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幼清一路紧赶慢赶,却还是没赶上,刚走进云照庵,就听见佛堂中传出的静安师太讲经的声音。
既已开讲,梅幼清不好进去打扰,只好站在佛堂外面听着。直到中途静安师太歇息时,梅幼清才走进去,坐在母亲旁边的蒲团上。
静安师太看见她进来,慈祥地对她笑了笑。
梅幼清赶紧对静安师太行了一个佛礼。
玉夫人看到她脸上的细汗,叫她擦一擦,梅幼清去袖袋中摸帕子,才想起来那帕子给韩云西用了。
没有帕子,她便抬手要用袖子擦汗,被玉夫人按住。
玉夫人拿出自己的帕子,替她擦了擦汗:“瞧你跑得这一身的汗,待会儿回去洗一洗。”
“是,娘。”
静安师太讲了一下午的经,听罢散去之后,梅幼清随母亲回到禅房,简单沐浴后,发现母亲已经将她的东西收拾好了,整齐的摆放在床上。
“娘,这是……”
玉夫人将她拉她到床边坐下,而后取过毛巾,为她擦湿漉漉的发梢:“清儿,娘跟你说件事。”
梅幼清乖巧坐着:“娘你说。”
“你也知这佛门净地中,都是看破红尘,潜心修行之人。娘虽算不上云照庵的人,但也决心了断红尘,在这庵中度过余生。可你不一样,以前你年纪小,情窦未开,能留在娘身边受佛祖的保佑。可如今已经长大了,有了红尘姻缘,若继续住在这里,怕是会对佛祖不敬。”
梅幼清心中一颤:“娘,你不要我在庵中陪你了?”
玉夫人爱怜地摸着她的头发,心中满是不舍:“你有自己的人生,不该拘泥于这小小的禅院。”
“我虽知道以后会离开你身边,但却没想到会这么快,”梅幼清鼻头一酸,眼中水光盈盈,“娘,我与方公子许是成不了了,让我在庵中多陪你几年吧。”
玉夫人一听,忙问道:“怎么突然成不了了?发生了什么事?”
“常宁长公主的女儿,乐书郡主似乎钟意于他,今日一直纠缠……”梅幼清将今日所发生的事情尽数告诉了玉夫人,“我心中知晓是乐书郡主纠缠他,不是他的错。但他今日被乐书郡主拿捏得没有办法,全然顾不上我,他这样的性子,以后若有风波,恐怕也难以护我周全。认识他之前,我从未想到我以后嫁的夫君会是什么样的人,但认识他之后,我想,他不是我要嫁的人……”
玉夫人仔细听完,心中也有了计较:“清儿,你随自己的心意就好。就像娘当初同你说的,你与他相处几次,若觉得勉强,就让你父亲替你拒了这门亲事。况且你与方公子只见了两次,乐书郡主许是佛祖安排的,叫你早早看清楚方公子的性格。这件事情咱们谁都别怨,既不怨方公子,也别怨乐书郡主,这都是冥冥之中的安排……”
“女儿知道的。”梅幼清红着眼睛笑了笑,“那娘亲,你还赶我走吗?”
玉夫人将她搂到怀中拍了拍:“娘不是要赶你走,你陪了娘十年,娘已经知足了,如今也只是将你归还尘世罢了。再说以后又不是见不着了,你若想娘,随时来云照庵便是,娘哪里都不去,你什么时候来,都能见到娘……”
梅幼清还是舍不得离开庵中:“我既已决定与方公子断了关系,也不好立即再相见另一个,如此得几天清净,多陪你几天不好吗?”
“你哪里清净得了,”玉夫人叹了口气,“今日那乐书郡主缠着方公子,你未曾言语转身离开,那方公子心中定然七上八下的,明日肯定是要去府中找你的。若你不回府中,他便要来云照庵找你了。如此扰了佛门清净,师太该不高兴了……”
梅幼清眉头皱了皱:她还未曾想到这里,但母亲说的对,方公子明日十有八|九是要找她解释一番的。
“那我明天一早回去。”
“今日天还未黑,你这便动身回去吧。”玉夫人说,“你父亲一直有安排人在云照庵附近守着,今早你下山的时候,我已经让他们回将军府同你薛姨娘说了你要回府的事情。眼下你薛姨娘见你弟弟回去,定然知晓你也已经回到庵中,想来已经安排马车过来了,一会儿娘送你下山。”
梅幼清见母亲心意已定,只好道:“那我明日同方公子说清楚了,我就回来。”
“你若能把这件事情解决清楚了,回来住几日也无妨。”玉夫人有些担忧,“就怕这件事,不是那么好解决的。”
梅幼清的行李不多,母女两个人提着便下了山,山下果然有梅家的马车等着,梅晓晨坐在车里,趴在车窗上欣赏风景,见她们过来,立即从马车上跳了下来。
“玉夫人,姐姐……”他热情唤了一声,而后很懂事地接过两人手中的行李,放在了马车上。
“晓晨,”玉夫人细细打量了他一番,“许久未见,你都长这么大了。”
梅晓晨难得乖巧地笑着:“夫人你上次见我都是两三年前的事情了。”
自记事起,他就不常见到玉夫人,因为她总是不下山,偶尔能借着梅幼清的光,才能见到这位传说中的夫人。
“夫人,我娘让我接姐姐回家。”
玉夫人不舍地看了梅幼清一眼,将她交给了梅晓晨:“走吧,路上慢些。”
梅幼清拉着她的手,担忧地看着她:“娘,今晚你若睡不着,就煮些安神茶喝,我明天就回来。”
玉夫人欣慰地拍拍她的手:“娘没事,你去吧。”
梅幼清和梅晓晨上了马车,在母亲的目光中渐渐行远。
梅晓晨瞧着梅幼清与玉夫人感情如此深厚的模样,又思及今天母亲说姐姐这次回来应该就不走了,姐姐却还想着明日就回庵中陪玉夫人。
倘若玉夫人也回府中就好了。
“姐,你知道为什么玉夫人不愿意回将军府吗?”梅晓晨问她。
“知道一些,”梅幼清想到娘之前同她说的往事,也没瞒着他,“是因为父亲之前打仗失踪了,我娘与佛祖做了承诺,只要父亲回来,娘亲便一辈子侍奉佛祖?”
梅晓晨很是惊讶:“就因为这个?”
梅幼清点了点头:“娘说是因为这个。”
梅晓晨挠了挠头:“怪不得我娘说,玉夫人是个信守承诺的人。”
“姨娘有跟你聊过以往的事情吗?”
“嗯,也聊过一些,不多。”梅晓晨道,“她跟我聊过她是如何遇见父亲的,如何与父亲逃回封国的。他们逃回来的路上一直被人追捕,无奈只能经躲进一座疫城才将他们甩开。”
这件事情梅幼清也知道,听母亲说过,那时候梅晓晨才两岁多,在那座疫城里染了瘟疫,自此身子就不太好了……
“那姨娘有没有说过我娘的事情?”
“娘就说玉夫人是很好的人,要我见到玉夫人的时候,要敬爱和尊重。”
“我娘说我小的时候落水,是姨娘救了我的命,也夸姨娘好。”
梅晓晨听罢,很是想不明白:“姐你说,既然她们都觉得对方很好,为什么不能同住在一个屋檐下呢?”
梅幼清也想不懂这个问题,毕竟她对以前的事情知道的并不多。
梅晓晨见她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自己想了想,又道:“既然你娘很好,我娘也很好,但是却不愿意住在一起,难不成是因为父亲?”
梅幼清怔忪了一下:“如何说?”
“虽说在咱们封国,富贵人家娶三妻四妾很正常,但我觉得不管是我娘,还是你娘,若是有幸娶了其中一个,那便此生无憾,怎会想到再去娶第二人?”梅晓晨说,“可父亲娶了两个好女人,好女人之间大概是不屑于争风吃醋的,所以干脆分开了。”
梅幼清想了想:“好像……有些道理。”
梅晓晨一拍大腿:“那就是父亲的不是了!”
梅幼清道:“这话可别给父亲说。”
梅晓晨反而更来劲了,抖着满脸的少年气说:“反正以后我若娶妻,就娶一个我真心喜欢的,不叫她受一点委屈!”
梅幼清望着他认真的模样,觉得他这个弟弟虽然平日里调皮了些,但他的观念却是极好的:“若都如你一般的想法,这世界应该也挺好的。”
韩府。
韩云西回去之后,将梅幼清、方允诺和乐书郡主的事情反复掂量了几遍,觉得乐书郡主如此豁得出去,梅幼清又是那样不争不抢的性子,偏方允诺性格也算不上刚硬,乐书郡主这一搅合,他们二人的亲事怕是要黄了。
他在想自己会不会还有机会?
况且今日他与梅家姐弟相处一番,并未见他们讨厌自己,反而相处的十分融洽,或许梅幼清对他的印象还是不错的?
韩云西望着那块正挂在铜镜上晾着的帕子,那是白日里在客栈吃饭时梅幼清给他的,那时他走得急,忘了还给她。后来她也一生不吭就走了,这帕子便留在了他这里。
他想着,这会不会是上天给他的一个暗示,暗示他和梅幼清之前还有姻缘红线?
他亲自洗了帕子,晾在铜镜之上,看看帕子,再看看镜中自己的容貌:如此俊美非凡,旁的姑娘看到他都要红透脸的,怎么梅幼清看他就跟看大白菜似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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