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沉离一时冲动掐了陆衍一把, 为了掩盖在老虎嘴边拔毛的滔天罪行,她将那盘点心扒拉过来, 探过无毒后推到了陆衍面前, 心虚道:
“我是看你发呆,才想着提醒你,下手可能是重了那么一点点点……”
见陆衍居然还是不受糕点诱惑,依旧盯着自己作死的手, 她有点黔驴技穷了, 只好没话找话。
反正八卦总是人类的天性。她凑到陆衍耳边小声说:“你还没回答我呢?他们几个发生了什么事,怎么洛连川的表情怪怪的?”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听见这个讨厌的名字, 陆衍皱了皱眉, 终于收回视线,答非所问道:“手好的差不多了。”
“……是啊, ”姜沉离一愣:“这还多亏了你呢。”
陆衍好像还要说什么, 最后却只是点点头, 然后和洛连川像两座沉默的大山一样对坐着。
“……”姜沉离满心莫名:“一个个的都什么毛病。”
尽管这两位兄弟都出奇沉默, 但总还是有些爱说话的人,并且一如往常的没什么眼色。
闭目听曲的元舟睁开眼睛, 看见陆衍身边的她时眼前一亮,朝座下挥挥手。
表演的一群乐师悄无声息地退了下去。
“姜仙师终于来了,方才我要派人去喊你, 陆仙师还不让,说是你……”元舟又十分轻佻地晃开扇子,神秘暧昧地一笑, “没睡足时辰。”
姜沉离:“???”
她猛地扭过头,盯着陆衍的半边后脑勺,皮笑肉不笑道:“哪有的事,我明明每天都很刻苦修炼,是不是啊陆衍?”
元舟被她的表情逗笑,刚要跟她搭话,陆衍却懒洋洋地换了个姿势,用一脸你在说什么鬼话的表情看过来。
“平日你不是要睡足四五个时辰?今日喊过你,是你自己不要起……”
眼见这人毫无默契,自己的形象愈发岌岌可危,她急忙从桌上抓起一块糕点,塞到陆衍嘴里,不料用力过猛,手指不小心戳到了他的嘴唇。
她心里闪过的第一个念头竟然是,原来陆衍那么冷冰冰硬邦邦一个人,嘴唇也是又软又热的。
“……”被她戳到后,陆衍如同遭到了什么洪水猛兽似的,叼着那块糕猛地撤开些许,偏过了头。
她望着陆衍劲瘦的后颈线条,突然觉得有点热,掩饰般低头喝了口茶。
元舟笑眯眯地看了一会,突然清了清嗓子,沉下脸正色道:“贯仙槎已经飞临都城,不知各位还有什么想法吗。”
姜沉离咬了咬嘴唇,偷偷瞟着旁边的陆衍,只见他微不可查地摇了摇头。
这是让她不要说昨晚已经跟狐妖交过手?
姜沉离也觉得此事肯定不能跟洛连川讲,便依着陆衍的意思保持了沉默,心里却不免哀叹。
经过昨夜的幻境,她发现好像已经一刻也离不开陆衍了。这种依赖无声又恣意地生长,虽然她已经自醒过无数次,却仍然拿它没有办法。
也不知这样对还是不对。
洛连川看见了她与陆衍间的小动作,不置一词,只是朝元舟略一颔首:“我是父亲派来辅佐兄长的,一切全凭他安排。”
她暗自飞了洛连川几个眼刀,这人明摆着想利用陆衍的高傲性子,等着陆衍得罪元舟,自己好得渔翁之利。
陆衍咽下她给的那块糕点后,看起来心情更烦躁了,冷冷看着洛连川,如他所愿下指令:“没什么好安排的,打死就行。”
洛连川:“…………”
从他的表情看,很有可能知道陆衍想打死的人是他自己。
看着洛连川被噎住的表情,姜沉离不免心生怜悯,忍不住把头埋到陆衍背后——
偷偷笑了出来。
她笑得花枝乱颤,陆衍大概是觉得背后被蹭有些不舒服,忽然伸手把她揪出来。
“坐好。”
姜沉离心情大好,根本不计较他时有时无的脾气,随手也拈来一块点心放进嘴里,嚼着嚼着,就察觉到陆衍凉凉的目光盯上了她的嘴唇。
咽下糕点后,她莫名其妙:“怎么了?”
“这盘里还有这么多。”她以为陆衍是护食儿,于是看了看点心盘,“不如你想吃就吃?”
然而某人还是一言不发,她忽然福临心至,又给他拿了一块,递到他眼下晃晃。
陆衍这才好像是被顺了毛,默默了接过去。
“……”搞了半天是被自己投喂上瘾了,她忍不住对主座上的人怒目而视,深觉元舟此人真是毒瘤,把陆衍都带得纸醉金迷起来。
无奈元舟反而很享受她专注的目光,很是怡然自得的与她对视:“那就依之前的计划行事,姜仙师就扮做被本王搭救后,献给皇兄的绝色女子,趁机潜入后宫,将那狐妖引诱出来,如何?”
她刚准备应声,身旁陆衍咽下她给的糕点后,突然抢先一步开口:“不用。”
元舟听了,有些惊讶地挑了挑眉:“陆仙师有何高见?”
“只我一人潜进皇宫便是,不需要她出面。”
“原来如此,陆仙师怕是担心了吧?”听见陆衍的回答,元舟一脸怪笑,“但你有所不知,涉及后宫之事,你与洛仙师毕竟是男子,多有不便,陆宗主答应派姜仙师来,也是这个原因。”
元舟话锋一转:“本王也是为皇兄的面子着想,你与洛仙师既然是兄弟,想必很能理解这种感情吧。”
姜沉离:“……”
这大概是包括她在内的四人此生最默契的一次了,每个人脸上都写满了“我是谁我为什么要在这”。
池笑歌看了看洛连川的脸色,忍不住想替心上人解围,递了一盏茶到元舟面前:“三殿下,你的茶泡好了。”
“看来小美人等本王等急了。”元舟撩拨了女主还嫌命不够硬,仍然胆大包天的在陆衍头上动他土:“不知陆仙师意下如何?”
姜沉离察觉到陆衍似乎还要说什么,想也不用想肯定是十分惊天动地的言论,连忙制止了他:“我没什么问题。”
元舟点点头,又去调戏女主了。
开玩笑,她坚持来这趟任务,本就是奔着皇族许诺的金手指来,当然不能如了洛连川所愿,让陆衍开罪皇族。
既然陆衍说过,那狐妖已无力再布下昨夜的精妙幻阵,虽然她的修为比不上陆衍和洛连川,但对付一个元气大伤的狐妖,想来也不是什么问题。
她在陆衍怀疑的视线里,夸下海口:“你放心,绝对没问题。”
再说了,她下意识拍了拍灵囊。姜河听说她要去皇宫除祟后,又给她送来了好些法宝和灵丹妙药。想起昨夜差点阴沟里翻了船,她连忙摸出罐清心丸来吃了一颗,然后递到陆衍面前,示意他也吃一颗。
陆衍今天好像总有些不在状态,在她答应做诱饵后,皱着眉不知道在想什么,这会儿大概以为她递过来的又是点心,想也没想张口吃了进去。
然后脸色变得一言难尽起来。
姜沉离连忙捂住他的嘴巴,防止他把药丸吐出来:“良药苦口!这药可贵了!”
陆衍在她的逼迫下终于把药丸咽了下去,满脸的不情不愿。
目的达成,她心满意足地收回手,又探进灵囊翻那些瓶瓶罐罐,心情基本等同于狂吃保健品,图个心理安慰。
她一遍翻一边还在跟陆衍念叨:“你也得吃……药效过了就得补一颗。”
听到自己还得吃那些药丸后,陆衍默默坐远了一点。
她正要纠正陆衍这种十分幼稚的怕苦行为,元舟却又出了幺蛾子。
他不知做了什么,竟气得女主将茶水直接泼到了他的脸上。
姜沉离挑了挑眉,这是修罗场终于来了吗。
池笑歌头脑一热泼完茶水后,看起来也有些后悔:“我不是故意的,是因为你老是说些奇怪的话,我才……”
谁料元舟抹了把脸,不仅不生气,眼神反而变得饶有兴致:“那不如你说说,你要怎么跟本王道歉?”
果然是“女人,你成功引起了我的注意”的传统走向。
看着眼前“你爱我我爱他”的戏码,又觉得原著的修罗场真在眼前上演后,她反而一点兴趣都没有了。
虽她没嫁给洛连川,但好像什么也没能改变,这三个麻烦精如今还是在她眼前缠缠绵绵。不知道改变山崖一仗后,剧情能不能如她所愿走向分叉呢。
姜沉离撑着脑袋叹了口气,看着因女主被调戏没了笑意的洛连川,忍不住用手肘撞撞陆衍:“诶……你说洛连川……”
话说到一半,陆衍好像更不高兴了,冷不丁站起身,她一时不防,撞了个空。
“既然自告奋勇揽了差事,就别三心二意左顾右盼。我有事要同你说,先回房。”陆衍说罢,示意满头问号的她快点跟上,就径自离席了。
“……的表情是不是有点绿。”
她愣愣说完,看着陆衍有些匆忙的背影,不明白他今天到底在别扭什么,但还是撇撇嘴跟了上去。
…………
想着昨日陆衍跟她交代的话,姜沉离有些紧张地掀开轿帘,往外面看了一眼,放下与她八分相似的傀儡人偶,捏了个隐身决溜下轿辇。
按照元舟事先提供的皇宫地图,她一路畅通无阻,顺利来到了这次的目的地——
皇上去世的生母,萧太后的宫殿,也是他独自长大的地方。
她暗自打量这座宫殿,显然由于昔日落魄皇子一朝称帝的缘故,已经被修缮过好几番,十分洁净,每日都有人打扰的样子。
按照元舟的说法,每日子时,皇帝就会陷入迷障,对外界毫无反应,一心来到这里宠幸狐妖扮成的妃子。
万幸之一的是,这个时辰宫里人迹罕至,皇帝也并不沉迷床笫之事,妃子有时见他一声不吭的走了,也不敢多问。于是刚开始只有一个倒霉鬼被吓破了胆——
皇上的贴身太监总管冯勤。
好在冯勤毕竟见多识广,只是慌乱了一会,便稳下心神打点好此事,没让流言传播出去,又偷偷派人通知了与皇帝关系最亲密的元舟。
姜沉离在院中布好了阵法,又用陆岳横给的镇派法宝天炎伞坐阵眼压阵,这样的天罗地网,等狐妖一来,就可以请君入瓮了。
天炎伞起码可以困住那狐妖半个时辰,只要他一入阵,她就会启动传送阵,与等着接应的陆衍与洛连川汇合。
估摸着子时将至,她最后检查了一遍阵法后,确认无误后,走到了院中的凉亭里坐下。
今天的月色真好,皓月当空,甚至还有难得一见的月虹。
“月虹啊……”她漫不经心地扶上柱子,忍不住想,不知道陆衍那块木头懂不懂欣赏。
忽然,她觉得手底的触感好像有些不对。借着月光,她仔细辨认着柱子凹凸不平的地方,发现柱子上好像刻着两行字:
“若我从归,月虹曾似。”
姜沉离喃喃自语:“这是谁刻下的……”
其实她心里已经有了答案,除了皇帝自己,好像也没人敢在这里胡乱刻字吧。
可是这是什么意思?她眯着眼打量天边的那道朦胧月虹,忽然觉得它变得有些诡异了。
“吱呀——”
寂静的院内,殿门被推开的声音格外清晰。
听见声音后,她不再多想,全神贯注的捏着手决,只待时机成熟,便启动阵眼。
来人穿着金丝滚边的杏黄衣袍,袍上五爪龙纹怒目圆瞪,月白色的束腰上缀着一对虎首玉珩,周身隐隐有紫色祥瑞之气,一派不怒自威的样子。
姜沉离细细打量一会,确认和元舟给的画像一致,此人正是当今圣上,元启。
既然倒霉的受害人已经出现,看来狐妖也要现身了。
元启脸上净是麻木的表情,迈着机械又缓慢的步伐,一步一顿,朝这边走过来。
姜沉离屏住呼吸,看着他走到凉亭旁站定,然后沉默地不动了。
她等了半天没见到下文,看着元启的怪异举动,一头雾水。
说好的妖妃惑主呢?妃哪儿去了?
正惊疑不间,一件意想不到的事发生了——
沉默如雕像般的帝皇,本来身量挺拔,眉目成熟。只是他忽然疼痛难忍般蜷缩起来,再度起身时,脸上的麻木之色才退去,恢复了自我意识,但是看起来却并没有比刚才灵动多少。
姜沉离紧紧皱起眉头,却并未慌乱。只因这次准备十分充分,不仅吃了一堆有的没的灵丹妙药,更重要的是,这盈灭宗的镇派法宝火炎伞,专克魅惑之术。所以她确认,这次自己并未陷入幻术里。
恢复了意识的元启终于动了,他抬起头,看着那道月虹,轻声唤到:“瑶瑶。”
姜沉离心说,难不成那变态狐妖给自己取名叫“瑶瑶”?想到这里,她不仅一阵恶寒。
正在此时,令人意外的事再次发生了,随着元启的呼唤声,由半空伸来一道似雾似纱的飘带,一个看不清面目的女子缓缓走了下来。
她惊讶万分,原来所谓的宠妃不是妖狐假扮的,而是一道虹气修炼而成的妖怪。
但这虹妖又跟妖狐有什么关系?
狐妖还未现身,她一时拿不定主意要不要启阵,正在犹豫间,虹妖略带哀伤的声音柔柔响起:“你这孩子,怎么不听话,我不是让你别来找我了吗。”
孩子???
姜沉离有些莫名其妙:“他看起来可比你还高,怎么就是孩子了?”
被叫成孩子的元启果然也很不高兴,执拗地反驳道:“我已经十三岁,不是孩子了。”
“……”姜沉离在无语中,意识到了什么。
估计是狐妖在元启身上下了妖术,使他每日一到子时,便认为自己回到了孩童时代,来到这座旧日的宫殿。
听元启和虹妖的对话,两人竟像是早就认识。
幼时的皇帝果然如元启所说,木讷寡言性格乖僻,反驳了虹妖后,便又低着头不说话了。
那虹妖无奈地摇了摇头,牵着元启的手走到凉亭坐下:“今日的课业做完了吗?”
元启堂堂九五之尊,此时却真的如同一个普通孩童,乖乖点了点头。
姜沉离意识到,这虹妖好像也被妖狐下了术,真的认为此时站在她面前的是十三岁的元启。
本以为她与狐妖是一伙的,现在看来好像不是这样?
察觉事情疑点太多,已经不是独自能应付的了。她不再犹豫,准备启阵先将虹妖捉住,和陆衍汇合再说。
然而下一秒,被唤做瑶瑶的虹妖,抚了抚元启的额头,说出一句让她僵在当场的话——
“额头的伤怎么还没好,你的三弟还是成日欺负你吗?”
作者有话要说:这个……勉强算二更?好吧1.5更_(:з)∠)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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