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墨将拖了半个月才写好的信夹在了闲书中,思量着如何将信交给清风长老,若就凭她自己现在肯定是这门都出不了的,还别提不被顾清凛发现了。
看来只有等到大师兄啥时偷溜进来,这信才送的出去。
整理好案上的书具后,她下意识识地瞥了一眼窗外,那棵桃树已经完全枯萎了,几个月前的所有绚烂仿佛是透支一般,消耗殆尽了它往后的所有生命力。
她想到了什么,站起身,步履缓慢地向桃树走去。
手指轻轻抚上凹凸不平的树干,她叹了口气,思绪飘向远方。
“唉,真可怜。”她盯着残破的树干,像是在对桃树说,又像是对自己说。
她的处境和这棵桃树没有什么区别,在不属于自己的季节里面绽放着,生死的大权被牢牢掌握在他人手中。
掐指一算,她来这个世界也快十余载了,这十余载的日子像是指缝间的流沙一样,在不经意间悄然流逝。
在刚开始的几年里她还抱有回到现实的希望,她本想着按剧情走完主线就会有机会回去,可现在看来这像是在痴人说梦。
脑海里飞快地闪过一个人的名字,她的心情更加沉重了。
落日的余辉洒在院子里,也洒在了她的心上,留下大片阴影。
天刚微微亮,剑门派的掌门陆云霄便带着几位弟子急匆匆地赶到了天泉山。
“陆掌门如此急切,是有何要事?”清风长老问询,赶紧出来迎接,他将陆云霄带入大殿,命人将消息带给顾清凛。
剑门派与天泉山虽同是正派,表面上一副和和气气的样子,但私下少不了明争暗斗。自从陆云霄掌管正派统领大权后,更是鲜有与天泉山有过交涉。
陆云霄一脸凝重,面色是这掩不住的疲惫。
清风长老倒是对陆云霄的前来缘由略知一二:近几年,人魔交界处并不太平,时常发生争端,几大派联手,勉强还能镇压。他隐约听说剑门派管辖区域出了件不小的事情,扰的整个天下都人心惶惶。
“陆掌门。”
顾清凛从夜色中走来,声音一如既往的沉静。
“清凛尊者,陆某有一事相求,”陆云霄开门见山,也顾不上什么礼节,身后的几个弟子也齐刷刷地跪在了地上,“此事还望尊者相助!”
微微泛白的天空还余着点点残星,顾清凛缄默地站在原地,盯着陆云霄的脸,森森的黑眸里翻腾着情绪。
气氛降至冰点。
站在一旁的清风长老插到了两人中间,“陆掌门不如先说明白具体情况,我们也好对症下药。”
“那食人魔,并不是真正的食人,而是吸食尽人的精气,破坏正常的轮回,”陆云霄面容悲怆,他的声音随着情绪的起伏在不停地颤抖,似乎是在竭力克制着随时可能喷发出的情绪,“剑门派的八大长老,在调查食人魔的过程中,全都……”
清风长老深知同门之丧的痛苦,枫林山一役的惨状至今仍历历在目,他叹惋道,“陆掌门,节哀顺变。”
陆云霄长叹一口气,仰头,调整情绪。
过了片刻,他才继续说道:“那食人魔吸□□气的手法,与枫林山的魔物一致。”
“前几日,我与那食人魔曾有过一次交手,可那食人魔太过于强大,莫不是我熟悉地形,恐怕早已成了食人魔手下的亡魂。”
说到这里,一向骄傲的陆云霄此刻难得的一脸落败,他面如土色,“还请尊者能助我一臂之力,取得那食人魔首级,还天下一个太平啊!”
听完陆云霄的话,在座的人无不沉默,大殿里只余下了阵阵呼吸声。
所有人都在等着顾清凛的回答。
浓重的墨色在顾清凛眼中积起,她幽幽的黑眸里是一片片暗影,羽扇般的长睫遮住了她眼中的情绪。
望见陆云霄这张脸,她的心境是出奇的平静,像一潭死水一样毫无波澜,前世的记忆重叠,除了魔气侵蚀的疼痛外她竟没有了其他任何感觉。
或许她还残留着最后一块骄傲的脊骨,阻止着她一步步向深渊迈进;可又是这最后一块骄傲的脊骨,纵容着她一次次活在自己的美好幻象中。
是时候做个了断了。
仿佛过了一万年之久,冷清的声音打破了沉默,回荡在大殿内:“陆掌门,一刻钟后,我与你同行。”可顾清凛身影早已消失在了夜色中。
又来到了这里。
顾清凛茫然地站在门前,她能听见屋内平稳的呼吸声,但回想起那人的退避与忽视,她又失去了向前的勇气。
闻到衰败的桃树上散发出腐臭味,她蹙眉,靠近桃树,想到了什么,扬起一个浅浅的弧度,漆黑的眼眸中却没有丝毫笑意。
如她所料,埋在深处的树根早就被魔气侵蚀腐烂,所以桃树才会在她抽掉灵气后凋零地如此之快。
桃树表面上的绚烂不过是一场镜花水月,短暂美丽的背后付出的代价是长久永恒的性命。
她也是如此。
“等我回来。”
她苍白的唇上沾染上了丝丝血迹,黑色的眼眸笼罩着一层薄雾,显得飘渺而不真切。
正在叶墨还在为如何将信交给清风长老而发愁时,清风长老竟主动来找她了。
“清风长老,你怎么来了,”叶墨将早就准备好的信笺拿了出来,她脸上无不雀跃,可一想到顾清凛,她又心虚起来,“师尊不在吗?”
“她啊,一时半会还回不来,”清风长老笑眯了眼,“她刚一走,老夫就来了你这里,够仗义吧。”
“仗义,仗义,天泉山最仗义的就是清风长老你了,”叶墨将信交给清风长老,“这个就麻烦清风长老啦。”
清风长老接过信笺,叶墨又同他聊了几句,聊着聊着,突然他一改放松的神情,绷紧了脸色,“小叶啊,你给我说实话啊,你对你师尊,就真的只有师徒之情?”
叶墨的笑容瞬间僵住,她大脑一片空白,支支吾吾地回答,“清风长老……你……这是什么意思?”
“你瞧瞧,你师尊差点夺你性命,你还死心塌地地跟着她啊?”
什么叫死心塌地的跟着顾清凛,她是顺应剧情发展好不好,难不成她还伤好后偷偷跑路吗?
“那是事出有因,怪不得师尊。”
“哦,好一个事出有因啊。”
叶墨讪讪一笑,不明白清风长老的用意。
“你真感觉不到她在针对你?”
“哪里是针对,是师尊器重我。”
说出这句话时,叶墨觉得她的良心在隐隐作痛。不过纵使她对顾清凛有再多的不满,现在也不是倾诉的时刻。
听到她的回答,清风长老眼中闪过一丝复杂,“和你开个玩笑嘛,你紧张什么。”
“小叶呀,老夫劝你一句,有些事情,拖不得,你可以擦亮眼睛啊。”
清风长老留下这样一句没头没脑的话后就哼着小调离开了,只留下叶墨一人愣住原地。
清风长老,怕不是知道了什么?
因为顾清凛的离去,她的日子也放肆起来,除了不能出院子以外,其他的还真是她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她的腿伤也已经痊愈,说来也奇怪,她这腿伤来的莫名其妙,去的也莫名其妙。后面这些日子她也懒得上药,反而腿伤好的还快些——莫非是自己的特殊体质和特效药犯冲?
这天,她又鬼使神差地站在了已经完全失去生命力的桃树下,出神地用手抚过粗糙的树干。
手指一阵刺痛,一滴血珠从创口处涌出,叶墨看了一眼,只是一个小口,她并没有在意。
血珠随着她的动作滴落在树干上,在接触到树干的那一刻,瞬间无数画面在她脑海里播放。
她看见了每夜顾清凛都徘徊在她门前,用鲜血浇灌桃树;她看见了顾清凛苍白的脸上落寞的神情,黝黑的眼眸满是她看不懂的却又觉得分外熟悉的情愫。
面前枯死的树干生出了一枝嫩芽,小小的花苞藏匿在嫩叶后,生机正孕育在这小小的花苞中,花苞越鼓越大,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生长着,不一会儿,一朵娇嫩的、脆弱的花朵开在了枯树上。
一向整理分类好的情绪在叶墨脑中乱了套,滚烫的泪水顺着脸颊划下,她琥珀色的眼眸里盈满了泪光,波光粼粼,似在光下闪烁的宝石。
为什么她会这么的……难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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