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区别

    离冬至不到五天的时间了, 气温越来越低了。虽会迎来艳阳高照的日子, 但是温暖阳光下，军士们即便是穿着暖和的棉衣，也依旧会在寒风中瑟瑟发抖。

    自上次被北齐国打败后, 南云国军士退回白湖镇。

    北齐国人想要寻找机会乘胜追击，而南云国人则是在伺机反扑。

    对南云国来说, 虽然暂时失利，离皇帝所说的冬至也时日无多，但是只要能抓住机会反败为胜，就算是没有按照规定时间完成, 也总比根本没有完成来得好。

    而北齐国休战的这几天内，其二皇子宇文晓也心急如焚。他一直在等着“先生”的消息。

    此刻, 宇文心坐在沙盘前, 看着白湖镇周围的地势，沉思良久。

    “为何先生这几日都没有给我消息呢？”宇文晓郁闷的腹诽，“南云国被我们打败, 现在龟缩于白湖镇修整, 现在趁胜攻城是最好的时机。先生曾说过, 要按照他的计划来办事, 但是如今这么好的时机, 他却无动于衷。

    先生是在等着什么吗？还是说他被什么事情给耽搁了吗？”

    父皇已经年迈，想要在看到北齐国一统的盛世，让我务必要在冬至之前将南云国拿下，占据先机。现今根本耽误不得。

    不仅如此, 先生也曾算过，今年是攻打南云国最好的时机，若是错过了，明年又会是怎样的国运呢？这耽搁得起吗？

    宇文晓知道要先生神机妙算，但是他这么不声不响地不给回复，对他“耽误时机”的行为有些抱怨和不满。宇文晓拧着眉，眼睛盯着沙盘上地势较低的白湖镇，心中出现了一个计划。

    白湖镇地势低洼，东边有河流经过，较白湖镇地势高。我方火/药储备充足，若是能将白湖镇那部分的河堤炸毁，那么他们全城人都会葬身鱼腹，此战比能大获全胜。

    宇文心思及至此，双目恶光闪动，“既然先生一直杳无音信，迟迟不出手，为了不让这大好时机溜走，那么让我来好了。”

    白湖镇内，南云国人痛定思痛，除整理物资，安抚伤兵外，也在商量着如何打回去。

    战事讲究“天时地利人和”。充分利用地形来获取战争的胜利是一个合格的军事家都该会的。赵真和胡长鸣都知道北齐国人不会放弃此次乘胜追击的好机会，故而来到白湖镇周围现场查看地形，想要给前来攻城的北齐国军士们一个痛击。

    他们没有骑马，而是步行上山。斩星河作为侍卫，和作为军师的柳清梦也跟着这个队伍一同进了山中。

    在白湖镇内待得这几天里，斩星河天天无所事事，抱着兵书啃，还要摆脱偶尔出来冒泡的文瑾的纠缠。但也不是说由赵优控制身体时，斩星河就不会烦他了。

    赵优某些时候比文瑾还要阴贼，如果说文瑾善于撒娇攻势，赵优擅长的就是诱导。每次都乘着斩星河向他请教问题的时候，弄些小动作，神不知鬼不觉地占他便宜。

    有时候斩星河会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但是大多时候斩星河都被偷摸地吃了透。

    这小日子过得也算是充实的，但总是待在镇内，对于在山村里跑山习惯了的斩星河来说，着实闷了些。

    今天能随着赵真出来勘察地形，让斩星河第一次对“侍卫”这个职位有了喜欢之意。

    天气晴朗，寒风暂停。

    由于白湖镇外横亘着一条东西走向的山脉。它就象一堵\"挡风墙\"阻止冬季冷空气南下，因此白湖镇此地与长河边界的气候有些差异。同一座山，南北两面是不同的风景。此时白湖镇南面的山，郁郁葱葱的树木要远多于另一面。

    走在依旧显示着绿意的山林里，一行人没有一个在欣赏风景的。他们手中按着原有的地势地图，往高处行走。

    斩星河手中没有地图，但是也看着眼前的各种地形，联想着在兵书上看到的，描写的各种依靠地势获得胜利的案例，不断地将书中知识消化。

    他想得正入迷，一旁的柳清梦碰了下他的胳膊，指了指一旁潺潺流水的小溪。

    斩星河不明所以，看向清澈的溪流。这条溪流两岸长着绿色的苔衣，极细的水道不足一寸宽。

    顺着溪流往上看，溪流的出口是一个凹陷下去的小洞口，洞口处有许多从上部垂直下来的石块，一个个地像是长倒了般的春笋。源头似乎是从地底里渗出来的水汇成的。

    没看出什么异常，斩星河疑惑地望向柳清梦，柳清梦道：“这溪流从地底渗透而出，其周边石块多似春笋，甚是独特。”

    说着他弯腰用手戳了戳溪流中的石笋，将其掰下来一块，递给斩星河。

    斩星河从未见过此类石头，把石头放在掌心观察了一会儿，问道：“这是什么石头？有什么特别的吗？”

    “这是从地上冒出的叫石笋，这从上方垂下的叫钟乳石。”

    “钟乳石？”这种石头有很强的地域性，斩星河对此种石头是一次也为见过。

    “有钟乳石，说明此地低下有很多溶洞，比如我们所踩的脚下，想必也是中空的吧。”

    斩星河蹲下往溪水流出的孔洞内看了一眼，里面似乎还真的有空气流动的感觉。“这么说着山里有很多洞穴喽？”

    一边在默默地听着两人说话的一名校尉开口道：“确实，此地有不少长满钟乳石的溶洞，里面空间很大，那些钟乳石像是倒悬的塔楼，十分壮观。”

    “这附近有吗？”突然在前方的赵真转身朝这名校尉问道。原来一直在观察四周的赵真，也听到了柳清梦和斩星河的聊天，得知两人的聊天内容后，心里有了个想法。“带我们去看看。”

    这名校尉在白湖镇驻扎了十多年，是个相当了解此地的人。赵真身为太子，一声令下，他哪敢不从，立马带头领着众人往离此处最近的一个溶洞里走。

    到了洞口，众人感受到了迎面而来的清爽气息。走进去后，就陆续看到小型的石笋在地上冒出。石笋与钟乳石是相伴而生的，像两兄弟一般，钟乳石是先生，石笋为后生。

    因此看到了石笋，那么抬头看，必会看到钟乳石。

    众人抬头看了洞顶，果不其然有一棵棵倒悬丛生的钟乳石，像冬天屋檐下的冰柱。

    越往内走，空间越大，石笋和钟乳石和更为壮观。其中最大的那棵石笋，像是一座平地里长出来的\"石塔\"，而它上方的钟乳石则如同倒悬在众人头顶的宝剑，配合着湿润空旷的洞内，竟然让来人感受到了一股肃杀之气。

    “这个洞内约莫能装进三百人。”胡长鸣丈量着这个洞内的大小说道。

    赵真点头，问向领头的校尉道：“还有其他洞穴吗？”

    校尉说：“有，附近大大小小还有二十多处，最大的那个我觉得装下个三四千人都没问题。”

    胡长鸣和赵真两人对看一眼，点头不语。随后校尉又带着众人看了两处洞穴后，返程回到了白湖镇。

    胡长鸣吩咐校尉着急本地对山内钟乳石洞熟悉的人聚集在一起，将所有洞穴都标出。随后和赵真一起策划出了一个袭击准备白湖镇的北齐国一个措手不及的“礼物”。

    斩星河和柳清梦回到屋内后，斩星河还在想钟溶洞的事，他隐约觉着以后和北齐国大战会用上溶洞，于是问柳清梦道：“你说，太子和胡将军他们有什么计划？”

    柳清梦道：“很简单，北齐国会乘胜追击，趁着南云国物资和兵力都没有补充好的空隙，来攻打白湖镇。胡将军和赵真想要利用山里四处都有的溶洞，在北齐国出兵之前埋伏在那里，等北齐国发兵，便可前后夹击。”

    斩星河想了想道：“不行吧，今天那个校尉说了，最大的溶洞不过容纳三四千人，用来前后夹击北齐国的大军，根本不可行。”

    “我所说的前后夹击，不是拼人数。”柳清梦神秘地道。

    “什么意思？”斩星河想不明白，他本来就对此地的地形地质不了解，一时间没弄懂柳清梦的话。

    “所谓夹击，是前有白湖镇，后有落天石。”

    不日，正如胡长鸣和赵真所想，北齐国大将如约而至，兵临城下，开始全力进攻白湖镇。胡长鸣与赵真指挥将士们守城，一时间双方箭雨纷飞，刀光剑影，血流漂杵。

    北齐国利用白湖镇地势低洼的特点，想要带着火/药将河流堤坝炸毁，让水流冲击白湖镇，一举将白湖镇攻陷。可惜，他们的计划被赵真发现，早早地派人在那处埋伏，将北齐国派去的人全数斩杀，火/药也收入囊中。

    然而，即便北齐国断了此计，南云国守城的难度依旧很大。南云国在上次大战中，兵马受损，资源仍未补足。而北齐国则装备充足，人马精神。攻城力度不断加大，誓要在冬至来临时将白湖镇拿下。

    前线频频传来的战报不利，没有机会参与这次战斗，站在赵真身边当侍卫的斩星河却没有一丝着急。

    不仅仅是他现在站在了柳清梦这一边，还有一个原因便是柳清梦上次的解说和分析，让他知道，南云国这次不会输。

    “南云国这边保留了火/药和滑翔翼，这两样东西一直都是用来奇袭的好物。若是赵真和胡长鸣足够的聪慧的话，他们会让一拨士兵带着火/药和火油藏匿在溶洞中。另外，白湖镇附近的山多孔洞，地质十分不稳，可以在北齐国士兵进攻时，借用火/药炸塌山体，在将北齐国士兵砸伤的同时，还可以把他们分成多份。这时在出洞藏匿的士兵将这些被分散的士兵逐一击破，这场战就能稳赢。”

    “可北齐国士兵有十万众，溶洞所藏士兵和炸山，真的能把他们消灭吗？”

    “全灭怎么可能，只要将他们一部分沉痛打击，其他人自会不战而降。若是还有拼死抵抗的……”柳清梦阴冷地道：“那便炸毁河道口，让河水改道，流入因炸山形成的堵塞区域，将负隅顽抗的北齐国士兵全部淹死。”

    斩星河听罢心中大惊，觉得这招既完美又很阴毒。

    但是这就是战争，对敌人慈悲就是对自己残忍。原本为一体，后分而两治的“一家人”，想要再一次统一，就是要有流血和牺牲的。

    不过，后面那一部分也只是柳清梦的推测而已，真正的执行者是赵真和胡长鸣。柳清梦作为一个假军师，真琴师，不会在赵真面前建言献策的。说多了，反倒会引起怀疑了。在勘察地势的时候，“无意中”提上一嘴已经是极限了。

    然而，聪明人的想法都是雷同的。就如《三国演义》中，“火烧赤壁”时，诸葛亮与周瑜在掌心写出相同的一个“火”字。作为聪明人，赵真和柳清梦对此次一战的想法也是一样的。

    赵真会派人在河堤出埋伏北齐国士兵，正是因为他也想到了此步。

    在北齐国十万大军陆续进攻白湖镇时，胡长鸣下令早早埋伏溶洞的士兵们行动了。

    点燃火/药炸毁了山体，将北齐国大军割裂成一个个小部队。随后南云国藏匿在溶洞内的士兵全体出洞，前后包夹将北齐国四零八落的小部队全数消灭的消灭，劝降的劝降。

    而北齐国较为强大的军团则如同原先预测的那般，负隅顽抗，最终几乎全军覆没，葬身于洪波之下。

    北齐国在这次原本在外界看来稳操胜券的一战中惨败收场，十万大军，只有三万安全撤退。而且这一撤退，被南云国一路撵到了长河对岸。

    直至冬至正是来临，大战了三个月的南云与北齐，最后竟然又回到了原先的起点。

    北齐国老皇帝听闻战报，气急攻心，奄奄一息，吊着一口气已然是强弩之末，众人都不知道他能不能撑过这一冬天。

    而南云国的皇帝也不容乐观，他本闻大捷而喜不自胜，可是本就身体羸弱的老皇帝，一激动乐极生悲，病情加重，也要不日归西。

    自此，两国默契休战，二位待在边境的皇子也分别赶回京都和雍城。

    这日阳光微凉，寒风瑟瑟，霜露皑皑。离开南云国白湖镇，赵真一行人往京都出发，斩星河和柳清梦也跟着一同前往。

    通过此战役一雪前耻的赵真心情良好，一路上与柳清梦说说笑笑。柳清梦还在宽敞的马车上用琴弹奏了一曲。

    斩星河从未听过柳清梦弹琴，他骑着马走在外面，听到马车内传出是动听悦耳的琴声，这琴声听着似清如溅玉，又似颤若龙吟。搭配上眼前是安静祥和的风景，斩星河直觉胸口涌现一股犹如海浪拍岸般的豁达开朗之感。

    真好听啊，斩星河想，以后一定要多让他弹琴给我听。

    一曲罢了，不止斩星河，其他在外骑马的侍卫们也有些意犹未尽，在看到柳清梦从马车内走出时，都对他友好的展露笑容，似是为他带来如此美妙的乐曲表示感谢。

    柳清梦收好长琴，重现上马。斩星河骑着马儿，溜达到他身边，问道：“你刚才弹的曲子真好听，叫什么名儿？”

    柳清梦整理了一下被放在马背的琴袋，低眸用着清冷的语调道：“斩龙曲。”

    “什么？”斩星河闻言大吃一惊，连忙看了看周围，发现没有注意这边，小声道：“怎的叫这名，你从哪学来的？”不论是南云还是北齐，皇帝都喜欢自比神龙，取名“斩龙”，实属以下犯上。

    “自创的，无师从。”柳清梦见他慌张的样子，平静道。

    “可若是曲如名，为何有种豁达开朗的感觉呢？”斩星河不解，凭他的理解，若是叫“斩龙曲”，所含曲意不应该是激昂壮阔才对吗？

    柳清梦看向他淡然一笑，“你以后就懂了。”

    斩星河低头想了会儿，柳清梦岔开话题道：“好不容易轻松了些，不要想太多，多看看风景吧。”

    “参军的时候路过这里过”斩星河抛开曲子的事，望着两边的风景说。他们走在官道上，一面是山林，一面是江波。“我觉得山水在夏季和冬季的时候是截然不同的。夏季是热烈明动的，而冬季是冷清孤独的。”

    柳清梦赞同道：“确实如此，人的心情随着季节的变化也会有所改变。不过冬季也并非所有地方都是寒冷的。”

    “你是说南云国极南之处？据说那里一年四季都是炎热的。”斩星河曾听说书人讲述过极南之地的故事，故而有所了解。

    “那是一处没错。可我所说，不是指那里。”

    斩星河疑惑道：“嗯？难道这里还有不被寒风冰雪影响的地方吗？”

    柳清梦眯了眯眼眸，指了指山林深处，声音稍稍提高道：“不知斩校尉有没有听说过‘温泉’？”

    作者有话要说：后面要给小攻吃肉喝汤啦！！~！~~可不能把他憋坏了，嘿嘿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