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目光像是实质的压迫, 让曹泠玥踹不过气来。她左右环顾, 所有人都是这样看着她。她下意识地看向云舒窕, 相对她的坐立不安，云舒窕安静从容地坐着。她甚至看都没有多看她一眼。
曹泠玥浑浑噩噩的, 甚至不知道宴会是怎么结束的。
宴会结束后不久，全望京的人都知道，勇靖侯府当年走丢的嫡出姑娘找回来了, 正是曹家原先认错的四姑娘, 曹见素。
得知这一消息的陈家人，先是面面相觑，沉默良久之后, 才发出长长的一叹。谁能想到曹见素竟然会是侯府的嫡出姑娘呢。要是早知道，早知道...曹家前不久来退亲的时候, 他们是怎么样也不会退亲的。勇靖侯府唯一的嫡出姑娘啊, 这要是真的和他们陈家联了姻, 不止对陈修临的仕途有益, 对整个陈家都是一场天大的机遇。
然而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亲事已退。只能叹息两声, 再祈祷勇靖侯府不会因为退亲的事情, 对他们陈家起了龃龉。
这消息对旁人家来说，只是一个十分新鲜惊奇的事情，对于曹家来说，不亚于晴天霹雳。
失踪的曹见素在长春侯府的宴会上出现，还摇身一变, 成了勇靖侯府唯一的嫡出姑娘，她先前说的话，竟然是真的！
高氏听到这个消息时，眼睛一闭，差点晕过去。旁边的奴仆连忙上去扶着她。
周氏忧心忡忡，“老老夫人，这可如何是好？”
高氏迟迟没有说话。
良久，她挥了挥手，示意下人都下去。
等下人都走了，她朝周氏招了招手。周氏连忙凑上去，不想高氏霍地站起身，扬手就狠狠地掴了她一巴掌。
周氏被打得身子一歪，捂着脸不敢言声。
高氏气得语无伦次，指着周氏骂道：“当年我就说过，你八字硬，和曹汾的八字合不上！若不是因为你娘家和老爷有些交情，当年你就进不了我曹家的门！看看你现在做了什么！你是要害死曹家啊！”
周氏不敢吭声，心里缺不岔。高氏怕是也忘了自己是怎么逢高踩低，怎么对待云舒窈了吧，事到临头，将所有责任都推到她身上。
但凡以前她苛待云舒窈的时候，高氏跳出来说个公道话，像以前那样维护一下云舒窈，她也不会如此放肆地针对她。或者，但凡后面高氏没有透露出放弃云舒窈的意思，周四也不会步步紧逼，将云舒窈逼入不得不自保，自己去寻找亲生父母的境地。或者，在前几日，高氏不下令将云舒窈关起来，或者是后面不同意将她送去庄子，可能都是另一个结局。
可惜，世上没有后悔药。即使周氏现在悔青了肠子，她做过的事情依旧不会改变。
高氏捂着额头，她头痛得厉害。
“老夫人…”周氏上前一步，小心翼翼道：“不然，我们跟老爷他们商量一下，这事怎么办？”
高氏紧闭着双眼，过了会儿，霍地睁开。
“李婆子那儿子呢？”
周氏沉默了会儿，知道不得不说了，低声道：“那天李婆子那儿子不在，后面就再也找不着了。”
“好好的人，怎么会消失不见？”高氏寒声道。
“那我现在派人去找？”周氏问。
高氏顺手就将榻桌上的杯茶朝周氏砸来，“就你这猪脑子，你现在去找，说不定别人正盯着你，只要你去找，立马就不打自招，你说你还能做点什么！”
周氏讪讪的，那茶杯砸在她脚下，没有砸到她身上，可她却觉得这茶杯好像砸到了她，将她的自尊击得粉碎。她好歹也是执掌中馈多年，在下人面前说一不二，可是高氏竟没给她半分尊重。
这么多年来一直如此。
周氏本来心里就窝着火，高氏还这种所有错都是她一个人犯下的态度，瞬间情绪控制不住爆发了。
她猛地抬起头来，冷笑，“老夫人，现在出事了，你就将责任全部推到我身上。早些时候你怎么不说？曹见素是谁同意送去庄子的？陈家的亲事是谁说要退的？当初给曹见素移院子的时候，你怎么不跳出来说句话？现在好事歹事都怪上我，都是我处理不当，你就没有半分责任吗？这曹家要不是我苦心经营，早就掏空了！你这些年做了什么呢？陪嫁的庄子、铺子，哪年不是在亏钱？都是我用我的陪嫁去填你的窟窿！”
说到这个周氏火气更大了，说出来的话也句句诛心。
“你那些娘家兄弟都是些吃人不吐骨头的货色，这些年将你的铺子都掏干净了。你还好心交给我打理，要不是我，你还有个鬼铺子！这些年我战战兢兢地伺候你，你倒好，动不动就发作我。我儿女都长这么大了，还整天受你这老太婆的气！”
周氏越说越生气，有些口不择言起来。反正如今局面已经这么糟糕了，得罪高氏，似乎后果也没那么可怕了。她将这些年憋的火气全部一口气撒了出来。
高氏脸都气成了猪肝色，指着周氏说不出话来。
她没想到这个在她面前老实了几十年的周氏，有一天也有胆子跟她叫板。
“你口口声声提当年，觉得当年我配不上你们曹家。我呸！当年是谁上赶着去我家求亲？你曹家当年是个什么光景，想必都忘干净了吧！我周家现在是落魄了，可当年我是下嫁！要不是当年有我娘家兄弟提携，曹汾他能考中进士？你享了几十年福就忘了自己当年的穷酸样了吧！”
高氏每每爱拿当年说事，总觉得周氏是高攀他们曹家。这口气周氏窝了太久了，反正今天都得罪了高氏，周氏骂起来停不住口。
等她将胸口那口忍了多年的郁气一口气全都撒出来，她深深地呼了两口气，感觉自己终于舒服了一次。
可她顺气了，高氏气得脸色都变了。
“周氏，你怎么敢！”高氏颤着手指指向她。
周氏冷哼了一声，也不想再在她跟前受气了，一扭身，出了房去了。
她如今破罐子破摔，有本事高氏就跑到外面去说她不孝。曹汾现在在朝为官，她还就不信高氏真的会！
只是勇靖侯府那边确实麻烦，思及此，她又深深地锁起了眉头。
“当日多谢王爷！”
勇靖侯府内，花厅上。
云舒窈款款给裴鄯福了身，真心实意地道谢。
那日若不是裴鄯派人将她截走，她会落得什么样子还不知道呢。
勇靖侯云朝章立起身，准备朝裴鄯一拜。裴鄯手疾眼快，扶着勇靖侯，不让他鞠躬。
“不过是举手之劳。”裴鄯笑了笑，看了云舒窈一眼，“我和云姑娘有缘，这才能帮到忙。”
云朝章虽然是武将，但是身处高位。越是身处高位如履薄冰的人，说话越会谨慎。像裴鄯这样的人，绝不可能会轻易说出有缘这样的字眼。
云朝章将这事先按下，“王爷大恩大德，我云府上下都将铭记。”
今天云朝章特意设宴请裴鄯，裴鄯也十分配合地来了。席间，云朝章将云舒窈叫来，当面给裴鄯道谢。
云舒窈自然是感激裴鄯的。
这个人从前世就和她有渊源，每次有意无意，总能帮到她。
做出了勇靖侯府姑娘的云舒窈心情有些复杂，她又道了谢后就退了席。
女儿失而复得，蒋氏恨不得每时每刻都和她在一块，什么好的全都想给她，好好补偿这十年。
“那陈家的老三，你觉得怎么样嘛？我看着那孩子挺有出息的，重新定下也可以，想来陈家也愿意。”蒋氏听说了云舒窈和陈修临曾经定了多年的亲后，怕女儿对陈修临有意，考虑了两天，也和勇靖侯商量过了，这才来找云舒窈说。
云舒窈连连摆手。
“娘，您不知道，那陈修临也不是什么好的。当初我在曹家的时候，就想办法想退亲，好不容易，曹家帮着退了，我怎么可能还想再跟他定亲？”
蒋氏又惊又急，“怎么了，那陈修临怎么对你了？”
云舒窈微微皱眉，“他和我定亲的时候，看上了曹泠玥。”
这辈子陈修临好像和曹泠玥没什么，但是上辈子发生过，云舒窈这样说也没错。
蒋氏听了这话，眉头大皱。
“曹家也算做了件对的事，不然我们再去退亲，虽然没有什么，总会有人要说你闲话。”
是的，云舒窈现在毕竟身份不一样了，若是现在去退亲，肯定会有人说她身份变了，就看不起陈家了，但是曹家那边将亲事退了就不一样，别人只会替陈家可惜，错过了这么好的姻缘。
不管如何，陈家那边现在已经跟云舒窈没关系了。
夜晚。
“我看王爷好像对我们舒窈有意。”云朝章想了又想，还是跟老妻商量。
蒋氏就快要睡着了，一听这话，猛地惊醒了过来。
“怎么突然这样说？”
云朝章就将今天裴鄯的话复述了一遍。
蒋氏沉默了片刻。
“可是皇上现在对王爷十分忌惮，老爷你又手握重兵，只怕皇上不会愿意看到我们两家结亲。”
云朝章叹了口气，“我也知道。就是不知道女儿是怎么想的。”
蒋氏也沉默了。若是舒窈对博阳王也有意，事情就不大好办。两家连走得近都忌讳，更何况联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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