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缘木求仙》

    搬家的好处显而易见,第二天顾玉成去兴隆酒楼的时候,只走了不到两刻钟,就看到了熟悉的招牌。

    比平日里骑驴,至少节省了三分之二的时间。

    并非小毛驴跑不快,只是他和原身都没有骑过驴,乡间土路也不好走,每次都只敢慢慢骑着,并不比走路快上太多。

    忙碌半日后,顾玉成特意去找厉伯,要把小毛驴还回去。他现在住得近了,附近也没有割草的地方,必须得驴归原主了。

    没成想撞见了愁眉苦脸的赵崇。

    顾玉成暗自吃惊,自他认识赵崇以来,此人就是一副豪爽大哥的样子,酒楼生意惨淡成那样也没叹过气,后来更是每天意气风发的,怎么一天不见就成了这样?

    “大哥可是有为难之事?”顾玉成认真道,“如果有我能帮上忙的地方,尽管告诉我。”

    赵崇待他不薄,没理由看着对方有难而不帮。

    哪知赵崇长长叹了口气,忧郁地道:“为兄惹上风流债了,你……”

    顾玉成拱拱手果断告辞,一溜烟奔回了小厨房。

    他年纪还小,帮不上这种高端的忙,还是让赵崇自求多福吧。

    傍晚回到水井巷子,王婉贞已经做好了饭。

    她用小石磨磨了豆浆煮好,把腌好的一块咸肉配着小青菜炒了一大盆,又烙了两大张杂粮饼,味道很不错。

    顾玉成吃完饭,又拉着顾玉荣在院子里散步消食,逗她玩了一会儿,然后才去到书房,铺开裁好的纸开始写昨晚构思的故事——《缘木求仙》。

    他在兴隆酒楼并不特别忙,下午就守着炉灶默默打腹稿,加上有完善的构思,写起来特别快,没等蜡烛燃尽就写完了四页纸。

    顾玉成动了动脖子,觉得肩颈僵硬,便将毛笔洗干净搁到笔架上,又数了数那四页整齐的蝇头小楷,发现足足有两千一百字,满意地吐了口气。

    《缘木求仙》是个修真故事,讲的是一个叫林秀的乡村少年,从小木呆呆的不爱说话,却喜欢对着几棵树嘀嘀咕咕,人送外号“怪木头”。这木头少年每日里割草放牛,总能找到最肥美的草,除此之外,浑身上下都平平常常的。

    如此平常地长到十五岁,忽然有一天乡里发了大水,眼看就要淹没林秀所在的村庄。

    危急时刻,林秀悲声呼救,便有那大树应声而长,枝丫蔓延,险险阻住了洪水。

    本是挽狂澜于既倒的大功,却因为乡人愚昧,要把林秀当成妖孽烧死。

    林秀被绑在一棵树上,怎么辩解也没有人听。火苗燃起的瞬间,他听到虚空中有个声音,问他可愿意褪去红尘,做个修道之人。

    林秀毫不犹豫地答应了。下一刻,那树拔地而起,直接云霄,带着他越升越高。林秀从此离开乡间,并凭着木灵根踏上求仙之路,成为一方大能。

    顾玉成又看了一遍,然后将写好的纸张小心收起来,开始做拉伸运动,热身完又做了几组俯卧撑。

    他近来吃得饱,中午还能在酒楼吃上肉,身体素质提升不少,至少那两排肋骨不再根根突出,整个人有了一点肉。为了早日壮实起来,就把锻炼强度也加大了些。

    至于《缘木求仙》能否被看上,顾玉成还真的不怎么担心。

    他最近常听李断肠说书,也有了一定的判断力。《缘木求仙》这个故事不一定特别好,但胜在新奇有趣。

    概因这个时代并没有修真的概念,他这个故事比凉皮在食品界还独特。

    只要李断肠有点眼力,就不会弃之不顾。

    三天后,孙长厚靠着两种口味的凉皮拿下周家婚宴操办权的时候,李断肠也看完了《缘木求仙》的前半截手稿,在兴隆酒楼说完书就急匆匆来找顾玉成,问他可有后半截内容。

    “这本子实在精彩!小老儿说了一辈子的书,都恨不得马上看到结局。”李断肠抚掌大赞,“世上竟有这般奇思妙想!真是奇哉妙哉!”

    这语气夸张得与他说书时一般无二,听得顾玉成心头微赧。

    虽说《缘木求仙》是他写的,但修真小说真不是他首创,不过是站在前人肩膀上罢了,终是有些取巧。

    “这本子已经写完,只是作者怕入不了断肠先生的眼,才命我先送一半。”顾玉成道。

    李断肠哈哈一笑:“哎呀呀,这可是妄自菲薄了啊!不知这作者姓甚名谁,小老儿可得一见?”

    这年头除了科考无望的老秀才和屡试不第的童生,没有人公开去写话本子,顾玉成也不愿让李断肠知道这是自己写的,所以才假托是帮人送稿,想着只说作者不愿露面即可。

    没想到突然被问起名号,顾玉成顿了顿,踌躇道:“这作者不喜见人,只有一号,叫做‘无踪山人’,还请先生体谅。”

    深山之人,无影无踪,就这样冒充一回高人隐士吧。

    李断肠人老成精,看出他有点犹豫,也不在这话题上多聊,很快就跟顾玉成商定好,明日拿来剩下的内容,然后由他付六百文铜钱买下。

    “往日里都是四五百文的,实在是山人的本子写得好,小老儿等得抓耳挠腮,都想把这‘断肠’二字送给那无踪山人了。”李断肠又客套两句,便带着李年赶场去了,临走前叮嘱顾玉成务必拿来后半截手稿。

    “那是自然。”顾玉成挥别这一老一小,只觉得精神振奋。

    这可是足足六百文!

    虽然听起来不多,还没有一贯钱,但他才写了三天,不过八千字而已。这个长度已经远超时下流行的话本子了。

    如此一来,只要他勤耕不缀,每月怎么也得三四贯钱。

    虽说离攒够束脩还有点距离,但至少养活一家人是全没问题了。

    顾玉成越想越开心,连洗凉皮剩下的面筋都觉得可可爱爱,没费多少功夫就把这面筋在筷子上缠成螺旋状,做成了后世常见的形状。

    正思考是蒸熟还是炸熟,要不要先在上面抹调料,忽然见赵崇鬼鬼祟祟地探出个脑袋。

    顾玉成:“……”

    他这大哥,自从惹上风流债,整个人都变了,不是长吁短叹就是来回转圈。

    今天更甚,在自家酒楼都当起贼了。

    腹诽归腹诽,他还是收拾好面板,蹑手蹑脚地跟着赵崇去了楼上。

    自从兴隆酒楼真的兴隆起来,赵崇就燃起了一腔壮志,还在楼上给自己留了个房间,没事就在这里喝喝茶盘盘帐,美其名曰“坐镇”。

    作为新吃食的核心人物,顾玉成也来过几次,但今天一进来就觉得有点不对,空气中似乎有点什么味道。

    没等他向想明白,赵崇就拉他坐下,苦着一张脸道:“贤弟啊,大哥送你一个美娇娘可好?”

    顾玉成:“!”

    顾玉成脑子里那根线嚯得就绷直了,正色道:“大哥莫开我玩笑!”

    怪不得赵崇愁成这样,怕是那风流债盖不住了……但是不管怎样,他也兜揽不起,还是坚定拒绝的好。

    “我家中什么样子,赵大哥你最是清楚,怎么能这么开玩笑呢?”

    赵崇又劝了两句,看顾玉成态度实在坚决,不得已说了实话。

    原来他家里给定了一门亲事,明年就要成亲,但他有个自小伺候的通房丫鬟,深得他心,就想抬做妾室,以后妻贤妾美,和乐融融。

    结果刚说出口就被他娘给打了一顿,之后就要求必须将这丫鬟发卖了,说是留着必成祸患。

    赵崇他娘姓厉,人如其姓,非常厉害,赵崇硬扛了三天没顶住,迫不得已之下就想到了自己的实心眼儿兄弟。

    “南儿是个好姑娘,模样周正,人也伶俐,贤弟不用将她供起来,就当个洒扫丫鬟用就成,好不好?”赵崇苦苦哀求,“就当大哥求你了!她跟了我十几年,卖出去我哪儿放心啊?你就帮帮忙,好不好?”

    他压低声音,拼命挤眼睛,“只要过了这阵子就行,就一阵儿。”

    顾玉成:地铁老人看手机.jpg

    他算看明白了,这个赵崇,娶妻之前想抬妾,抬妾不成还舍不得美貌丫鬟,这是想找他把那丫鬟过渡一下,待他成亲后再做打算呢!

    想通此节,顾玉成哼了一声,从椅子上站起来,掸了掸袖子,一脸严肃地看向赵崇:“我与大哥一见如故,未曾想你竟是这般好色忘义之人!”

    赵崇一惊:“贤弟,我——”

    不知为什么顾兄弟这样子有点熟悉,看着那张脸他居然有点发毛……

    “大哥自称急公好义之人,怎的却不顾夫妻之义,偏要在妻子进门前抬个丫鬟做妾呢?” 顾玉成盯着赵崇,不放过他一点眼色,“这般作为,枉顾夫妻恩义,可不就是好色忘义?”

    赵崇急道:“我,我不是!南儿好歹跟了我十几年,尽心尽力,怎么能看着她被无辜发卖呢?”

    顾玉成哼了一声:“你要不把她抬做妾室,她能落到被发卖的地步吗?”

    赵崇:“我,我……”

    顾兄弟平日里寡言沉稳,从不多说一个字,怎的说教起来这般言辞锋利?这不就是骂他急色吗?偏他还不能辩解!

    顾玉成才不管赵崇怎么想,又是一记猛锤:“非是我这做兄弟的不为大哥排忧解难,只是大哥你这好色的毛病,真的要改一改才好。”

    赵崇使劲儿打眼色,嘴歪眼斜了好一会儿,看顾玉成不为所动,才讷讷道:“我哪有?我就南儿这一个可心人!”

    “大哥莫不是说笑?”顾玉成挑起一边眉毛,故作惊奇地看着赵崇,“咱们初见那日,那个卖身葬父的姑娘,要是长得五大三粗,满脸黄斑,但是个干活的好劳力,大哥可会为她出钱葬父?”

    “你恐怕看都不会看一眼!”

    赵崇:“……”

    哑口无言.jpg

    他,他这贤弟,怎的这般不给他留面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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