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晋江/檀无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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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念念丢下一枚重磅炸-弹就起身去洗手了,管家阿姨端来了精美的茶点, 顺便询问岑楚夕有没有忌口, 岑楚夕回答说自己对酒精过敏。
她在很小的时候就被诊断出酒精过敏, 而且还是很少见的讯发型过敏,症状出现得又快又严重,如果治疗不及时很可能会有生命危险。她曾经因为同学的恶作剧被骗着喝了一杯甜味的果酒, 不到五分钟就因为呼吸困难被送进了医院。
以防她不小心摄入了酒精又不能及时去医院,沐晚枫总是叮嘱她随身携带一盒芙必叮[注:抗过敏药],以备不时之需。
管家阿姨刚走, 钟念念就从卫生间出来了。
她坐到岑楚夕对面,端起茶壶,把橘红色的花果茶倒进透明的玻璃茶杯里,玫瑰的香味和水果的甜味混合在一起,随着蒸腾的水汽氤氲在空气中。
“你刚才……为什么那么说?”岑楚夕忍不住问。
钟念念端起茶杯放到她面前,缓缓开口:“那些事发生的时候我还没出生,我也是后来听外婆说的。”
从记事起,钟念念就知道自己有两个家。
一个家在美国旧金山, 家里有妈妈和外婆。
另一个家在中国B市, 家里有爸爸、两个哥哥和爷爷奶奶,爷爷奶奶相继去世后,就只剩下爸爸和两个哥哥。
两个家之间隔着一个太平洋,坐飞机要12个小时。
钟念念从小生活在美国的家,妈妈是个工作狂,是外婆一手抚养她长大的。
七岁以前, 爸爸每三个月飞美国来看她一次,七岁以后,每逢寒暑假她都能去中国的家小住一段时间,但她不喜欢这样,她希望像别人家一样,一家人生活在一起,那样她就能同时得到爸爸妈妈和哥哥的宠爱,一定很幸福。
她求爸爸去美国生活,爸爸说工作太忙走不开。
她求妈妈回中国生活,妈妈总是露出一副悲伤的神情,从没给过她一个明确的答案。
12岁那年,钟念念终于忍无可忍,打算撇下妈妈和外婆,自己回中国生活,她已经到了机场,却还是被妈妈抓了回去,那是她第一次见妈妈崩溃痛哭,整个人都被吓懵了。
那天晚上睡觉前,外婆终于告诉了她父母分居两国的原因。
一切都是因为1998年冬天的一场车祸。
车祸发生时,车上一共有4个人,司机秦叔,妈妈许映晴,还有7岁的钟溯洄和5岁的钟溯游。
他们刚结束在游乐园的欢乐时光,正在回家的路上,以免两个儿子打架,许映晴坐在他们中间,把两个人隔开了。
在十字路口等红灯的时候,许映晴在两个儿子的吵闹声中给丈夫钟灏政打电话,询问他晚餐想吃什么。
通话还没结束,信号灯由红转绿,车子重新上路,意外就在这个时候突然发生了——一辆刹车失灵的面包车冲过停车线,径直朝他们的车子撞了过来!
千钧一发之际,钟溯游本能地想扑进妈妈的怀里寻求庇护,可是,妈妈已经紧紧地抱住了哥哥,怀里根本没有他的位置。
“嘭!”一声巨响,车子被撞翻。
司机秦叔当场死亡,许映晴和两个儿子被救护车送进了医院。
钟溯游伤得最严重,因为他坐的那一侧正对着撞过来的面包车,受到的冲击最大。
许映晴伤得也很重,但她毕竟是大人,承受能力比小孩子要强一些,所以看起来没钟溯游那么凶险。
钟溯洄伤得最轻,因为他既没有受到直接撞击,又被许映晴护在怀里,所以只受了轻伤,但受到了极大的惊吓,精神状态很不好。
钟灏政赶到医院的时候,直接收到了两封病危通知书,他的妻子和小儿子都面临着生命危险。
幸好,他们最终都坚强地活了下来,但也都付出了惨痛的代价,许映晴左耳失聪,钟溯游下肢瘫痪,并患上了自闭症。
“车祸后长达两年的时间里,我二哥一句话都没说过,而且他只接受爸爸的亲近,只要妈妈和大哥一出现在他的面前,他就会大哭大闹,摔东西,甚至自残。我妈终于受不了这样无休止的折磨,带着外婆逃到了美国去,没多久就发现怀上了我。”
钟念念停下来,端起茶杯抿了一口香甜的花果茶,继续往下说,岑楚夕心里虽然百感交集,却只是静静地听着,没有插话。
“经过五年的心理治疗,我二哥才从自闭的状态走出来,我爸把这个好消息告诉我妈后,她就满怀期待地回国去看他,二哥见到我妈后,只用一句话,就把她打进了十八层地狱。”
年仅十岁的钟溯游,面无表情地看着自己曾经最爱的妈妈,淡淡地说了一句话:“我恨你,请你永远,永远不要出现在我面前。”
“从那以后,我妈就再也没有回过中国,也再没有笑过,她通过疯狂地工作来麻痹自己,像个没有感情的机器人一样麻木地活着,我大哥飞来美国看她,她也总是以各种借口不见他,渐渐的大哥也就不来了,她还向我爸提过离婚,但是我爸不同意,最后也就不了了之了。”
钟念念短暂地沉默片刻,接着说:“外婆把这些事情告诉我之后,我才恍然大悟,为什么我们家是分裂的,为什么我妈总是不开心,为什么我二哥总是折磨我大哥,我大哥却总是逆来顺受、忍气吞声,像今天这样被砸得头破血流都是小场面,最过分的一次,我二哥甚至用刀捅了我大哥。”
那时钟念念15岁,回国过春假。
美国的学校除了寒暑假,还有一个春假,春假一般在3月份,复活节前后,有10天左右的假期。
大哥钟溯洄已经是24岁的青年才俊,正在明华管理学院读MBA,同时接管了一间小金融公司练手,忙得不可开交。
二哥钟溯游22岁,刚开始写恐怖小说没多久,但他很有这方面的天分,出版的第一本恐怖小说就登上了畅销书排行榜,算是一鸣惊人,小有名气。
钟念念其实是有点害怕钟溯游的,因为他阴郁冰冷,难以亲近,但钟念念偏偏又想亲近他,所以努力讨好他,大概是出于一种想替妈妈补偿他的心理吧。
那天,钟念念亲手做了钟溯游喜欢吃的菜,亲自端到他的房间去,可是钟溯游只看了一眼,什么都没说,抬手就把托盘打翻了,托盘上的盘子碗哗啦啦摔到地上,碗里的热汤洒到钟念念脚上,她被烫得尖叫出声,钟溯游却一句关心的话也没有,冷着脸说:“滚出去!”
钟念念满心委屈,刚走出房间眼泪就夺眶而出,管家珍姨问她怎么了,她摇摇头什么都没说,径自跑上楼,把自己关在了房间里。
等钟溯洄回到家,珍姨把这件事告诉了他,钟溯洄便去了钟溯游的房间,两个人没说几句就吵起来,钟溯游突然从轮椅上安装的储物盒里抽出一把水果刀,猛地刺-进了钟溯洄的腹部。
钟溯洄难以置信地瞪视着他,钟溯游却轻轻勾了下唇角,轻飘飘地说:“我只是想体验一下杀人是什么感觉,不过你放心,我不会真的杀死你,我有分寸。”
钟溯游显然是研究过的,捅刀的位置刚好避开了内脏,而且捅的也不深,钟溯洄去医院处理一下伤口就直接回家了,连院都不用住。
“我大哥把这件事瞒了下来,没让我爸知道,”钟念念说,“但是我真的被吓到了,假期还有一半,我就飞回了美国。直到现在再回想起那件事,我还是会不由自主地打个寒噤,我二哥疯起来真的很可怕,所以我特别佩服我大哥,被折磨这么多年却一句怨言都没有,还是尽心尽力地照顾着二哥。”
钟念念顿了顿,又说:“虽然我能理解二哥,但有时候也会忍不住生他的气,主要是替大哥觉得委屈,说到底大哥其实没有做错任何事,却年复一年日复一日地承受着二哥的伤害,而且还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结束。”她抬眼看着岑楚夕,问:“夕夕,你作为一个局外人来看,我大哥是不是挺无辜的?”
岑楚夕完全说不出话来。
这个出乎预料的故事对她造成了巨大的冲击,故事里的三个主角,许映晴,钟溯洄,钟溯游,她说不出谁对谁错,作为一个局外人,她只能心情复杂地默默感慨一句“造化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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