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泠玥也没想到往日都不声不响地曹见素会这般明着给她使个跘子,顿时大感不妙,不说陈修临听了会怎么想,就是陈家那两个姑娘看着就不像好想与的样子!
于是她低头掩唇轻咳两声,细声道:“四姐教训得是,我也是没有想到山上的风会这般大,四姐也是知道的,我刚回府上,衣裳都有定制,在老太太跟前伺候,昨日的衣裳不能穿到今日来,换了两天,厚实的袄子洗了都未干,只剩下单薄的几件了。下次妹妹定会注意,不给四姐添乱,四姐且饶了妹妹这一回!”
这话将自己的处境真真假假的抖得一干二净,听者都动容,堂堂曹府正经姑娘,竟连换洗的衣裳都不够,可见在府上的处境!
曹泠玥说得情真意切,陈修临听着都信了八分。心里不觉有些惭愧,自己竟将人家的无奈当成有意为之了。
曹泠玥一席话中还透露了个信息。她不过是因为没有厚实衣裳了,无奈之下才穿得单薄,她如此身不由己,却还要跟曹见素认错,还让曹见素饶了她一回。话里暗含的意思可看出曹见素平日对她是怎么样的欺压!这话就给旁人留下了想头了。
曹见素自然不会认下这种莫须有的罪名,她面露惭愧,“先前听说母亲单独给五妹置办了几身衣裳,我平日跟妹妹来往也不多,竟不知五妹连换洗都换洗不过来了。想来是五妹念着刚回府,不敢多麻烦母亲。五妹无需有顾虑,你是母亲最疼爱的孩子,该置办的都要置办才是。”
曹见素这一席话就将自己撇了个清楚。你没衣裳换跟我可没关系,我们来往又不多!
陈清容从这姐妹俩一席话里也听出个意味出来了。曹见素和曹泠玥如今的地位尴尬,两人打擂台也是正常的事。这曹见素两番话就将自己撇清楚了,可见也并非是蠢的。话里也并不咄咄相逼,倒是曹泠玥,几句话就轻轻巧巧地将人形容成了恶毒姐姐。
可见这曹泠玥表面看着柔弱,心里可未必。
下山时,陈修临见曹见素神色一直淡淡的,内心多有惴惴,趁着曹见素落后几步,走到她身畔,面带微笑,“见素,你可觉得冷?”
曹见素转头看他,嘴角泻出讽刺的笑,冷?他的披风都已经给了曹泠玥,她就算冷又怎么样?
陈修临也意识到自己这句话是在自讨没趣,讪讪地不再说话了。
“见素,是我哪里做得不好,让你不高兴了吗?”又沉默地走了一截,曹见素再不开口,让陈修临有些难过,他忍不住直截了当地问了出来。
曹见素摇头,淡淡道:“陈公子多虑了。”
“你…”陈修临被她这副油盐不进的模样弄得有些着闹,遂道:“既是如此,你又何必派人来告知我你来了西山寺,还约我一道同来?”
曹见素霍地抬眼,迎上陈修临着恼的目光,她想到先前曹媛和曹泠玥咬的耳朵,她没有做过这种事,那定是有旁人做了。
曹见素脸上浮现出迷惑之色,“公子这话倒是说得我摸不着头脑了,我是陪同祖母来吃斋礼佛,佛门乃清净之地,又如何会送信给公子,让公子同来?”
陈修临闻言大怔,而后下意识问道:“你真不曾送信给我?”
曹见素便佯怒道:“公子既是不信,我也无话可说。”
陈修临见她态度坚决,内心也信了。若真是曹见素送的信,她实在没有必要否认。
可若是不是曹见素送的,又是谁送的呢?
陈修临的目光望向了前方相挽前行的曹媛两姐妹,会是她吗?
一开春,绿意都忙不迭地涌出大地,眼看着山上的冰雪也化了,青山也冒出了新绿的尖芽。
曹家众人在西山寺住了半月有余后,终于收拾了行囊,坐着马车往城里回了。
曹见素探开车窗,远远地望向西山寺后山。那片梅林早就凋零了,光秃秃的枝丫望得见些许。那座云雁塔静静地耸立着,最高处竟萦绕了些许薄雾。
曹见素心没来由地快跳了两下。
她缩回车内,闭上眼。那双眸子这些日子来时常出现在她的梦中,魂牵梦萦般始终挥散不去。她不自觉地抚了抚胸。
明明萍水相逢,怎么会...她甚至不知他是谁。
回到府的这日下午,林顺就带来了消息。
这次曹见素没有亲自去,松香去了侧门见了她兄长,回来后就将林顺的话一五一十地说了。
“兄长说他探听到几个二十多岁叫李常的人,其中喜欢赌博的只有一个,住在西市坎子巷,好像家里就他和他老娘,二十多岁了,也没娶妻,成日流连于赌坊。”
曹见素静静地听着,捏着妆篦的指节泛白,嘴唇抿成一条线。心中激动止不住地翻滚开来,她死死地压制住,她神色不变,只有一双眼眸倏地变得明亮。
终于有线索了。
良久,曹见素稳定了心神,才站起身来。
玉佩这件事她不能交给林顺去办,她得亲自去将这枚玉佩拿到手里才能安心。只是大户人家的姑娘都养在深闺中,等闲不能出门。她寻个什么由头,才能出一趟门呢。
“你说这个李常会是什么人?曹见素为何要寻这么个人?”
曹泠玥已从看门婆子那得了松香兄妹说话的全部内容。她左右思量不得其解,不知这李常到底对曹见素有什么作用。竟会让她花这么大力气去寻找。她潜意识告诉她,弄清楚这人为何对曹见素这么重要,对她一定有好处。
“罢了,”她嘴角扯出笑容,“左右知道了,派人去探探,不就知道曹见素到底在打什么主意了。”
曹见素派了松香去侍郎府给李诗玉送了信,请李诗玉送了帖子过来请她过府去吃茶。
李诗玉收到曹见素的信,第二天就写了帖子送到曹府来。
礼部侍郎嫡女宴请,这面子自然不能不给,高氏当即就准了曹见素出门。
第二日清晨,曹见素收拾了一番,带着松香,坐着马车出了府去。
“你怎么突然想来看我了?”
李诗玉面上盈盈带笑,也亏得两人交好,不然曹家这门第真够不着侍郎府的帖子。
曹见素并不说实情,只含糊道:“一来是想看你,二来,我有些私事要办,若不借着你的东风,实在很难独自出府来。”
曹见素不明说,李诗玉是聪明人,也知她有隐情,并不追问,反而细致地问:“那你家那马车是不能坐了,可要我给你安排?”
“这自然是求之不得。”曹见素笑道,“最好是不起眼的小马车。马夫也不必了,我自己带了。”
李诗玉就着人去备着了。
“事情可急?来都来了,也吃杯茶再走吧?”
急也不急这一时,曹见素陪着李诗玉坐了大半个时辰。
“这枣泥杏香糕是我爹特意从江南请来的厨子做的,我很喜欢,你也尝尝。”李诗玉拉着她坐下,指了指桌上一碟杏花形状的糕点。
曹见素依言捏起一枚,入口即化,满嘴都是杏花的芳香,味道确实别致。
“过些日子,雁秋湖游湖宴会,你可收到请帖了?”李诗玉也捏起一枚,一面吃一面问她。
曹见素摇摇头。
“咦,”李诗玉奇了一声,“按理说你应该会收到才对,这次还是叶候府组的席,不说你和陈家的亲事,就是光看曹府现在和叶候府的牵连,也应该会请曹家的姑娘才是。”
陈家的亲事,这几个字眼让曹见素眉头微皱。她咽下口中的糕点,一面用手帕揩手,一面道:“也不足为奇,我如今身份尴尬,你是知道的。”
李诗玉水盈眸中染上怜惜,她拉住曹见素的手,宽慰道:“世事无常,等闲事不必记挂在心。再说,曹家现在还是拿你当嫡女看的,这点就很难得了。”
曹见素笑了笑,“你说得对,凡事要看开看远,人生还长呢。”
陪着李诗玉坐了会儿,曹见素才在侍郎府的丫鬟陪同下,带着松香从侍郎府的小门出来,马车已停在小门外。
一旁站着一个青衣汉子,正是李顺。
主仆二人上了马车,李顺就充当起了马夫,驱车往西市去。
马车走了两炷香,才到了西市。
终于到了李常母子居住的坎子巷。马车进不去了,曹见素带着松香下了马车,松香拿出早就准备妥当的幕篱给曹见素戴上。
放眼望去,这坎子巷极为简陋破败,两边的院墙都是泥土铸成,上面盖了开裂的破瓦,已然青苔遍布,杂草重生。
李顺下了马车,垂手候在一旁。等曹见素下车,他指了指巷中第三户人家,轻声道:“姑娘,那就是李常家了。”
曹见素点点头,示意林顺走在前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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