……不,也不算四目相对吧,因为数珠丸他正闭着眼睛。
神谣终于意识到了,自己现在正睡在哪里。
……在数珠丸恒次的膝盖上。
这振漂亮的佛门太刀,就这样为她献出了膝枕。
说不定是他的第一次膝枕。
后者却完全没有责怪她聊天聊了一半便睡着的意思,他依旧是闭着眼睛,低着头,轻声询问道:“现在,我有帮助您解决一些烦恼么?”
……太温柔了。
……为什么呢?
为什么,她的刀剑们,要对她这样的温柔呢?
神谣从嗓子里挤出半句呜咽,微微的红了脸,自暴自弃的将脑袋滚进了数珠丸的长发里蹭了蹭。
果然,比想象中更加柔软。
“主公——”加州清光拖长语调:“开饭了哦,别给新来的同伴添麻烦啦。”
清光对数珠丸露出一个抱歉的笑容,伸出双手将躺尸状态的小姑娘两支胳膊架着一拎,仗着身高优势直接拎着她往门外走。
数珠丸恒次也缓缓的站起身,跟着他们一道走出了锻刀室。
“清光光。”神谣随着加州清光行走的动作晃来晃去的,呆毛也跟着晃来晃去的。
“怎么了?”
“能认识你们真好。”
属于小姑娘的声音,软绵绵,让他的内心也柔软了下来。
明明只是第一天建立契约罢了……
为什么,他突然间就有了种,想要让时间永远停滞与此的愿望呢?
清光加快脚步往前走了几步,吓跑了几只在他身边悠哉悠哉散步的母鸡。
少年付丧神的耳畔,不知何时微微的红了。
“我们也觉得……能认识主公真好。”
—
晚饭时,神谣一开始的吃相非常矜持。
烛台切做的菜品很丰盛,也很美味,就连最简单的一道黄油拌饭都香的她差点把舌头吞下去。
“不够的话,灶台上还有。”
烛台切光忠不断的给她的碗里添饭,他见主公碗里的饭消失的速度越来越快,终于明白了什么,非常贴心的将蒸饭的木桶给她端了过来。
神谣的封印彻底解除,吭哧吭哧开始对锅吃饭。
狐之助突然间觉得,它似乎终于明白了,为何她方才会那样的担忧会不会被嫌弃成饭桶了。
但是,狐之助也只敢在心里想想而已,它根本就不敢说出来。
装饭的木桶完全挡住了她的脸,神谣一言不发的埋头苦吃着,离远点看,简直就像桶上长了根呆毛。
更可怕的是,主公的三振刀剑完全没有被她的食量吓到。
数珠丸恒次正闭着眼睛,狐之助完全看不出他此时心中的所思所想。
加州清光只是担忧的凑过去拍了拍神谣的背:“慢点,别噎着。”
而烛台切则是重新系起他的粉红小围裙,撸起袖子,跃跃欲试的往厨房走:“我再去做点什么吧。”
“谢谢光忠忠!”
“……”
为什么他们仨一点都不惊讶呢?这是正常女孩子会有的饭量吗?
还是说,身为大魔王的刀,本质上心理接受能力就很强大?
“主公。”狐之助清了清嗓子。
神谣嘴里嚼着东西,从锅后发出“嗯嗯”含糊不清的声音,百忙之中敷衍了它一下作为回复。
“……”狐之助叹气。
“主公,因为您现在已经锻造出了新的刀剑男士,所以,按照惯例,明天需要去出一次实习任务试试看了。”
神谣终于放下了锅,脸上还粘着饭粒,认真的看着它。
“需要我去杀掉谁吗?”
狐之助用它的两年份油豆腐发誓,它真的清晰看到了大魔王在说出“杀掉”一词时,眼底的兴奋。
“不不不!实习任务很简单!不用杀掉谁的!真的要杀溯行军,也是您的刀剑男士杀!”
世界上哪有审神者会这样迫不及待的代替刀剑男士提刀上阵啊?
“欸?”
神谣听罢,惋惜的叹了口气,继续端锅扒饭。
“总之,明天需要有一振刀出任务,留下另外两振在本丸负责炊当番和开垦田地,考虑到灵力问题,每天锻两振刀基本上就是新任审神者的灵力极限……还有,作为刀剑男士防具的“刀装”,您也得学着锻造了。”
狐之助生怕如果大魔王的刀剑们在任务时受伤,第一个被揍到手入室的会是它。
为了保住小命,还是趁早跟她说了刀装这种东西。
“那我呢?”神谣指了指自己:“我不用去出任务的吗?”
“不用。”狐之助摇头:“正常情况下,大部分审神者都不会和自家付丧神一道出阵,除非是遇到什么特别危险的情况才会去救急。”
神谣觉得嘴里的饭都不香了:“那,审神者到底要干什么呢?”
狐之助:“留在本丸里,锻造新的刀剑,加固一下结界防止被溯行军攻破之类的,等远征和出阵的刀剑回来了以后,再给时之政府报告任务情况。”
神谣:“……那不就是混吃等死的咸鱼吗?”
狐之助:“……您真要这么说,也没毛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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