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里。
向桂莲已从最初的死不认账到耍赖撒泼,再到低声恳求。哀嚎之声响彻云霄。周爱军和周爱一个不见, 周光宗和周耀祖也不知哪儿玩去了, 唯有周爱国上前抱住她,“你们不能这样会伤到我妈的”
众人的强势和凶狠与向桂莲的柔弱和凄惨形成鲜明对比, 若是不了解真相的人见了, 怕要以为这是怎么一副霸凌的场景。
周大海见局面全然失控,忙站出来阻止“大家冷静都冷静一点”
有人不服了“大队长,辣椒油的副业刚开展的时候,咱们可提前说好了, 定下了规矩。谁要是敢把辣椒油的方子传出去,就是损害集体利益, 挖社会主义的墙角。大伙儿就对他不客气之前知道是有人五百块钱卖了配方那会儿,你也是赞成抓出贼人, 必须严惩的。
怎么, 如今发现这种为一己之私不顾全村人死活的是自家人,就想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然后不了了之吗没这个道理就算你是大队长,你愿意自己打自己的嘴巴, 当自己说的话是放屁。我们可不愿意”
“对我们不愿意, 这事绝不能算了这种人也绝不能姑息”
周大海没想到,自己不过说了一句话,竟是犯了众怒。
“我不是这个意思大家先安静一下听我说。我能理解大家的心情, 但你们看看她, 好好看看”周大海指着向桂莲, “多的是其他办法可以解决,大家理智一点,这么弄会闹出人命的”
众人这才发现,由于向桂莲的抵死不从,之前是紧紧抓着门框,后来抓不住了,便紧紧扒着地面。以至于她的十根手指都已糊满了鲜血。手掌、手肘以及小腿、膝盖都可见被地面摩擦生成的伤痕。一眼望去,其形惨烈,触目惊心。
在场的,没有人不想要个说法,却也没有人真想闹出人命。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时有些踌躇。倒是刘大花站了出来“大队长,你也别说得好像我们要杀了她一样。她这副样子是我们弄的没错。但如果不是她自己死活不肯去县里,我们能这样吗
她要是心里没鬼,还怕去家属院让人家认一认大家都是在上水村住了一辈子的。向桂莲什么性脾气,不说了解十成十,也至少知道七八分。真要是我们冤枉她。她早就巴不得跟我们去县城了,正好自证清白。
等误会解除,我们理亏,她就能拿这事逼迫我们,敲一笔赔偿,就算拿不到多少,能有一块是一块。她现在这样,摆明了不打自招。卖方子的就是她,她哪敢跟我们去县城”
一席话,说得不少人连连点头。
刘金水适时站出来“不过大队长考虑得也有道理。向桂莲这样反抗,再闹下去,真出点人命,大伙儿都不好受。既然这样,我提个建议。
方子是咱们上水村的,是整个大队的这是集体财产。她这么做是倒卖集体财产,挖社会主义的墙角。这挖社会主义的墙角,自然有挖社会主义墙角的处罚方式。这样的人,咱们县这些年也抓了不少。以往怎么办的,都有先例。
这样,我们去公社找社长,找书记。也可以去县城找县长,找县委书记。让革委会的人来查查清楚卖方子的是谁后,直接交给革委会处置公平公正,怎么样”
这话前一段看着似是在给周大海打圆场,可越往后听才越明白,这是要把事情闹大,绝不接受息事宁人的做法。
革委会出面,向桂莲还敢这么胡搅蛮缠即便她敢,革委会的人可没有他们的顾忌。别说向桂莲如今只是抵死不从呢,就是真死了,也能让人来认尸。
说是调查,可都有人瞧见她去过食品厂家属院了。这调查的结果如何,也就不言而喻了。
若是由上水村自己解决,向桂莲或许还有活路。但交给革委会,最起码一个下放农场改造是免不了的。她身上要是背了这么一个罪名,她几个儿子都要受影响。说不准还会丢饭碗。
周大海皱眉,“这个建议我不同意”
“大队长,你这也不行,那也不同意。你到底想怎么样”
“自古以来,有句话说的好。滴水之恩,涌泉相报。辣椒油的方子是三子给的。你们要把他妈交给革委会,送去农场改造,想过三子吗”
向桂莲的儿子可不只周爱国三人,便是丢工作,也不是周爱军有工作,沈煦也有。
这话一出,众人皆愣。刘金水更是呆住,他倒不是想忘恩负义,而是真忘了这一层。也怪不得他一时想不到,毕竟这几个月沈煦和周家的关系已经降至冰点。况且人在气怒之时,难免会有所疏漏。
这下子,所有人都犯了难。向桂莲却好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从周大海的话中得到了启发,从地上爬起来,再次变得理直气壮“对方子是我们家老三出的。那是我们家老三的东西我卖我自个儿子的东西,怎么就是在是挖社会主义的墙角了
我养他这么大,拿他点东西不行就算他不乐意,也是我们母子之间的事,是我们老周家的家事,跟你们什么相干你们能拿我怎么地就是去了革委会,我也这么说
之前老三把方子告诉你们,让大家跟着赚钱,那是他好心。他的好心可不是让你们拿着来欺负他老娘的你们不是要去公社找社长,找书记还要去县里找吗去啊我可不怕那些领导要是真来了,我也正好问问。我当娘的拿儿子的东西,犯法了吗”
众人
见过无耻的,没见过这么无耻的。向桂莲以前对这个儿子什么做派,无人不知。这会儿要落难了,倒是知道这个儿子的好,拿这个儿子出来挡枪了
周大海也万万没想到,他的一句话竟给了向桂莲“灵感”。
但,即便向桂莲的态度让大家不喜,但她有些话却没说错。
之前是大家忽视了。如今被她挑开,仔细一想。方子确实是沈煦给的。倘或真要闹,向桂莲抓住这一点,还真不一定能治她的罪。
但是难道就这样放手吗当什么都没发生过
那他们损失的利益要怎么办这几个月,他们可是每个月都能有二十来块进账。如果方子没有卖,他们的副业能长长久久开展下去,一年就是两百多块,两年就有五百。当然,如果单子多,钱自然也能更多。
众人内心挣扎。
不知是谁说了一句“向桂莲,亏你还好意思拿三子当挡箭牌。也不看看这些年你是怎么对三子的别的不说,你拿着周二江的死栽赃给他,一栽赃就是十几年光这点,你觉得三子还能跟以前一样听你的,护着你
当初教大家做辣椒油的时候,三子明说了,这方子是贡献给咱们大队的;是他念着咱们上水村土生土长的这方土地和乡亲,想有钱一起赚,有肉一起吃。方子交出去,就是大队的东西。三子都认,你凭什么不认
你既然抬出三子,那也好。咱们去找三子问问,看他怎么说”
找三子找三子有什么用毕竟不管他与向桂莲闹得有多僵,到底是母子。血脉相连,打断骨头连着筋。难道真能眼看着自己老娘置于绝境再说,向桂莲要是真背上挖社会主义墙角的罪名,三子的工作可就不好办了。三子傻了才会这么干
可是
万一呢
所有人心里不免升起一丝丝希望,万一呢
“行我们去找三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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