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
曹泠玥愣在原地, 人群都走远了, 她还没有回过神来。李妈妈看得心急, 轻轻地叫了她一声。
曹泠玥回过神来,回头看着李妈妈。眼眶已是红了。
“姑娘, 别多想了,老爷这一路风尘仆仆,想来是累了, 以后老爷就在京中了, 朝夕都能看到,再说姑娘是老爷的亲生女儿,老爷必不会亏待你的。”李妈妈轻声安慰道。
“李妈妈…”曹泠玥知道李妈妈是周氏的心腹, 此时内心也苦闷,便有些失控地将情绪倒出来:“李妈妈, 您也看到了, 爹他对曹见素的态度和对我的态度截然不同, 我是亲生女儿没错啊, 但是比不上曹见素养在膝下十年的感情啊。”
李妈妈宽慰道:“姑娘千万不要多想, 老爷自来性情严厉, 难得见过他有过什么笑脸, 就算老爷内心想亲近女儿,也不会当着这许多人的面的。私下姑娘再去见见老爷,和他说清楚今天为何来迟了,老爷必定不会怪你。至于四姑娘嘛…”李妈妈顿了顿,还是说了实话, “也不一定就像姑娘说的那样养在膝下感情深,老爷这许多年都出门在外,和四姑娘相处的时间也不多。这回老爷能调回来,多半是因着陈家的功劳,老爷对她自然要和颜悦色许多,这点姑娘也不必多想。”
曹泠玥嘴角扯出一丝讽刺的笑。
“李妈妈不必担心我,我自会想开的。”
曹泠玥说完,也不再让李妈妈搀扶,一步一步地跟着前面的人走。
进了礼佛堂,高氏拉着曹汾同坐下,细细地过问这些年曹汾在外面的生活。
曹汾都答了。
周氏立在一旁,听着母子俩说话。她有心想说话也不敢插言。
“你在外面这么些年,身边有没有人伺候?”高氏低头看了看曹汾脚上的鞋,“这是丫头给你做的?看着针脚倒细密。”
周氏耳朵一下子就竖起来了,这些年老爷那边她是一无所知,派去的人都叫老爷打发回来了,平日书信往来,曹汾多也是一样的话,不会提及细节,只说一切都好。她心中发酸,曹汾在外这许多年,说身边没人伺候,她自己都不信。
曹汾哑然片刻,才笑道:“儿子也不懂这些,穿着合脚就罢了。”
他没说是谁做的,避重就轻地盖过去了。
周氏一听就知道不对,但是曹汾是独身回来的,也没见带人。
她不想一见面就提这些糟心的事,就按下不说话。但是高氏一心为儿子着想,她可不会管周氏痛不痛快。
“儿啊,你这些年在外面吃苦,身边伺候的人也吃了不少苦,为娘记着她们,怎么不见你带回来?也好一道安顿了。”
曹汾只笑道:“娘,您年纪大了,不管这些事。儿子回来的时候,已经将人都遣了,就带了几个小丫头回来。不说那些了,儿子多年出门在外,没在您膝下尽孝,儿子如今回来了,好在您身体康泰,好叫儿子好好孝敬您。”
高氏听了这贴心窝的话,高兴得嘴都合不拢了,连刚才说到的事也忘了。转头说起了别的。
周氏听了曹汾的话,先是松了口气,而后又觉得不对劲,曹汾说来在外面也十多年了,身边伺候的人都伺候了这么多年,怎么回京就要遣了?莫不是在那几个丫头里?周氏打定主意回头要派人去打探打探。
曹泠玥白天撑着坐了一天,到了晚上实在捱不住了,李妈妈见她好端端地坐着意识都开始涣散了,连忙去禀了周氏。
周氏这一天心都在云端飘着,本来打算晚上趁着家宴的时候,安排曹泠玥好好和曹汾说说话,这会儿才听到李妈妈说曹泠玥病了。一面着急,一面上火的,但也无法,只得吩咐李妈妈悄悄地扶曹泠玥回去。这大喜的日子,要是去老太太跟前说曹泠玥病了,只怕会扫了他们的兴。
曹家上下喜气洋洋,厨房连轴地转,准备家宴的菜品。
曹见素陪着坐了一天,身上酸痛,借了回院换衣裳的故,带着松香出了礼佛堂,回了汀兰院。
“五姑娘好像病了,我看到李妈妈悄悄地扶了她走。”松香紧跟着曹见素,轻声道。
曹见素笑了笑。
前世曹汾回府的时候,周氏劝住了要去门口迎的老太太,亲自带着曹泠玥去影壁下接到了曹汾。兴许真的是父女情深,等到了礼佛堂,曹汾和曹泠玥俨然是慈父孝女和乐融融了。
曹见素当时陪着高氏坐在礼佛堂等,看到曹泠玥被曹汾拉着手进来,还一度十分羡慕。
“我方才悄悄地去打听了一下,说是昨晚上丫头疏忽了,忘记关五姑娘的卧房的窗了,五姑娘吹了一晚上风,今儿早上就头重了,今天又强撑着陪着坐了一天,只怕更重了。方才我看她走路都不稳。”
曹见素偏过头,“哦?这倒怪了,晚上风这样大,曹泠玥没有被吹醒吗?再说,她床上应该也有床帘才对,怎么会抵着人吹?”
松香摇了摇头,“这个奴婢就不清楚了,说来是有些奇怪。这样的疏忽实在不应该。”
曹见素也觉得很是蹊跷,但也不再多想,“不管她了,今儿坐了一天,回去沐浴更衣,休息一会儿再过去,我看那样子,离开席还早着呢。”
天色渐晚,曹府里挂起了一盏盏灯笼,回廊下,庭树上,亮如白昼。
除了过年,曹府从来没这样铺张过。
许氏一路从大房过来,看得牙根直痒痒。若不是顾念着大老爷是做官的,她早就撺掇着大房搬出去了,还留在这受窝囊气!
“瞧瞧,曹汾一回来,瞧瞧周氏神气的!哼,实在可笑!曹汾就算升迁了又如何,这曹家还不是三房在撑着?可笑当年高氏苛待人家庶出,如今人家得了势,她倒要去巴结人家了!”许氏越说越说觉得痛快,连胸中的郁气都抒发了不少。
“曹汾可是有出息的?有出息也不会十几年都外放,好歹咸鱼还能翻一翻身呢!若不是陈家帮忙,他现在指不定还在哪受苦受难呢!刚一回来尾巴就翘上天去,也不瞧瞧自己的穷酸样!呸!”
“前面可是大伯母?”
冷不丁后面有人叫她,将许氏吓了一跳。她连忙回过头,见是曹见素带着丫鬟,笑意盈盈地看着她。
许氏顿时出了一脑门子冷汗,心里打鼓。她刚刚可是才痛快地骂了高氏一通,还骂了二房。不知道被曹见素听去多少。
她讪讪地笑,“呀,是素姐儿啊…你怎么在这?”
曹见素将她骂的话从头听到了尾,但也一句话不提,见她心虚,心中暗笑,面上不显,只笑道:“我坐了一天,腰有些酸痛,就随处走走,可巧遇到了大伯母。大伯母这可是往老太太那去?”
许氏见她脸色无异,稍稍安了心,也笑道:“是呢,瞧这天色,该要开席了。你母亲能干,这些操持起来还不是手到擒来,我笨手笨脚的,就不去给她添麻烦了,方才回了院子换了身衣裳,这就打算去呢。”
许氏亲亲热热地拉着她的手,“以往都是你母亲带着你在身边学理事呀,怎么如今倒让你闲下来了。”
曹见素心知许氏这是在挑拨了,顺着道:“是呢。如今五妹回来,母亲也忙了,哪里还有空带我。”
许氏怜惜地拉着她的手,“瞧这小模样可怜的,你母亲不疼你,大伯母看着可是心疼得很呢。”
曹见素苦笑,“大伯母也是知道的。不过好在如今父亲回来了,母亲还松懈松懈了。这些年,家里家外都是她一个人操持,着实累人。做女儿的看在眼里,又无法可施。”
许氏笑了笑。
曹见素又道:“说来这不是为人儿女该说的话,只是这些年我将母亲的难处都看在眼里。父亲十几年没回来,好在他能体贴母亲的不容易,回来前将伺候的人都遣了。不然真带回来了,母亲真不知道会难受成什么样子。”
许氏听了,眼珠一转,问曹见素,“怕不能吧。二老爷在外面都十几年了,说身边没人伺候是不可能的,十几年的情分,真能遣散了?”
曹见素惊讶地看向许氏,“大伯母不信吗?今儿大伯母也应该看到了,父亲确实只带了几个丫鬟回来,看那样子都是些小姑娘。父亲若是没遣散,难不成还能不带回来?”
许氏笑得别有深意,“那就不知道了。”
曹见素忧心忡忡,“不会的。”
许氏拉着她说起旁的,“你说不定今年年底好事就要近了,嫁妆可备齐了?”
曹见素做出羞涩的模样,“大伯母别取笑我了,这都是母亲在一手操持,我如何会知道?”
许氏笑道:“没什么不好意思的,大伯母也不是旁人。只是大伯母没什么好东西,到时候给你添箱,你可别嫌弃大伯母东西不好。”
曹见素扭头一边,不接话了。
进了礼佛堂,高氏和曹汾还在说话。两人各自坐下。
没多久,高氏叫开席。
男女分席而坐。
开席良久,高氏才注意到曹泠玥不在,今天曹汾对她的冷遇高氏看在眼里,当下以为曹泠玥闹脾气不出席,心里便十分不高兴,叫过周氏。
“泠玥呢,怎么不见人?”
周氏脸色为难,“泠玥病了,李妈妈送她回去了。我想着老太太今儿开心,就没禀了你。”
高氏脸色微沉,什么时候病不好,非得这个时候病,真是晦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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