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顾灵儿褪下往日在叶墨面前的天真与活泼，琥珀色的眼眸夹着几分怒气。
顾清凛没有回答，她依旧伫立在原地，面色如常。
“墨姐姐不过才大病初愈，你这样……”
“你没有资格。”
顾清凛开口，她阴沉沉的双眸一片冰凉。
“我是没有资格，可师尊你有资格吗？”顾灵儿一字一顿，她极力压抑住内心的感情，声音颤抖。
自从几年前试炼大会顾清凛差点取了叶墨性命以后，顾灵儿便对顾清凛提防起来，她发现每次叶墨经历险境几乎都与顾清凛有或多或少的联系，不得不猜测起她这师尊从一开始就是想要取叶墨性命的。
如今叶墨不过大病初愈，顾清凛又将她派去枫林山讨伐魔物，着实用心险恶。
她不能再一次又一次看着她的墨姐姐陷入险境了，她再也不想一个人在天泉山度日如年，祈祷她的墨姐姐平安归来。
“师尊，你从一开始就是想取墨姐姐性命的吧？三番两次的刁难她，究竟是为何？”
顾清凛听罢，无言，鸦羽般的长睫扇动着，深不见底的眸子里激起了阵阵涟漪。
“或许我没有资格，但是顾家嫡女有资格。”
顾灵儿几乎是咬牙挤出这句话的，顾家是她内心里永远的一块伤疤，在她短短的近二十载岁月里，这块伤疤都未曾愈合。
她厌恶有关于顾家的一切，可如今，她却又不得不依靠顾家的名头来换求眼前如神一般的冰冷的尊者的退步。
顾家财力物力雄厚，就连当朝的皇帝都忌惮三分，它像一棵雄伟的大树一般，不断的向地底深入、扎根，将顾家的势力渗透进各行各业。
天泉山虽不属于顾家的资助范围，但如今的正派领袖剑门派却与顾家密关系密切，顾灵儿只祈求着顾清凛能为天泉山的格局着想，改口让步。
“那又怎样？”顾清凛语气平淡，似刚才顾灵儿所说的一切都与她无关。
果然如她预想中的一样，顾清凛这种冷血无情的人根本不会为她一番空洞的说辞所打动，只怪自己太没用，到头来还是无法守护好她的墨姐姐。
厚厚的云层透过一束束阳光，灰白的天空也逐渐明亮起来。
顾灵儿黯淡的神情被微弱的阳光点亮，她双拳紧握，最终还是松开。
她不过是空有名头的大小姐罢了，在顾清凛眼里，她什么也不是。
墨姐姐，也应该要启程了。
顾灵儿再也无力说什么，她看了一眼眼前无动于衷的尊者，将即将涌出的眼泪抑制住，朝着大殿奔去。
一时间，天泉之巅又只剩下了顾清凛一人。
将聚集在手心中的魔气散开，顾清凛望了一眼东方初升的新日，冰冷的神情有了一丝丝裂缝。
天泉山大殿，几位长老已经到齐，被委任的弟子们也陆续到达。
或许是因顾清凛不在的缘故，原本庄严肃穆的大殿聒噪不已，吵的叶墨头疼。
她四处张望，也没有发现顾灵儿的身影。
有些不对劲啊，天泉山就这么大，顾灵儿还能跑到哪里去。
“清风长老，师尊还没有来吗？”站在叶墨身旁的大师兄向不远处的清风长老询问。
清风长老摇了摇头，神情颇为无奈，“你师尊这人，向来独来独往惯了，我们这些老骨头哪里摸的清她哩。”说罢，清风长老瞟见了站在大师兄旁的叶墨，眼里闪着精光。
“怎么又是你这小丫头？”清风长老靠近叶墨，上下打量了一番，用拂尘指着她，“你们师门下是没人了吗？上次试炼大会是她，万魔湾也是她，怎么枫林山了还是她？”
“这……”大师兄一时不知如何作答，尴尬地挠了挠头，“师尊这是器重师妹，所以……”
“器重？这小丫头不是才捡了一条命回来，现在又让她去枫林山，怕是针对哦！”清风长老满脸嫌弃，他又用拂尘敲打大师兄的头，“你这个作为师兄的，都不劝劝你们师尊吗？”
“我……”大师兄窘迫，师尊说一不二的脾气哪里是他这个小小的弟子能改变的，当初师尊告诉他这消息时，他也想委婉表达选人的不妥，可在师尊看他一眼后，他就没那胆量了。
“你这小子，一点用都没有。”清风长老收回拂尘，一脸慈父般的笑容，“小丫头，如果你不想去的话，师伯帮你说话。”
还沉浸在自己思考里的叶墨被清风长老的话拉了回来，她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想起上次这位长老好像也在帮她说话加上他满脸老父亲般的神情，鬼使神差地点了点头。
“唉，你这师尊，冷酷无情也不是一两天了……”清风长老语重心长，似乎很同情叶墨的遭遇。
“墨姐姐……”清风长老正想发表长篇大论时，就被不知从哪里闯入的顾灵儿给硬生生打断了。
“墨姐姐……”顾灵儿不管旁人，直接扑到了叶墨怀中，抽噎起来。
叶墨见此状，更加纳闷了：莫非她这小师妹一大早跑出去被谁欺负了？前几次她走的时候也没见到她这小师妹情绪如此激动。
叶墨正想安慰顾灵儿时，顾灵儿又离开了她的怀抱，眼睛里闪着泪光却不乏坚定，“墨姐姐，以后我会保护你的！”
“你这小姑娘，连自己都保护不好，还保护别人。”被顾灵儿打断的清风长老自然不爽，阴阳怪气地嘲讽起来。
叶墨本来还心存感动，但看见顾灵儿与清风长老这一言不合就要干架的状态，刚才的感动一扫而空。
完了完了，这两活宝又要开始了。
叶墨赶紧将顾灵儿拉回身边，阻止即将发生的闹剧。
刚到大殿顾清凛看到这一幕，漆黑的眸子里翻涌着巨潮，将她眼里的情绪吞没，整个人显得死气沉沉。
“师尊……”大师兄见到顾清凛，心中一紧，挺直了腰杆，生怕被顾清凛指责。
大殿瞬间安静，几个长老也朝顾清凛走了过来。
顾清凛扫视众人一眼，开始与几位长老作临行前最后的嘱托。
“尊者，此行艰险，这丫头不过大病初愈，派她去，怕有不妥。”清风长老一脸严肃，他不卑不亢地向顾清凛提议。
众人的目光瞬间集中在了叶墨身上，叽叽喳喳的议论声也渐渐大了起来。
“枫林山的讨伐其他几个门派也会参与，若派她去，怕到时候……”一位身着青色道袍的老者开口，显然他是清楚叶墨底细的，“还请尊者慎重考虑。”
“就是啊，请尊者慎重考虑。”另外几个长老也附和道，语气颇为迫切。
感受到四周灼热的目光在她身上汇集，叶墨只好维持住脸上僵硬的微笑，不敢有半步动作。
她现在越发觉得后面几个跟着清风长老附和的长老才不是为她着想，根本就是拿她当炮使，找个借口和顾清凛吵架罢了。
站在叶墨身后的顾灵儿察觉到了身前人的紧张，握住了她的手：
“别怕，墨姐姐，我在。”
不过寥寥数语，叶墨却觉得安心了许多。
“即刻出发。”顾清凛无视掉几个长老的提议，余光瞥见叶墨与顾灵儿的小动作，眸光又暗了下去。
几个长老没想到顾清凛完全忽视掉自己的提议，面子上多少有些挂不住。
大殿内的气氛降至冰点，除了清风长老外，其他的长老脸黑的像是随时要将顾清凛果腹。
“若是迟到了，才怕是更丢天泉山的脸。”清冷的声音再次响起，几个长老只好作罢，恶狠狠地瞪了顾清凛一眼，不徐不慢地走出了大殿。待到几位长老离开后，大殿内的弟子这才敢迈出步伐。
看见这一出，叶墨忍不住在心里诽谤：顾清凛还好意思说别人迟到，每晚强制她参加练剑课时，顾清凛就几乎没有准时到过。
“师妹，我们先走吧……”大师兄凑过来，用手肘碰了碰还在走神的叶墨，叶墨回过神，跟在大师兄身后离开了大殿。
与一众弟子到了大殿外，才发现接待他们前往枫林山的侍从早已等候多时了。
“墨姐姐，我会等你回来的。”顾灵儿虽万般不舍，但叶墨临行在即，她不得不松开了叶墨的手。
“一定的，等我回来带你下山玩。”叶墨脱口而出，不过每次出远门她都说要下山下山，就没哪一次真的下过山……
顾灵儿目送她离开，直到熟悉的身影再次消失在自己视线里时，她克制许久的眼泪终于忍不住，奔涌而出。
那封信已经寄出，她与墨姐姐怕是再也没有一起下山的机会了。
这八年的难忘时光，是她漆黑命途中的点点萤光，指引着她走出迷惘与恐惧，向着光明的彼岸前行。
顾灵儿叹了口气，她整理好情绪，收起刚才的脆弱与迷茫，准备离去。可没想到转过身就看见了不知何时站在她身后的顾清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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