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真的这个陆大佬这般不解风情,姜沉离却安心下来。
泪眼婆娑中,只见面具人踉跄几步,显然已心神大乱无力遮掩,行动中左腿有些滞重。
他语气里满是难以置信:“我的结界……这怎么可能?!”
面具人顿了顿,忽向旁边飞掠几尺,停在一位路人背后,衣袍翻飞悍然出掌,就要劈到那人头上去!
过路之人仍旧无知无觉,可他若遭这一劫,断无生还的可能。
姜沉离惊呼出声,下意识要提醒那人,却忘记自己还中着失魂散,刚迈动半步,脚下兀地一软。
陆衍眼疾手快出手,稳稳将她抄起,淡然道:“无事。”
虽然这人向来有种迷之自信,但听他这样说,她还是没什么出息地相信了。
面具人送出无比狠辣的一掌,却真如陆衍承诺的一样,没有血溅三尺的惨案发生——
因为他也被一道透明屏障拦住了。
新的结界受敌人袭击,顷刻红光大盛,爆出冒着火花的灵流。
面具人被弹开几步,放下手对陆衍冷冷道:“竟有本事趁我不察,另设一道结界破开我的结界。”
“以战去战,不愧是陆岳横的好儿子。”他拿出只尾带红穗的青莲色骨笛,炫耀般在手中转了转,“既然如此,你们今日就当一对亡命鸳鸯罢。”
姜沉离大惊失色,这笛子的造型,怕不是摧动失魂散的唤魂笛!说起这失魂散,不得不提到一个人。
失魂散乃是怪医逍遥子的得意之作。
传言中,逍遥子与其师父理念不合,赌气叛出师门。不出几年,失魂散便问世了。此药粉末无色无味,入体后经特制的唤魂笛摧动,可使中毒之人修为凝滞半个时辰。
后不知遭何变故,逍遥子自废双手,并且毁去药方,现已不知所踪。由于失魂散数量有限,唤魂笛又仅能用一次,到他们这辈时,几乎无人见过此等密药了。
而她之所以知道,是因为原著女主因救洛连川身中奇毒,洛连川惊觉已深陷爱河,掘地三尺把逍遥子挖了出来!
姜沉离本就怀疑,凭她这点咖位,动用上失魂散,未免也太小题大做了,难不成这面具人比她爹还有钱?
事实证明,比姜河有钱的还没几个,人家是冲陆衍来的,她大概是“买一送一”后面的那个“一”。
虽然唤魂笛不是普通笛子,也并不是用来吹的,但她还是抬手伸到脑后,捂住陆衍的耳朵,求一个心里安慰。
她焦急道:“我们可能都中了失魂散,你快想办法发信号求救!”
“……”陆衍拔开她的手,冷静道,“我好像没有。”
“……”她两只手被陆衍抓着举在空中,只好后仰着头,傻乎乎盯着他的下巴:“……诶?”
面具人:“…………”
他不死心又用灵力摧动骨笛,陆衍依旧毫无反应,还有空把她从地上拔起来,拎到身后放好。
他拔出凝江,围着她画了个圈:“呆在这。”
她扭头看了看方才的小贩,同她一样,被陆衍用这简单粗暴的方法困住了。
“这人……”姜沉离坐在地上,满头黑线地想,“真是各种意义上的六亲不认。”
面具人见陆衍拔剑,冷笑一声,也亮出一对双剑——绛紫色剑柄雕着花纹,剑身细长,不过还是和它的主人一样,认不出名头。
出人意料的是,两人交手几招后,那人虽左腿有疾,身法却是诡异的灵活,陆衍竟始终近不了对方的身。
姜沉离大气也不敢出,老老实实坐在圈里,却在仔细观察两人的打斗。
她越看越奇怪。这人应该是为了掩饰短板,苦练过走位,身法异常轻灵。但陆衍专攻这人左腿的弱点,怎会始终差了两三个身位?
身侧的小贩从未停止尝试突围,眼看陆衍就要二打一了,她觉得自己简直像热锅上的蚂蚁。
面具人也不急着进攻,享受着把陆衍耍得团团转的乐趣:“也不过如此,连个瘸子都追不上,盛名之下其实难副啊!”
“我很好奇,既然你没中失魂散——”面具人一味闪躲不说,嘴里的挑衅也一刻不停,“可怜你那小美人,甘愿忍受千刀万剐,也要哀求我放过你,看来都是真心错付啰!”
姜沉离风评被害,口不择言怒道:“你在说什么梦话?!他那么厉害,一根手指就能超度你,要我求你等下辈子吧!”
陆衍又是一剑落空,这次偏得更离谱,干脆刺到了面具人右侧。
姜沉离:“…………”能不能让人好好吹彩虹屁了?!
“咦?小姑娘,他的剑乱了,看来确有几分真感情,你这苦吃得不冤!”面具人像苍蝇般嗡嗡不止,“但好心给你句忠告,姓陆的男人都不是好东西!”
忽然他眉头一凛,高举双剑交叉于头顶,挡住了陆衍由上方坠来的一击。由于迎头受力,脚底不免一崴,身形霎那间慢了下来。
姜沉离见有戏,连忙打嘴炮,分散敌人的注意力:“他哪儿哪儿都好!哪像你成日遮面不敢见人——不会是貌丑无颜,嫉妒他能找到仙女似的道侣吧?”
谁料陆衍听后眉头一皱,陡然发力,凝江被压弯到极致,复又弹起。他借着这股力道凌空后翻,瞬间后撤好几个身位。
“……”姜沉离无语凝噎,“能不能有点默契?!”
但她很快发现,陆衍不是被她肉麻到撤走的。
那人看了她这边一眼,而后手起剑落,毫不犹豫割破右腕。浓稠的血液流出,在空中迅速聚成一团,醇厚的魔息在结界中散开。
她呼吸一窒,誓心台刺杀与果然与魔族有关。猜想得到验证,但看着这魔人的诡秘功法,又想起书中陆衍的结局,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
面具人扶额大笑:“这话应该没人敢同你说——你与你母亲长得挺像的。”
“这样也好,你爹不是向来自诩大义吗——”他指着界外毫无所觉的路人,“我倒要看看,你是要守着苍生,还是带着她逃命呢?
说完他便将血球送入心口,面具下的眼睛,刹那爆出不祥的红光。
姜沉离惊惧之中,却直觉哪里不对,有个不可思议的念头一闪而过。
可这时,被陆衍困在一旁的小贩却大喊道:“你疯了?!现在还不能杀他!”
姜沉离骤然转头看过去,可惜还是看不见小贩的脸。现在不能杀陆衍……是不是因为他们早已料到,他将来会叛出正道?
动用邪功后,那人的功力果然大增,对他同伙的警告更是置若罔闻。
攻守之势瞬换,面具人将双剑挥得密不透风,陆衍用凝江一一挡下,神色未动,额头却滚下一颗汗珠。
她忙把千头万绪压下,想要抓住刚刚一闪而过的念头。
到底哪里不对……
“真像……”面具人陷入某种狂热的情绪,“不知等会你死的时候,会不会更像?”
她咬牙看向陆衍,分明看见他出手有一瞬迟疑。对方却打上兴头,狂笑着又往右腕划了一道——
她脑海里似有烟火炸开——就是这个!
她冲陆衍大喊道:“攻他右足!”
陆衍方才的犹疑仿佛只是错觉,因为与她话音同时落下的,还有他的剑。
姜沉离望着他无波无澜的眼睛,心道若不是他握剑的手沉稳而冷酷,说是望着心上人也有人信的。
凝江深深刺入面具人的右脚,又被陆衍顺着肌理狠狠抽出,几乎整个右腿都快被削下来了——
那人受此重创,也只是单膝跪在地上,脸上毫无痛楚之色。再仔细一看,他的伤处竟有玻璃一般的碎片散溢开,手腕上的鲜血也被这些碎片取代。
她猜得果然没错。
之前见这人虽用双剑作武器,割的却是右腕,还以为比起右手,他更好用左手。后来她终于发现怪异之处,那人往心口送血时,捂的是右边。
这人对幻术的造诣果真颇高,这种极为考验施术人的照镜分/身之术,陆衍也只是早几步发现了破阵之处——面具人真正的弱点,右足。
那人再度朝她看过来,脸上也开始簌簌掉落碎片,十足的诡异模样:“看来是我小瞧你了。”
陆衍长剑微抬,挡住对方的眼神,就要掀开面具——
下一秒,他“啧”了一声,收起凝江。
面具人风化得太快了,和小贩一道,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结界里突然安静下来,姜沉离半死不活地坐在地上,明知陆衍正走近,却累到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回家吧。”
姜沉离气若游丝地应了一声,却发现腿软到站不起来。她抬起头,准备叫陆衍搭把手,却看见一根红彤彤的糖葫芦杵在眼前。
“?”她满头问头,“给我的?”
“嗯。”陆衍点点头,“不是为我买糖葫芦才被抓?现在你我都有了,不是皆大欢喜?”
“嗯……”她迷迷糊糊将糖葫芦接过来,觉得好像没有什么不对的样子。
陆衍顿了顿:“为何还不起来?”
姜沉离只怕诉真水的药效还未过,委屈巴巴道:“……腿软。”
陆衍:“…………”
这时两个稚童从旁嬉闹而过,见此情景嘻嘻哈哈嘲笑道:“姐姐这么大的人了,还不知羞!撒娇要糖葫芦也就罢了,还要哥哥抱!”
姜沉离:“…………”
???
她看着陆衍无辜又英俊的脸,咬牙切齿地道:“你撤了结界……怎么不早点跟我讲?!”
罪魁祸首毫无悔过之心,甚至还无奈地叹了口气,俯身将她拦腰抱起。
姜沉离终于收获了人生中第一个公主抱,然而她却毫无兴奋之情。
再又一个行人捂着嘴回头打量他们时,她忍不住用握着糖葫芦的手,捂住了脸。
姜沉离靠在陆衍胸口,听着他笃定的心跳。两人仍是那条漆黑的小巷走去,她却没了方才的恐惧惊疑。
“为什么一直要捂着脸?”
“丢人。”
“……现在已经没人了。”
“……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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