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兴隆酒楼

    一听银子要不回来,赵崇大急:“这可如何是好?这是我从母亲那里要出来的,下月就没月银了!”

    顾玉成:“……就当买个教训吧。”

    恰在此时,包厢门被个气喘吁吁的老者撞开,一进门就四下扫视,发现没有什么女人后才长松一口气,对赵崇道:“我的大少爷哎!你怎么跑得这么快?夫人听说你在外面,额,怜贫惜弱,叫我千万拦住你呢!”

    怜贫惜弱?顾玉成颇觉好笑,这老人家说话可真是委婉。

    赵崇显然与这老者非常亲厚,毫不犹豫就把刚刚顾玉成的分析噼里啪啦倒了一遍,末了不忘感叹:“我就是太好心了才被骗!可惜我那十两银子!”

    又殷殷期盼地看向老者:“厉伯,你可要帮我啊,这次真不是我大意,是,是骗子太狡猾啊!”

    厉伯:“……行吧。”

    他家这个大少爷,也是在他眼皮子下长大的,结果越长大越吃亏,自成人以来,先后栽过好几个跟头了。这次能够悬崖勒马,着实是一大进步。

    这般想着,厉伯又对顾玉成郑重道谢。他管家理事惯了的,当即就要送礼。

    顾玉成急忙拒绝:“我与赵大哥一见如故,不忍看他被骗而已,哪里用得着这么客气?”

    “是啊是啊!”赵崇作证道,“我今早上匆忙出去,忘了带银子,还是顾兄弟帮我交的进城费呢。”

    厉伯:“……”

    自家少爷竟连一文钱的进城费都要别人付,饶是他自觉见惯世面,一张老脸也忍不住微微发红。

    赵崇不以为意:“我顾兄弟胸怀坦荡,非池中之物,一看就知道我是个好人,这才帮我进城,厉伯你不要介怀!对了顾兄弟,你找到差事了吗?”

    顾玉成摇摇头:“惭愧,我准备明日再来看看。时候不早,这便告辞了。”

    溪口村离得远,这时代的治安也不知怎样,他不想走夜路。

    赵崇却是眼前一亮:“既然这样,不如在我这兴隆酒楼吧,屈就做个管事!我今中午尝过你家的,那个,对,豆花!太好吃了!”

    他越说越兴奋,恨不得立刻就让那厉伯尝尝,“牙齿掉光了也没事,入口即化。”

    厉伯:“……”

    “明日再说吧,若赵大哥有意,明天我再带豆花过来。现在天色不早,要赶紧回家了。”顾玉成再次告辞。

    这半日功夫,他越看越发现这赵崇也就长了个魁梧的身材,行事并不如何成熟,倒是那厉伯谨慎多疑。他要是趁机把这管事位置敲定,恐怕都得被怀疑是不是跟卖身葬父的一伙。

    不过赵崇这提议不错,他之前是想左了,一心要出卖劳动力。现在看来,也可以适当出卖脑力。

    不管卖方子还是合作,都比去铺子里跟人竞争伙计岗位强些。

    也更有竞争力……

    顾玉成再三推辞,赵崇这才作罢,又让厉伯派人把顾玉成送回家。

    厉伯笑呵呵地应下:“这是自然。”

    顾玉成已经累得很了,又想见识一下现在的马车,就同意了,由着厉伯指派了一个小厮将他送到溪口村。

    这马车虽然颠簸得要死,但到底速度快,走路一个多小时的路程,约莫半小时就到了。

    顾玉成道:“我家就在这村口,小哥喝碗水再走吧?”

    那小厮连连摆手:“得赶紧回去了,再晚怕赶不上关城门。”说罢又从车里拿出两包点心,坚持要送给顾玉成。

    “厉伯说了,您今天帮了大忙又不肯要谢礼,这点心可千万要收下。”

    顾玉成:“既然如此,替我谢过厉伯和赵大哥。”

    送走那小厮,顾玉成拎着点心回到家,进门就见王婉贞在洗衣服,小黑丫头在一旁自娱自乐。院子里收拾得干干净净,还翻了一小块地。

    见他回来,王婉贞非常高兴:“累了吧?娘洗完这两件衣服就去做饭。”

    小黑丫头已经跟他培养出了深厚的情谊,嗖嗖爬过去要抱。顾玉成将点心放到桌上,自己洗了手脸,这才抱起小黑丫头,又拆开油纸包,将点心给了她一块。

    这点心并不如何精致,都是果脯和糕饼,分量倒是十足,一块就有成人半个巴掌大。

    小黑丫头还不到吃点心的年龄就被迫放养,从没尝过这般香甜滋味,此刻捧着点心,用不甚结实的小乳牙啃着,吃得万分香甜。

    王婉贞利落收拾了一锅饭,又端出新腌制的咸菜摆上。

    这菜是她昨天刚买的,还没腌出什么味儿来,但是被滴了醋和酱油,又被切碎摆成个团花状,看起来颇为好吃。

    现在家里就这三个人,自然没什么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顾玉成一边吃饭一边给王婉贞简单讲了讲在县城的见闻,又说明日要再去谈一下。

    王婉贞眼神闪了闪,道:“那赵家必是个富贵人家,听说富贵人家讲究很多,你跟人打交道要多小心,不要什么都说,当心被骗了。实在找不到差事也不要紧,咱们还能做点吃食去卖。”

    只是这样,好好的读书苗子,就要变成小商贩了。

    顾玉成倒没这个顾虑,生存都是问题的时候,人就顾不上那许多。他之前也想着可以去卖豆腐,虽说“人生三苦,撑船打铁卖豆腐”,但男人立世,无论如何,都要先能养家才行。

    小黑丫头不知世事艰难,挥舞勺子吃得欢快。她胃口极好,甜点心和小咸菜都吃得不分彼此,两个小腮帮鼓鼓的,像只屯食的小松鼠。

    这小丫头哪都好,就是皮肤黑黢黢的。顾玉成想了想,问道:“娘,妹妹有取名字吗?”

    王婉贞叹口气,苦笑道:“哪里有名字?本来是要周岁再取的,谁知你那没良心的爹,早早就走了。”

    “那给妹妹取名‘玉荣’怎么样?”顾玉成道,“荣,桐木也,希望妹妹长大后品性高洁,正直坚韧。也跟‘容’字谐音,以后漂漂亮亮的。”

    他本想给小黑丫头取名“玉容”,转念一想不能这样偏狭,女孩子又不是只靠容貌生活。小黑丫头哪怕长大了还是黑黢黢的,也有他这哥哥养活,心性坚韧就好。

    王婉贞默念几遍,喜道:“这个名字好,又上口又有寓意,就叫玉荣吧。”

    小黑丫头就这样拥有了大名,此时她还不知道以后要被哥哥以名字为由头,灌输多少与众不同的观念,犹自乐呵呵地吃着饭。

    顾玉成看着新鲜出炉的小顾玉荣,心中涌起满满的责任感。

    哪怕为了养活这孩子,他也要努力过好日子才行。

    这般想着,入夜歇息前,顾玉成忍着酸疼,硬是做了两套拉伸运动。

    他连日走路,双腿酸痛,脚也有些浮肿,但都比不上今天坐马车的颠簸,下车瞬间甚至有种解脱的感觉。

    要不是他中午吃的是豆浆和豆花,早就消化干净了,真的半路就要忍不住吐出来。

    说到底,还是这身体太弱了。这时候又没什么先进医术,一个风寒都有可能要人性命。为了长远计,他确实要好好锻炼。

    旁的不说,长得壮实些,走出去都更有安全感。

    .

    顾玉成就着月光拉伸胳膊腿的时候,顾家院子里正在收拾残局。

    分家不过两天,吕老太太和周氏已经吵了三架,彼此理由都非常充足。

    “我可是跟着老大养老的,老大媳妇你就应该照顾老人!一天天懒懒散散地像个什么样子?还要我老婆子给你做饭啊?”吕老太太唾沫横飞,手指都要戳到周荷花脸上,“家里院子也不扫,像个什么样子!”

    周氏也毫不示弱:“不是我不做饭,是没钱啊。您老人家手里攥着银钱一分不出,我拿什么做饭?”

    “我早说了,没钱!”

    “那顾大富哪来的钱买卤肉偷着吃啊?他要有钱,就赶紧出伙食费吧,不然就另起炉灶自己吃去!”

    就这样,吕老太太以婆婆身份责问周氏,周氏就掉头责问顾大富,老太太又心疼小儿子,最后不了了之,直到牛都吃完草闭上了眼睛,两人才偃旗息鼓,各自回房。

    堂屋里,吕老太太拍着大腿愤愤咒骂:“姓周的就是个铁公鸡!不过是让她多做点饭食,就这么推三阻四的,想饿死全家人不成?”

    顾大富垂着头:“娘,咱们是不是不该分家?”

    记得以前二嫂做饭,从没有对他开小灶说过一句话,都是娘让干什么干什么的。

    “你混说什么?”吕老太太更加不满,“那王氏小家子气还心气儿高,当初我说不让二郎去读书,她偏不听,现在好了,家里一分余钱没有!再不分家,你娶媳妇住哪儿?她可舍不得二郎受委屈!要不是我提前下仗,她还想让公中出钱供二郎读书呢!”

    顾大富一想也是,又凑到吕老太太跟前撒娇卖乖,没一会儿就哄得老太太眉开眼笑。

    “咱们家啊,也就你和娘是一条心。”吕老太太摸出串在一起的十个铜钱交给顾大富,“明天自己去买点好吃的,该干什么干什么,等你娶了媳妇啊,娘就是立马闭眼也心甘。”

    “娘你说什么呐,你可得长命百岁。”顾大富又是一通安慰,母子二人其乐融融,又说起了入冬娶妇的安排。

    另一边,顾大山正埋头喝着一碗面,吃完才道:“你看看你,做什么晚上就弄个野菜汤?谁也吃不饱,还得多折腾一遍。”

    周氏白了他一眼:“你少装傻!我这还不是被老太太逼得?前头说分家,她手里银钱一分不出,都在自己手心儿里攥着。结果这家里开销吧,全让咱们出。有这样当娘的吗?”

    “你这么多年往家里交账,有多少钱你没数儿吗?凭什么让我们出?就算养着老太太是应该,那大富是咋回事?自己能偷偷吃卤肉,不能交伙食费?怎么着,打算让哥嫂养着?”

    顾大山一听就泄了气,三弟啥样他心里也清楚,可以说自从三弟跟他打下手,他感觉累了十倍不止。

    看自家婆娘在气头上,只好低了声气劝说:“三弟让娘惯得,回头我说他去。”

    周氏又是一个白眼:“我信你个鬼!我跟你说,这是婆婆给我立规矩呢,谁劝也不行。她是想在弟媳妇进门之前,把我拿住,好让咱家以后继续供着三弟一家!”

    “这不能吧?”顾大山也迟疑了,“这都分家了……”

    “你可长脑子想想吧。”周氏哼了一声,收起碗出去洗涮,犹自愤愤不平。

    在她看来,这家里最能干的就是他们大房,顾大山是个顶好的劳动力,明祖考中了秀才公,明宗以后肯定也能考中,二房跟三房的都是拖累,早分清楚挺好。

    可是这刚分家两天,她就察觉到了不对。少了一个王婉贞,这顾家里里外外的家事活计都落到了她自己头上,本来就累得够呛,吕老太太还拿着顾大富的鞋子让她刷,当场被她摔回去,爆发了婆媳间第一场大吵。

    这样下去不行,得想个办法。

    或许,该去县城看看儿子了。

    周氏想着,哐啷一声将碗磕进了橱柜里。

    .

    为了实现靠脑力生活的目标,顾玉成早早起床,磨了豆浆又点豆花,胡乱吃了口饭就背上东西往清平县走去。

    今天天气不好,瞧着要下雨的样子,他就拿了个斗笠,然后一路快走,结果刚到四平镇的那条大路上,就碰见了昨天的小厮,赶着车来接他。

    顾玉成大喜,也不嫌马车颠簸了,跳上车就跟着往兴隆酒楼而去,心里对赵崇的好感又多一分。

    等到了兴隆酒楼,小雨已经淅沥沥下了起来。

    赵崇从楼上窗户探出头来,大喊道:“顾兄弟,快上来!”

    顾玉成朝他挥挥手,快步上了楼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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