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7章 第 127章

    第127章

    晋江/檀无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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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虞皓恩微微一笑:“小丫头,终于想起我是谁了。”

    这声“小丫头”让尘封多年的记忆变得清晰起来, 岑楚夕讷讷地说:“不怪我认不出你, 是你变化太大了。”

    认识虞皓恩的时候, 岑楚夕刚到英国没多久,芳龄七岁的小学生一枚,而虞皓恩十七岁, 就读于伦敦某贵族男校。

    他们俩之所以会认识,是因为岑楚夕的大伯岑恪勤和虞皓恩的爸爸既是好朋友又是商业伙伴,两个家庭往来密切, 几乎每周都会举办一次派对或宴会,这是西方普遍流行的社交方式。

    岑楚夕第一次见到虞皓恩,就是在2008年的感恩节宴会上。

    那天她被伯母伊丽莎白·格林打扮得非常漂亮,美好得像个小天使,来赴宴的人没有不喜欢她的。

    然而当时幼小的她正被乡愁困扰着,周围越热闹她就越想家,越想爸爸妈妈,于是她趁人不注意, 偷偷溜出宴会厅, 来到了庄园后面的一条小河边。

    河边有一棵两人合抱粗的山毛榉树,某根粗壮的树枝上悬挂着一架秋千,小小的岑楚夕就坐在秋千上,孤零零地掉眼泪。

    十一月底的伦敦已是初冬,又经常下雨,所以又湿又冷, 尤其在晚上。

    但岑楚夕感觉不到冷,她只是非常非常地想家,想到眼泪怎么都止不住。

    “小孩儿,别哭了。”

    突然响起的声音把岑楚夕吓了一跳,她猛地抬起头,就看见一个高高的人影从山毛榉树后面走出来。

    朦胧的灯光洒在他脸上,岑楚夕认得他,她刚才在宴会上见过他,但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

    “你……你是中国人?”岑楚夕泪眼朦胧地看着他,用软糯可怜的哭腔问。

    男孩没有回答她的问题,他说:“可以让给我一点位置吗?”

    “可以。”岑楚夕用手背擦了擦眼泪,然后往旁边挪一挪,让出大半位置给他。

    男孩脱下黑丝绒西装外套披到岑楚夕身上,然后坐到她旁边。

    衣服上不仅带着他的体温,还有他的味道,是一种混合着香水和烟草的气味,岑楚夕常常能从大伯的身上闻到相似的味道。

    秋千小幅度的轻轻摇晃着。

    山毛榉树上有鸟叫声,旁边有小河流水的声音,还有从灯火通明的宴会厅传来的音乐声和大人们的说笑声。

    男孩缓缓开口:“我会说中国话,但我并不是中国人——这么说也不准确,其实我一半是中国人,另一半是英国人。”

    “我知道,”岑楚夕说:“因为你的爸爸是中国人,你的妈妈是英国人。”

    男孩笑了笑,说:“对。”

    岑楚夕问:“那你去过中国吗?”

    “去过几次,我很喜欢中国。”男孩垂眼看她,“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岑楚夕,”岑楚夕乖巧地回答,“在这里大家都叫我Cici。”

    “我叫Patrick,”男孩主动自我介绍,“我还有一个几乎没人知道的中文名,叫虞皓恩。”

    “yú?是河里游的鱼吗?”岑楚夕一脸懵懂地问,她才刚读小学一年级,认识的汉字实在有限。

    “虞”字对她来说太难了,虞皓恩无从解释,只好笑着说:“没错,是河里游的鱼。”

    岑楚夕说:“那我可以叫你小鱼哥哥吗?”

    虞皓恩笑着点头:“当然可以。”

    “小鱼哥哥,你为什么不待在宴会厅?”岑楚夕问,“你刚才躲在树后面在做什么?”

    虞皓恩叹了口气,说:“我心情不好,所以出来抽根烟。”

    “抽烟不好,我妈妈从来不让我爸爸抽烟,”岑楚夕稚嫩的小脸上一派真挚,“小鱼哥哥,你以后也不要抽烟了,好不好?”

    猝不及防得到了许久都不曾感受过的关心,虞皓恩愣了两秒,微微笑着说:“好。”

    虽然明知做不到,但他还是答应她了,因为不想让她对自己失望。

    “那你为什么心情不好?”岑楚夕问。

    虞皓恩失笑:“你简直是十万个为什么。”

    但他还是回答她了:“我心情不好是因为我的父母,他们最近一直吵架,但是在人前又要装作感情很好家庭和睦的样子,我讨厌他们的虚伪,更讨厌他们让我变得和他们一样虚伪。”

    他不知道一个七岁的小女孩能不能听懂他在说什么,但说不出来让他好受许多。

    “他们为什么吵架?”岑楚夕歪着头,凭借自己有限的人生经验做出猜测:“是不是因为你爸爸的工作太忙了?”

    虞皓恩无奈地笑了笑:“如果是这么简单的原因就好了。”

    他长出一口气,兀自说:“他们吵架,是因为我爸做了一件错事……他在中国和别的女人生了一个孩子,那个孩子今年已经十岁了,我妈才发现他的存在,她被我爸骗了十年或者更久,所以她很愤怒,很伤心,她发泄的方式就是无休无止地和我爸吵架,我们家就像一个战场,每天都硝烟弥漫,我一天都不想在那个家待下去了,我快要窒息了。”

    说完,他偏头看向旁边的小女孩,她像天使一样精致的小脸上写满疑惑。

    虞皓恩蓦地笑起来,他忍不住摸了摸她柔顺的长发,说:“虽然你听不懂我在说什么,但还是很谢谢你愿意听我说话,你真是个善良的小丫头。”

    小丫头却并没有因为他的夸奖流露出高兴的模样,反而重重叹了口气。

    “为什么叹气?”虞皓恩问。

    岑楚夕说:“我觉得那个在中国的小孩有点可怜。”

    虞皓恩怔了怔,问:“为什么?”

    岑楚夕说:“你和那个小孩是同一个爸爸,你的爸爸住在英国,那个小孩不就没有爸爸了吗?没有爸爸的孩子都很可怜,如果我没有爸爸的话,我可能会每天哭个没完。”

    虞皓恩蓦然有种醍醐灌顶的感觉。

    他一直沉浸在自己的痛苦里,却从来没有想过那个孩子的感受,那个远在异国的、他同父异母的弟弟,过的是什么样的生活。

    “我想我爸爸了。”岑楚夕又想哭了。

    “Cici!Cici!”远处忽然传来伊丽莎白的声音,“Where are you?”

    岑楚夕立即跳下秋千,把身上披的西装外套还给虞皓恩,小声说:“我得回去了,小鱼哥哥再见。”

    虞皓恩说:“我今天跟你说的这些,你要替我保密,千万不能告诉别人,知道吗?”

    “嗯,”岑楚夕说,“我保证不乱说。”

    “谢谢。”虞皓恩笑着说。

    从那之后,岑楚夕和虞皓恩就成了“忘年交”。

    岑楚夕上钢琴课的地方离虞皓恩的学校很近,虞皓恩会在她下课后带她去参观他的学校,会带她去吃好吃的,还会教她英文。

    圣诞节的时候,虞皓恩送给她一只比她还高的、会说话的泰迪熊玩偶。

    伊丽莎白也不止一次带她去虞皓恩家做客,他家住在热闹繁华的Regent Street(摄政街),房子很大也很漂亮,但她就是不喜欢。

    岑楚夕来到伦敦的第二年秋天,虞皓恩从高中生变成了大学生,他去了距离伦敦六十英里的牛津,虽然开车只需要两个小时,但他很少回来,岑楚夕也很难再见到他,但每年圣诞,她还是会准时收到他寄来的礼物。

    所以总的来说,岑楚夕和虞皓恩也就相处了不到一年的时间,那时候她只是个七八岁的小屁孩,距离现在也已经过去了十五年,而且自从她离开英国之后,他和虞皓恩就再无交集了,所以她不记得他再正常不过。

    只是没想到,她重回十八岁,选择了另一条路,却遇到了早已遗忘在时光深处的故人,也算是机缘巧合了。

    “你倒没怎么变,”虞皓恩笑着说,“还是小时候那个人见人爱的小仙女。”

    岑楚夕一被夸就忍不住脸红,关键对她来说,她和虞皓恩之间隔着十五年的漫长时光,他们约等于陌生人,这种温情脉脉的叙旧模式似乎并不适用。

    “所以……你是要长期留在中国工作吗?”岑楚夕找了个合适的问题。

    “对,”虞皓恩说,“如果能遇到一个合适的人结婚的话,我就定居中国了。”

    岑楚夕说:“就算你愿意,你爸妈应该也不会愿意的。”

    虞皓恩笑了笑,说:“他们已经离婚了,我爸放弃了伦敦的事业,来到中国,和他的情人生活在一起。”

    岑楚夕隐约记得,虞皓恩的爸爸在中国不仅有情人,而且还有一个儿子。

    这算不算终成眷属呢?

    “还有一件你绝对想不到的事,”虞皓恩又说,“一件非常非常巧合的事。”

    “什么?”岑楚夕问。

    虞皓恩说:“我爸爸的情人的儿子——也就是我同父异母的弟弟——叫虞程璧。”

    作者有话要说:-

    虽然用了现实中的地名,但还是请当作架空来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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