潭水对寻常人来说冰寒刺骨,但黑蟒早就习惯了,在水里是来去自如。
它好奇地游过去一瞧,原来是两个抱在一起的……人。
唔,是不是人呢?……
它眨眨眼,又十分仔细地瞧了好半晌,心想:反正跟画中人的外形看上去差不多,应该就是人。
那俩人一个穿青衣,一个着黑袍,就是拥抱的姿势看上去有些奇怪。黑袍人双手紧紧掐着青衣人的脖子,青衣人手里的长剑深深刺穿了黑袍人的胸膛,殷红的鲜血在潭水中绽放晕染。
前后顶多也就五个呼吸的功夫,黑袍人的身体突然崩碎成黑雾彻底消失了,只剩下那个昏迷不醒的青衣人。
青衣人身上好几道深可见骨的伤口,刚才那些血就是从他身上流出来的,如果黑蟒不帮忙救治,他必死无疑。
是人,真的是人!黑蟒第一次见到人,比起死人,它当然更希望捡到的是活人。
因此,它毫不犹豫就把青衣人带回了潭底自己居住的洞府,那洞府里面镶满了耀眼的夜明珠,照得洞内亮堂堂的,自打它记事起就住在这里,从来没有旁人来过,所以,它也不清楚这洞府是谁留下的。
眼下青衣人伤势太重,当务之急,是赶紧想个办法为其疗伤。
可是,黑蟒自己从来没有受过伤,这给人疗伤……它完全不会啊!
该怎么办呢?
黑蟒抱着双臂思来想去,突然回想起十年前见过的一幕场景:一只兔子正蹲在潭边舔舐左前腿上的伤口,然后活蹦乱跳的离开。
眼下最大的问题是,青衣人都已经晕了,怎么叫都叫不醒,根本无法自行疗伤。
有了!他动不了,但它可以帮他治疗呀!
至于有没有用,就得看青衣人自己的造化了。
思及此,黑蟒按照记忆里的画面有样学样,用舌头一点一点帮青衣人舔舐伤口。
说来也神奇,被它这样一治疗,原本流血的那些伤口竟然都止住了血。
黑蟒见这招有效果,便继续埋头治疗,很快就只剩下青衣人右腿上的最后一道伤了。
它为青衣人疗完伤以后也有些累了,毕竟是第一次变幻成人,双手用起来还不太灵活。
由于彼此距离很近,黑蟒便好奇地仔细打量起青衣人来。
它越看越觉得人形比本体好看,只可惜潭边那幅画没有下半身……
正神情沮丧间,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它忽然灵机一动,定定地盯着青衣人的下半身瞧。
对于男女不分的黑蟒而言,是人就成!
妖修的第一次化形无比重要,一旦确定了,就再也无法更改。
蛇修不比其他妖修,蛇修化形前不分雌雄,至于化形以后的性别,其实是在化形时选择的,当然,机会只有一次。
所以,黑蟒虽然早就可以化形,但却一直拿不定主意,不知道该幻化成什么样。
于是,黑蟒以青衣人为原形,用修为幻化出有双腿的下半身。
化形以后它很认真地做了一个比对,随即深深皱起了眉,这下半身变得可以说是分毫不差,就是上半身好像有点不太一样。
也不能说完全不一样,除了容貌,青衣人上半身该有的它都有,区别在于,它的看上去偏大,而青衣人的似乎比较小。
为此,它心底隐隐升起一丝不安。
兴许都是一样的,只是青衣人的还没有长大罢了。
这样一想,它心情好多了。
在黑蟒的精心照料下,青衣人的伤已逐渐好转,但始终双目紧闭未曾苏醒,时不时的不是全身发抖就是发高热,然后流着泪说一些黑蟒听不懂的胡话。
黑蟒怕青衣人突然死掉,所以寸步不离的守在他身边。
不知过了多久,青衣人悠悠醒转,刚一睁眼就瞧见朝思暮想的“妻子”在面前,顿时又哭又笑热泪盈眶地把“妻子”搂进怀里诉说衷肠。
黑蟒被青衣人突如其来的动作吓懵了,不明白青衣人为什么这样做,也听不懂青衣人在说什么,还被抱得险些喘不过气来。
它大喊着让青衣人松手,但青衣人根本无动于衷,反而抱得更紧了几分,大概是听不懂它说的蛇语。它很想从青衣人怀里挣脱,又怕用力过度会伤到他,正在为难之际,青衣人终于松开了它。
然而,它都还来不及庆幸,青衣人冷不丁把脸凑过来,直接用嘴吻住了它的唇。
亲吻代表什么黑蟒不懂,当时的它如遭雷击般全身僵直,青衣人的亲吻越来越热烈越来越密集,它原本僵直的身体竟无缘无故发热发软,酥酥麻麻的提不起一丝气力反抗。
这种感觉太奇怪了,它从来没有经历过,既害怕又很好奇,脑子里一片空白,就那样呆呆傻傻的任由青衣人摆布。
后来,在黑蟒迷迷糊糊沉沦之际,青衣人伤口崩裂,突然昏睡了过去。
黑蟒愣了愣,重新帮青衣人处理好伤口,瞥见青衣人的衣物都被弄脏了,它抿了抿唇,决定帮他清洗干净。
于是,它蹲下去把那堆衣物抱起来,学着用两条腿走路,一步一摔地朝洞外行去。
再后来,那种亲亲抱抱的事情经常发生,但黑蟒渐渐的也就习惯了,似乎还乐在其中。
不过,次数多了,黑蟒慢慢地也就学聪明了,为了青衣人的伤口不再裂开,它会尝试着去将就和迎合青衣人的动作,有时还会模仿青衣人的动作去回应。
只一点很奇怪,青衣人的伤口已经愈合得差不多了,但每次亲密过后都会发着高热昏睡过去。
黑蟒思来想去实在找不到原因,也就抛诸脑后索性不去想了,这样也挺好的。
直到几日后某一天,它乐颠颠的跑出去玩水,回来时远远就瞧见洞口站着一道挺拔的身影,它视力极好,一眼就认出那是青衣人,于是幻化成人形摇摇晃晃的朝他走过去。
其实,它已经很努力很认真的去练习走路了,虽然有进步,但还是走得不太稳,之前是一步一摔,现在是十步一摔。
这不,又摔了一跤。
好在黑蟒这些日子以来都已经摔习惯了,所以面不改色的从地上爬起来又继续前行。
青衣人听见动静微微抬眸,看见对面那道熟悉的身影时他惊喜不已,可随着那道身影的靠近,他的脸色却越来越难看。
对面那女子虽然与妻子的容貌一模一样,但周身妖气盘旋萦绕,明显是妖非人。
于他而言,这简直就是对他妻子的亵渎!
“该死的妖物!”青衣人咬牙切齿怒火中烧,二话不说扬手召出一柄长剑,身形一闪便朝黑蟒冲了过去。
可不知为何,距离妖物越近,青衣人的心就越乱,尤其对上那双澄澈懵懂雾蒙蒙的水眸,他的心微微一颤,竟生出一瞬的迟疑。
也就是这一分不忍,原本应该刺穿妖物心脏的长剑刺歪了。
近在咫尺,四目相对。
黑蟒不明白青衣人为何突然出手伤他,是因为它自己跑出去玩,把他一个人留在洞里,所以他生气了吗?
它想解释,但他听不懂蛇语,所以它忍着痛,努力扬起一抹纯净的微笑,借此表达自己的歉意。
青衣人神色一僵,这个笑……跟他妻子生前的笑简直一模一样。
黑蟒伤口很疼,瞧见青衣人不为所动,以为这招没用,于是也不忍了,委屈得小嘴一瘪,大颗大颗的眼泪珍珠般顺着脸颊滑落。
“别、别哭……”青衣人鬼迷心窍地脱口而出,虽然明知这不是他的妻子,但还是会情不自禁地觉得心脏一阵阵抽痛。
额,他的表情看上去……似乎没那么生气了,但好像还是不怎么开心。
怎么办呢?黑蟒想了想,决定使用绝招,也不顾胸前还插着长剑,就那样凑过去轻轻吻住了青衣人的唇,鲜血从伤口一滴一滴往下落。
原来,这就是受伤的感觉吗?虽然很疼,但只要能让他开心,流点血算什么,反正又不会死,黑蟒心底如是想。
青衣人真是做梦都没想到那妖物会来这么一招,待回过神来是又羞又怒,他怒不可遏地推开妖物,猛地拔出染血的长剑,正打算一剑砍了这只不知羞耻的妖物,却惊觉浑身发软,半分灵力都使不出来。
随着手中长剑哐当一声掉落,他腿一软单膝跪地,暗骂自己愚蠢,连灵力是什么时候被对方悄无声息地封住的都不知道,现在的他,就是个手无缚鸡之力任人宰割的废物。
他好恨,恨自己没用,方才面对那张朝思暮想的脸,他实在是下不去手,此刻中计落入妖物手中,也是活该。
罢了,青衣人缓缓闭上眼睛。
黑蟒却误以为青衣人不生气了,于是矮下身去跪在青衣男子面前,娴熟地搂住青衣人脖子,对准柔软的唇贴合上去疯狂亲吻起来。
青衣人拼命想挣扎反抗却软绵绵的使不上力,直气得急火攻心,猛地吐出一口鲜血就晕死过去。
黑蟒望着突然晕厥的青衣人,又瞥了胸前还在流血的伤口一眼,委屈地撇撇嘴,自言自语道:“我每日为你疗伤,如今我受伤了,你却不肯为我疗伤,这是为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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