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小姐是个很有行动力的人，第二天就又出现在了温珵的院子里。
“汪小姐，早。”温珵和楚煜刚去吃过早饭，回来就看到汪泠然大大方方的在自己院子里坐着，有些无奈地笑笑，谁让自己答应她了呢。
“王先生早。”汪泠然目光流转，朱唇含笑。
温珵过去坐下，“汪小姐想学什么？”
“算数。”汪泠然说道。
温珵知道，汪泠然指的不是简单的心算珠算，而是温珵算账时候使用的不属于这个时代的阿拉伯数字。
“教你可以，”温珵已经想好了，“只要汪小姐不当众书写、也保证不将此法授予他人，我就把我会的，都交给你。”
“我保证！”汪泠然抬起手，漂亮的大眼睛亮晶晶的，“我自从看了王先生的演草纸，我就一直想向先生请教，我保证一定不会告诉别人的！”
“我也是！”旁边的小丫头缘碧也说道，“我不学，但是我也保证不告诉别人小姐学了什么的事。小姐就喜欢研究这些，先生快教她吧！”
“好，”温珵点点头，“汪小姐不用这么客气，叫王呈就可以。”
“那，你也可以叫我泠然，大家都不用这么拘束的！”汪泠然说道。
她不是高门大户里没见过什么世面只会女红女德的尊贵小姐，父亲位高权重，她却因为母亲家中变故被送到乡下和外祖母一同生活，后来外祖母过世，新帝宋修庭登基，朝中局势大变，她才来到并州叔父家中。
“其实我用的字符和平常写的没什么区别，可能是更好书写了一点，这是每个字符对应的字，你看了这个就会了。”温珵说着，把自己写出来的阿拉伯数字与这个时代的文字对应的关系写下来递给汪泠然。
“这样吗，和我想的差不多，谢谢你，”汪泠然细细地看过，开心地点着头，“这么算账的话肯定方便很多了！”
“你怎么想着学这个？”温珵随口问道。
“嗯，就是什么都想学一学吧......”汪泠然晃了一下神，歪歪头，“可能这个秋天我就要进宫了，以后再去学这些新奇玩意的机会就......”她说着，又抬头看了温珵一眼，笑得不那么开心了。
“进宫？”温珵手下一顿。
“家中是这么安排我的。我父亲是户部官员。”汪泠然解释道。
温珵这才知道这里是汪泠然叔父家，而她父亲是在朝为官的。
他下意识就有些紧张起来，如果汪家和朝廷联系这么密切，那他和楚煜留在这里.......温珵心里有些烦躁，觉得自己有些蠢，从不长记性。
他总觉得自己能落得一个安稳。
注意到温珵有些不自然，楚煜挪过去一点，拿肩膀拱了拱温珵。
“嗯，怎么了？”温珵回神，看楚煜盯着自己，有些担心的样子，“我没事，我看看你写的字......”
汪泠然在院子里坐到快中午，临走之前还跟温珵说，如果温珵平时带着楚煜辛苦，在跑店铺查账的时候可以让她来照顾楚煜，她的院子僻静，没什么人，反正是请楚煜大大方方地在院子里的暖阁里坐着，就算有人看到，也不会说什么。
等汪泠然离开，温珵站起身子伸了个懒腰，低头，就看到楚煜还在那里摆弄笔墨。
楚煜脸颊还沾着墨渍。
他饶有兴味地看了片刻，这些日子自己跟填食一样喂楚煜东西，总算让楚煜脸上有点肉了，也有了些光泽，不算太白，但已经告别了面黄肌瘦这一形容词。
“楚煜。”温珵叫他。
楚煜抬头看着温珵。
“没事，”温珵轻轻地出了口气，“你接着画吧，我回去......看账本。”
温珵回去也没着急看账本，先是把收在包裹中的银两拿出来数了数。别说买艘船出海了，就是在码头兜一圈都不够。温珵伏在桌子上，拿额头磕了磕桌子沿，只听房门吱呀一声，楚煜怔怔地站在门口。
“我没事！”温珵脸腾地红起来，有些不好意思地捂着额头。
这是他养成的小毛病，上学的时候做不出题了就会磕磕脑门，工作时候判卷子判的上火也把头抵在桌子上待一会。
这么奇葩的小毛病，被楚煜捉住了。
温珵脸红的样子，让楚煜心尖颤了颤。好看。
温珵见楚煜还愣在那里，羞赧地过来把人拉到水盆前，“你、你脸上有块墨渍，你......”温珵举着沾了水的手巾，想了想还是把手巾塞给楚煜，“你自己擦！”
他说完，就又坐回去，把钱数记下，收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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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年将近，汪宅上上下下都忙碌起来，温珵不仅要管着那些盈利微薄的小店，又被苏顺发硬塞了宅中采买的工作，一笔笔开支出去，看的温珵十分难过，这么多钱竟没有一分是他的。
他忙得恨不得有十个分/身，楚煜有时候能跟着他，有时候就由缘碧领着去后院，跟汪泠然呆着。
温珵为了感谢汪泠然帮忙，为她写下几个公式，稍作讲解后就让她自己琢磨。于是楚煜每次去了就见汪泠然拿着温珵给的公式算个不停，歇息空闲还会同楚煜说说话，都是什么“王呈的算术真有趣”、“王呈人也有趣”，诸如此类，和楚煜说话，也是问温珵和他说过什么好玩的没有。
说过。干你什么事？楚煜实在是坐不下去了，一见温珵来接他，就气鼓鼓地奔着温珵去了，见温珵还要再跟汪泠然说些什么，更生气了，一个人就要往自己院子快步走着。
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心里就一个念头，温珵是自己的。
身后，不知温珵说了些什么，汪泠然笑起来。
听在楚煜耳朵里，弄得他心上犹如人抓痒。楚煜又往回走。
“......你要觉得无聊，等我闲下来，可以写点小故事给你，我平时也给他讲呢。”温珵见楚煜又回来，笑着指着他说道。
“好呀，”汪泠然盈盈笑着，“我看小玉好像困了，没什么精神。”
温珵今天的活忙清的早，想着新年了应该给自己和楚煜去买几身新衣服，兴致昂扬的，匆匆看了楚煜一眼，笑笑，“他一直都这样，没事的。”
楚煜攥着衣袍的手握的更紧了。
“不是说要出去吗，你们早点去吧，”汪泠然知道温珵要带楚煜置办年货，“等你不忙了要记得还欠我故事。”
“好。”温珵点点头。
汪泠然性子大方，与她相处温珵就能放松许多，不像这一天到晚在外面要端着，三步一点头五步一鞠。
温珵带着楚煜往外走，他想着都要买什么，也没注意到楚煜一个人有些落寞的在后面慢吞吞地走着。
楚煜又挪了一截，索性不走了，就站在原地等着，看温珵什么时候会回来找他。
他特别想问一句，你喜欢汪泠然是不是？
温珵刚想到要去城中那家甜食铺给楚煜买他爱吃的，就发现身边的楚煜没影了，连忙回身。
偏院细长的石子路上，楚煜穿着玄色长衫，宽肩窄腰，有些低落的垂着头，马尾也从肩头滑落到身后。
“怎么了？”温珵两步过去，“我们要出去买东西，你不开心吗？”
楚煜没说话，低着头看自己的鞋尖。
他不仅不高兴温珵和汪泠然有说有笑，还不高兴这次温珵发现自己难过发现的晚了一些。
“楚煜，”温珵抬手捧起他的脸颊，眼睛直直地看向他，“你如果不开心，你要告诉我原因。”
楚煜看着温珵一汪秋水一样的眸子，沉溺进去。
“说啊。”温珵不依不饶，他偏要让楚煜自己说出来，猜楚煜在想什么太累了，如果可以，他想听楚煜自己说出时时刻刻的心情，说出想吃的、想要的。
最好也能提到他。
比如说一说温珵很好，说喜欢温珵，会一直听温珵的话什么的。要是能叫声哥哥就更好了！
他没等到喜欢温珵，却等到了楚煜磕磕巴巴地说出：“你、喜欢、汪。”
温珵反应过来楚煜说的“汪”是汪泠然，有些哭笑不得。
“我喜欢她做什么！”温珵叹了口气，放开楚煜的脸，转而拉起他的手，牵着往外走，一边走一边嘟囔。
“我还以为你因为什么呢，就因为这……”温珵突然停下脚步，有些惊讶地看向楚煜，“你吃醋了？”
楚煜瞬间就想摇头否认，后来忍住，只是一直低着头。
他感觉自己脸微微发烫。
“你吃她的醋做什么，就是个小姑娘而已，喜欢算数我就教她，她还能帮我照看着点你，”温珵自己都没察觉到自己言语间的欢快，“我不喜欢她，只喜欢你，放心吧。”
楚煜脸更烫了。
“我还没有着急给你找嫂子呢，万一哪天我就回去了呢，平白祸害别人做什么？”
听到这句“回去”，楚煜呼吸一窒，那些欢欣雀跃全都戛然而止。
“再说了，”温珵捏了捏楚煜的手，“我顾你一个都顾不过来。”
“有你一个就够啦。”温珵哈出一团暖暖的水雾，轻声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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