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宁长公主一家来将军府赔礼道歉之后,虽说两家的心气儿都没能消下去,但又圣上在中间调节,至少明面上过得去。
第二天梅晓晨就去宫中继续读书了。
给太子做伴读的人,除了梅晓晨和穆昕以外,还有裴丞相的嫡孙裴江苒。
裴江苒比梅晓晨大几岁,比穆昕小一岁,算是和太子殿下年龄最相当的了。他为人有些拘谨,不像梅晓晨和穆昕那般闹腾,读书认真,写得一手漂亮的字,太子常让他帮自己写作业,天天跟在太子后面,算是与太子关系最好的一个。
梅晓晨年纪小,玩心重,穆昕虽然年龄最大,但他平日子也懒散惯了,两人都不太讨太子的喜欢,但两人并不在乎。且虽然打了两架,但终归性子相似,慢慢地也就玩到一起,成为朋友了。
韩府。
自从那日韩云西偷偷跑出去找梅幼清,回家之后韩夫人已经坐在他的院子里等他了,旁边还放着一根笤帚疙瘩。
韩云西只好交待了事情,说不忍看到梅幼清被人这样欺负。
韩夫人问他那帕子可是梅幼清的?
韩云西点头。
韩夫人这才忍不住拿起笤帚疙瘩要打他:“你不早说,你若早说你对梅家姑娘上了心,娘何至于把人拦在门外不让进?”
“你拦都拦了,儿子又没怪您。”韩云西道,“儿子已经同梅姑娘说好了,会为她作证的,若是她下次过来,您千万别拦了。”
“娘知道了。”
可梅幼清没有再来,来的是皇后身边的吴公公,前来调查当日乐书郡主和方允诺在湖边的事情。
韩云西自然如实告知,而后没几天便听说了常宁长公主一家去梅将军府的事情,想来两家的矛盾这算是解了。
韩云西哄着韩夫人也一起去一趟将军府,一来给那日将梅幼清拦在门外的事情道歉,二来也能联络一番感情,谈一谈梅家的口风,是否两家结亲还有可能?
于公于私,这样做对韩家都是好的。
韩夫人也没怎么推辞,便带着韩云西一起去了。
哪知刚赶到将军府,却见梅幼清正随一位公公出来,要上另一辆马车。
而那位公公不是旁人,正是先前来过韩府的那位吴公公,皇后身边的人。
韩夫人让马车慢行,直到梅幼清坐上吴公公的马车离开之后,韩家的马车才停到将军府门前。
入了韩家,见到梅二夫人之后,韩夫人先是对之前拦着梅幼清的事情道了歉,得到对方的谅解之后,才问起为何梅幼清会和吴公公一起离开。
薛姨娘道:“先前皇后娘娘就召清儿去皇宫问过话,今日又派人来召,说是还有几个问题想问问她,如此清儿便随吴公公去了。”
“这样啊,”韩夫人似乎想到了什么,又觉得不太可能,于是也没多说什么,“梅姑娘冰雪聪明,应该没有什么问题能难倒她的……”
原本在来的路上,韩云西还一直嘱咐她,便忘了问一问梅幼清的姻缘,可直到他们离开,韩夫人也没有问出口来。
回去之后,韩云西难免有些不开心:“娘,你怎的不问一问梅二夫人,最近有没有上门给梅姑娘提亲的人?”
韩夫人却道:“我瞧着不太对劲,既然梅姑娘和乐书郡主的事情已经了结了,为何皇后娘娘还要召见梅姑娘?”
“不是说有几个问题想再问问梅姑娘吗?”
“若只是想问几个问题,让吴公公直接来将军府中问了之后回去答话便是,何故非得让梅姑娘再进宫一次?”
韩云西还是不太明白。
韩夫人若有所思道:“我在想,会不会是皇后娘娘也看上了梅姑娘,想让梅姑娘进宫,毕竟太子也过了娶亲的年龄了,至今东宫一个妃嫔都没有……”
韩云西吓了一跳:“娘你别瞎猜,这……怎么可能?”他嘴上说着不可能,可心里却打起鼓来。
韩夫人想来谨慎惯了:“总之咱们还是再等等看,万一皇后娘娘真的有这个打算,你总不能和太子抢女人……”
梅幼清在去皇宫的路上也思考过皇后到底要问自己什么,先前她该说的话都已经说了,不晓得这件事情还有哪些疑点值得叫她过去问话。
不过思及上次皇后娘娘对她还算慈善,只是吓唬了她一次,并未为难她,这次估计也不会,故而梅幼清放宽了心态,神色安稳地随吴公公入了宫。
正阳宫中,皇后正在给皇帝亲手沏茶。
她沏出的茶与旁人沏得味道不一样,皇帝公务不多的时候,喜欢来这里喝茶。
今日是皇后特意要他腾出些时间过来喝茶,顺便见一见梅家的姑娘。
先前皇帝听皇后对梅幼清十分赞赏,也有了几分好奇。
太子已经到了成亲的年龄,几个月前,皇帝曾下旨,让文武百官举荐适龄的嫡女及妹、侄、孙女等人入宫参选太子妃嫔,层层筛选之后,留下了十个姑娘。
可太子对此十分排斥,连看都不去看她们一眼。皇后无奈,只得选了几个自己比较中意的,让她们假装以宫女的身份进入东宫服侍太子,若是太子有相中的,便依照身份立为太子妃或太子嫔。
可没想到她们几个刚入东宫没几天,就都哭着来找皇后,说太子根本不让她们近身,一吼二瞪三摔杯子的,吓得她们连话都不敢同太子说。
皇后无奈,只得将她们送回家去。
算算那时候,梅幼清还未及笄,故而没有参加那次的太子选妃。
如今她被皇后一眼相中了,今日再让皇帝过目一番,若能过关,不日便能赐婚了。
皇帝刚喝了第一杯茶,吴公公就进来禀报,说是梅姑娘带来了。
梅幼清踏进正阳宫殿内,便瞧见榻上依旧坐着两个人,只是这次并不是皇后娘娘和徐贵妃,而是皇后和一个十分威严的人在喝茶。
瞧他衣着和不怒自威的神态,梅幼清便知道这人就是当今的圣上。
她没想到皇帝会出现在这里,一时心中有些惊愕,迅速行了跪拜的大礼:“臣女见过陛下,见过皇后娘娘。”
“起来吧。”皇后笑盈盈道,“赐座。”
梅幼清便起身,坐在太监搬来的凳子上,略有紧张地微微低着头,等待皇后娘娘问话。
却不想对方并未立即开口,倒是感觉有两双目光一直在打量自己。
等到梅幼清把自己放在裙上的十根手指头来回数了三遍,才听到皇后娘娘开口同她说话:“清儿,听说你五岁就随你母亲入庵礼佛,在庵中待了十年,佛门清苦,这十年你是怎么过来的?”
梅幼清认真回答道:“臣女在庵中住得很好,有佛祖护佑,母亲爱护,师太慈祥,师姐照顾,臣女不觉得苦。”
“那你开蒙读书都是谁教的?”
“庵中有一位师姐,曾是江南才女,精通书画,臣女在庵中一直受她教导。”
“听说你还会弹琴,也是她教的吗?”
“弹琴是臣女自学的,算不得精通,只勉强能入母亲的耳。”
“你母亲曾也是名门出身,琴技书画都有涉猎,你的琴声能入她的耳,想来也是十分不错的。”
“多谢皇后娘娘夸赞。”梅幼清心中有些奇怪,皇后娘娘这不像是问话,更像是聊家常。
可吴公公分明说皇后是有事情要问她,想来应该是还未问到。
皇后同她聊了这些后,便拾起茶杯喝起了茶润润口,还看了皇帝一眼。
皇帝方才一直在听她们说,脸上的神情似是满意的。他又说起乐书郡主的事情:“乐书对你做的那些事情,皇后都告诉朕了。朕让乐书她们去将军府给你赔礼道歉,并未给与她们别的处罚,终究是对你不公了些。你心中若有不情愿,可以说出来,朕和皇后会再补偿你一番的。”
他语气和善,听着确实是要再给梅幼清一些补偿。
不过这件事情在梅幼清心里已经完全过去,她并不需要什么补偿,若非是因为乐书郡主他们伤了她的家人,梅幼清并无心理会这件事。
“陛下隆恩,臣女心中并无不情愿。”
皇帝却以为她碍于身份地位不好意思说出来,便又问了她一遍:“你若担心朕是在诓你,大可不必,君无戏言,你心中有怨,朕和皇后确有心想补偿你。”
“陛下,皇后娘娘,臣女心中没有怨气。”梅幼清诚挚道,“世间万物,以和为贵,人间因果,善字当先。臣女与乐书郡主的事情,虽不是善始,但已善终,与其埋怨计较,不如宽恕自省,如此才能有平常心态。”
一番话落,皇帝和皇后都从彼此的眼中看到了些许震惊之色。
随即便是相视一笑,互通了心意。
“与其埋怨计较,不如自省宽恕,”皇帝将这句话又念了一遍,“你小小年纪,能有如此觉悟和胸怀,实在难得。”
梅幼清想:难得吗?这些都是静安师太常讲的道理,庵中的人都知道。
皇帝高兴地喝罢了茶,便要回御书房继续处理公务了。
陛下走了,梅幼清以为自己也能离开了,却不想皇后又留她聊了好一会儿,聊她的父亲母亲,聊薛姨娘,聊梅晓晨……
“对了,太子和你弟弟他们此时还未下课,你想不想去看看他们读书的样子?”皇后问她。
梅幼清不太想去:“太子殿下他们读书是大事,臣女就不过去打扰了。”
可皇后似乎很想让她去:“无碍,本宫亲自带你去瞧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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