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第33章

    夏天低低的咳了一声。

    因为长时间的说话,嗓子已经开始略微有一些不舒服了。

    她刚压抑着咳了一声,一杯水就已经到了嘴边。

    童磨拿着杯子递到她面前,视觉上那双骨节分明的手似乎比白瓷的杯子还要白一些。而他眼里带着笑意,一张脸也因为这几分笑意而被衬的越发俊美。

    夏天目光落在童磨的手上,心里赞叹了一下童磨果然从发丝到手指甲长的都恰好卡在了她的审美上。

    手上却一点也没客气,接过来,喝了一口,润了润自己因为不停说话而感到干涸的喉咙,也不知道这是自己的第几次重复,“打嘴炮,这是一个非常不可取的行为。”她放下杯子,这才想起来问童磨,“你在听我说话吗?”

    童磨看着她,乖巧的点了点头,信誓旦旦道,“我在听,非常认真的在听。”

    偌大的房间里只有她和童磨。

    阳光被厚重的窗帘挡住,只有些许光亮透进来。而透过来的这点光少的可怜,几乎都难以从房间的明亮程度来判断时间的变化。

    在普通人看来,房间里有些过分的昏暗了。

    但现在屋里这两个人都不是普通人,也并不在乎房间是不是过暗了。应该说这两个人,巴不得没有一点光能照进这间屋子最好。

    其实平日里,屋里虽然不会直射进阳光,但整体还是亮堂的。毕竟一众信徒并没有那么像他们一样的夜视能力,房间过分昏暗的时候,反而让他们心里没底,难以放松。

    处在一个容易让人紧张的环境,比较不利于极乐教的工作展开。

    但这次夏天终于拿她圣女的身份压了别人一次,对着教徒,她几乎是恐吓威胁诱骗都用上了。最后教徒们一致表示,最近几天绝对不会有任何人进来打扰。甚至有人当场表示自己可以从早到晚守在门口,不吃不喝不睡不眨眼睛,不会让任何人、哪怕是一只苍蝇进去。

    夏天表示:……大可不必。

    因常年不见阳光的皮肤白皙的过分,大概是在太阳底下都会感觉晃眼的白。少女半跪着,半个身子趴在童磨坐着的躺椅上,膝盖下是柔软的地毯,露出的一截脚腕上套着做工精细的银环,衬的脚腕越发的纤细白皙。

    那银环是漂亮的装饰品,又有几分像是将人锁住的枷锁。明明只是一个银环,却不可思议的透露出几分温顺来。

    童磨本身是喜欢和人交流的。

    通过和人交谈,他可以理解到很多东西。某个词语对应的表情,某个句子对应的语调,是微笑的还是悲伤的,是愉悦的还是低沉的。

    不同的人,表现出来的情绪也是不同的。哪怕是同样的事情,同样的话语,却能通过不同的情绪展现。

    不尽相同,却又有共同之处。

    每个人都是一本独一无二的书,童磨非常享受阅读的过程。这就像是他无聊生活中的调味剂,越是鲜活激烈,他越是喜欢。

    即使环绕在人身上的,是悲伤的绝望,他也非常喜欢。因为对他而言,悲伤和愉悦都是一样的,只要有趣就足够了。

    而夏天,不管干什么,在他眼里,都是有趣的。

    比如现在夏天捧着他的脸,强行把他的脸掰过来和她对视。严肃认真道,“你打架的时候一定很喜欢打嘴炮是不是?这种行为就非常不可取。”

    童磨顺着她手上的力气抬起脸,眉眼间显得越发温顺,温顺到有些可怜巴巴的意味了。他反驳,“我才不会做这种事。”

    夏天皱了皱眉头,露出明显怀疑的表情,问,“那上次上弦叁找你挑战的时候,你说什么了吗?”

    童磨握住夏天的手,脸在夏天的手上蹭了蹭,一副求夸奖的表情,“我夸他了哦~”

    闻言,夏天脸上怀疑的表情更甚,眉头也越皱越紧,问,“你怎么夸他了?”

    童磨的前科实在太多,多到有时都让夏天怀疑夸奖、友好相处这些词在自己和童磨那里的含义是不是不太一样。

    “夸他的攻击不再像婴儿一样软绵绵的,已经到了孩童打闹的程度了~”

    夏天:……

    她似乎从这句话里,听到了一点自豪感。

    听听,这真心实意的说对方太弱的语气,是多么的熟悉。

    熟悉到夏天都想要和他打一架了。

    夏天:“……嘲讽别人也是非常不可取的,认真的嘲讽别人更不可以。”

    童磨委屈道,“我才不会嘲讽别人,我说的明明都是事实。”

    夏天铿锵道,“总之嘲讽别人就是不可以!”以防童磨再进行反驳,她伸手捂住童磨的嘴,不让他出声,坚定道,“听我的!我说的对!”

    童磨不让她去鬼杀队,一天到晚一直和她待在一起。手上的链子她解不开,童磨更没有解开的意思,一天下来,她根本没有给鬼杀队通风报信的机会。

    但是她没有坐以待毙,反而进行侧面进攻,再次妄想通过语言纠正童磨的一些想法行为,软磨硬泡想要让童磨答应,哪怕不让她去鬼杀队,偷偷的送个信也行。

    第一天给童磨洗脑,顶着巨大的压力,她洗的战战兢兢。

    第二天给童磨洗脑,她已经放下包袱,敢于直视童磨,发表自己的洗脑言论。

    第三天给童磨洗脑,因为对方的纵容她迅速的蹬鼻子上脸,已经发展为摁着对方的头强迫他听,在对方发表自己意见时迅速捂住对方的嘴,剥夺对方发言权。

    最开始,夏天还让童磨和自己讨论一下。但讨论了没几次,夏天就发现,只要和童磨接上几句话,自己肯定就会被童磨带歪,话题朝着莫名其妙的方向越奔越远。

    论能说会道,她根本比不过童磨。

    于是当她看见苗头有任何一点不对劲的地方时,她就坚定的捂上童磨的嘴,直接不让他继续反驳自己的观点。总之,听她的,她说的才是对的。

    不知道第几次被捂住嘴的童磨眨巴了眨巴眼睛,眼神无辜,越发衬的夏天像个图谋不轨的恶霸。

    然而恶霸夏天十分无情,“打嘴炮的行为究竟是怎么一种行为,你知道了吗?”

    童磨眨了眨眼,示意自己知道了。

    夏天松手,确认道,“是什么行为。”

    童磨乖巧道,“不可取行为。”

    夏天感动的几乎要落泪,连忙赞同加深巩固印象,“对对对,所以就算以后和别人打架,也不要一直和人家说话,知道吗?”

    这个要求简直太难为童磨了,她对童磨都没什么信心,于是连忙改口补充,“和你们同僚之间切磋的时候多说会话没关系的,毕竟我们鬼之间还是比较适合交流的。”

    说完,她在心里给上弦叁点了根蜡。希望这位被童磨当做小白鼠戏耍的上弦以后和童磨见面的机会可以少一点。

    出乎意料的,童磨并没有多大的反应,还是笑眯眯的模样,十分宽容,“小夏天希望这样的话,也可以哦。”反正再多的人加起来也没有一个小夏天有趣。

    “那我能给鬼杀队送个信吗!”

    双眼亮晶晶的,满是祈求。为了让他同意,脸上的表情也越发的温顺又可怜,被这么一双眼睛注视着,拒绝都变成了一种罪过。

    然而童磨无情道,“当然不可以啦。”

    “就算知道了鬼杀队的位置,无惨大人也不一定回去吧?”

    童磨歪了歪头,“就算你不给鬼杀队送信,鬼杀队也会知道自己已经暴露了。说是送信,其实还是想去鬼杀队吧?”

    童磨不解道,“鬼杀队就这么重要?”

    “我只是不想再有人死去了。”软磨硬泡都没有让童磨改变一点心意,夏天无力从童磨坐着的躺椅上直起身来,因为手上链条的关系她不能离童磨太远,离开了硬邦邦的椅子,她半倚在了柔软的抱枕上,声音闷闷的,“毕竟我很容易就会感到难过。”

    “说实话,我以前没有特别思考过这个问题。”夏天道,“我们为什么一定要以伤害别人这种方式活着呢?”

    “你知道吗?鬼杀队里,有非常多的人是因为鬼失去的家人。和他们相处的时候,我总是有一种负罪感。了解他们越多,我就越难过。”

    “他们本来应该可以平凡又安稳的生活,却因为我们被迫接受亲人的死亡。”

    “我很不喜欢这种感觉,明明我们就算不吃|人,也能活下去。”

    “所以,我总是在想我能为他们做些什么。”

    他们本来不必小小的年纪就拿起刀,他们本来不必背负这些不应该落在他们肩上的重担。

    “童磨,每次想到这些的时候,我就非常难过。”

    夏天抬眼看童磨,童磨也看她。

    那双七彩的眼睛清澈,眼角温柔的垂着,可惜他的主人却不像这双眼睛一样温柔。

    童磨总是挂着笑容,可他又总是冷漠的。

    只是有时候童磨对她太好了,好到让她忘记了,把她变成鬼的是他。禁锢她自由的是他。

    而他本身,是个没有任何同情心的恶鬼。

    “我会保护好我自己,我不会让自己死掉的。”夏天认真道,“我不会让无惨发现我的,这样也不可以吗?”

    夏天抛出大概是童磨最感兴趣的诱饵,“你就不想看看,我能做到什么程度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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