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等童磨自己试一试,她就已经完全把这个东西的味道表现出来了。
看着夏天趴桌子上,抱着一个洗手用的盆子干呕,童磨甚至相当好心的给她倒了一杯水,帮她顺了顺气。
夏天一阵干呕,当然什么也没能吐出来。
眼睛倒是红彤彤的,生理性的泪水吧嗒吧嗒直掉,也有一部分是觉得自己白喝了这么难喝的东西太难过了。
她无言的撇了一眼一脸看好戏的童磨,悲伤更甚,眼泪掉的也就更凶。
童磨叹了口气,拿了柔软的手帕,捧起夏天的脸,仔细给她把眼泪擦干净。
擦干净了眼泪,他手又抚上夏天光洁一片的额头,轻轻的,来回抚摸着额头中间。
那是夏天鬼化时,长出角的地方。
“我过去的时候,你这里,长出了角。”童磨语调平稳,眼里像是盛了细碎的星光,一片温柔,“当时我只觉得心里不舒服,却一直没想明白,为什么不舒服。”
“我想了很久,才想很明白,那个时候,我应该是在生气。”
“明明是我的东西,却因为别人发生了变化,我很不高兴。”
一声孩童尖锐的哭声,紧跟着女人迷糊又温柔的安慰。是哪家的孩子半夜里惊醒,然后又在母亲的拍打中安稳睡去。
夏天被这声突如其来的尖锐哭声吓得小小的哆嗦了一下。
“夏天,你让我觉得,你超出了我的控制。”
童磨没有多少感情眸子静静的看着她,让她突然想起了很多年前,她还年幼时踏入的佛堂。
她太饿了,瘦小的身体偷偷从门缝里钻进去,矮身藏在供桌的下面,趁人不注意拿走一个馒头。她只敢拿馒头,那些点心她根本不敢动。
她怕吃的时候发出声音,被别人发现,也怕摆的精致的点心少了一块,容易被别人发现。
一个馒头,不会引起注意。就算发现少了一个,他们也不会在意,补上就是了。
她拿着馒头,一口一口,不发出一点声音,一口水也没喝,把一整个馒头都吃到了肚子里。
然后她就一直呆着,呆到太阳沉下,月亮升起。佛堂安安静静,再没有人走动的声音,她才敢从供桌底下爬出来。拖着发麻的手脚,她跪在蒲团上,想要佛祖原谅,她偷偷吃了他一个馒头。
其实她并没有多少悔过之心,只是学着别人的模样,不知道是为了新奇还是为了好玩。
她好奇的抬头看巨大的佛像,佛像却不看她。
世间诸多苦难烦恼,世人诸多烦心抱怨。可再多抱怨,再多烦恼,佛祖嘴角只挂着一抹慈悲微笑,看也不看世人在这红尘之中苦苦挣扎。
他只注视着前方,不肯低头普度众生,眼中只有一片空洞。
现在,佛祖低头。
满眼,皆是她。
只有她。
像是有一只手扼住她的喉咙,阻断她的呼吸,蒙住她的眼睛。
他说她脱离了他的控制,她却觉得自己被他完全掌控,她的生死都掌控在他的一念之间。
她不自觉的倒退一步,被童磨一把抓住手腕。
“你害怕什么呢?以为我要杀掉你了?”
童磨的眸子映出夏天茫然的脸,而夏天后背一片冷汗,只觉得此时此刻的童磨比之前任何时候都不正常。
“我也这么想了。杀掉你,才能完整的拥有你。”童磨笑了,露出左边尖尖的牙齿,这个笑容竟然带了几分孩子气的天真,也带了几分孩子气的残忍,“可是我怎么舍得杀死你呢,夏天。”
冰凉的手指抚摸着夏天的脸,从泛红的眼角,到没有血色的嘴唇。童磨叹气,是真心实意的困惑和不解,像是问她,又像是在问自己,“你说,我为什么不舍得杀死你呢?”
夏天脑中一片空白。
她想用她惯用的语气说,因为我最讨童磨大人喜欢啊,因为童磨大人如果没了我,生活就太无趣了,因为因为……她明明可以说出那么多理由的。
但是她却什么也说不出,她只是茫然的看着童磨。
“你说怎么办呢?”童磨叹了口气,拿起了桌子上的抑制剂,里面的液体没有颜色也没有味道。他拇指微微用力,盖子被他挑起,掉在地上,发出了闷闷的一声‘咚’。
明明已经知道这个东西很难喝了,可他还是喝了。为什么呢?他自己都要问自己,为了什么?
夏天愣愣的看着童磨把那一瓶抑制剂喝了个干净,玻璃的小瓶子被他随手一扔,落在了地上垫着的地毯上。
他没和她继续讨论这个问题,转身出去了。
夏天看着地上玻璃的瓶子,沉默的站在原地,整个人依旧沉浸在被扼住喉咙,动也动不了的僵硬中。
站了许久,她才迈着沉重的步伐,赤脚踩着柔软的地毯,把它捡起来了。
明明刚才还不愿意喝,怎么突然就改变了主意?
童磨的声音在她脑中不停回响,‘你说,我为什么不舍的杀死你呢?’
夏天也问自己,为什么呢?没有感情的童磨原来还能有不舍的情绪吗?
夏天又把盖子捡起来,意外的发现自己的手竟然在微微的颤抖。深呼吸了两次,平复好自己的心情,夏天把盖子盖好,空了的瓶子被她放进小抽屉里,另外三个她想了想,还是放在了显眼的架子上。
喝了抑制剂,不可能再有胃口的童磨仍然出门了,不知道具体是干什么去了。
夏天趴在窗户上看了一会,没发现童磨的身影,倒是看见了楼下两个信徒半夜不睡觉,在那狂热的交流教规教律。
夏天趴窗户上听了一会,感觉自己生疏的圣女业务,因为他们这次狂热的讨论又有了几分熟悉的感觉,吓得她赶紧把窗户关上了。
童磨不在,她一下又变得无所事事起来。发了会呆,干脆又爬床上睡觉了。
梦里童磨还是在重复那句话,我为什么不舍得杀你呢?
这次夏天很自信的回答,因为我充满魅力。
童磨思考了一会,摇了摇头,说,不是。
夏天问,那是因为什么?
童磨又想了一会,突然给了她一条绳子,没有解答她的疑问,反而像是发现了新大陆一样的惊喜,道,我不舍的杀你,更不想你被别人杀死,你自杀不就行了!
夏天:……???
为什么?我不配活着吗???
还不等她劝告童磨,做鬼不能太狗,那条绳子已经自己缠上来勒住了她脖子,越缠越紧。
童磨在对面露出十分慈祥的老奶奶式微笑。
夏天猛的睁开眼。
白茫茫的一片,是粉刷过的天花板。
即使醒了,但感觉脖子还是挺勒。她伸手一摸,竟然是拴着自己的那根细细的链条,不知道她干了什么,睡觉的时候竟然把链子缠自己脖子上了。
这一觉睡得时间应该不长,看外面,离天亮还有一段时间。
夏天迷迷瞪瞪的把缠在自己脖子上的链条解下来,解着解着发现好像有点不太对劲。
她看着手里的链条断口,和自己脚腕上戴着的镯子上挂着的不怎么长的链条陷入沉思。
童磨不是说这个东西特别结实吗?她也没想着跑啊,怎么睡着觉就把链条给弄断了呢?难不成现在的她真的太强了吗?
夏天一手拿一边链条,准备接一下,看看能不能重新接上,这要是让童磨看见误会了受罪的还是她。不料她刚捏住两边的断口,门就被打开了。
还真的是怕什么来什么。
童磨站在门口,右手挑着门帘,看她手里拿着断了的链子,大概也没料到屋里会是这么个情况,惊讶的挑了挑眉。
夏天看看自己手上断了的链子,再看看门口站着的童磨,再看看链子,再看看童磨。
夏天:……
夏天:……我可以狡辩,你听我狡辩!
“不是!”夏天捏着断口,从床上蹭的蹦下来,随着她的动作,铃铛发出清脆的声响,她大声道,“它自己断的!”
童磨勾了勾嘴角,要笑不笑的点了点头。
夏天一看他的表情就知道他没信,不由更着急了,生怕童磨不高兴自己又要遭殃,捏着断口举在童磨眼前晃悠,声音更大,“我睡了一觉起来就这个样子了,真的!”
童磨握住夏天晃悠的手,点头应,“嗯,好,我知道。”
态度十分敷衍。
夏天不依不饶的还想举起来给童磨看,使了使劲,没把手抽出来,委屈一下就又涌上来了,“我说真的。”
童磨失笑,松了手,还是那句话,“我知道。”
夏天觉得这个狗男人根本就是在敷衍她,鉴于最近的童磨对她实在是太宽容了,夏天的胆子也越来越大,她抬起头,自认为很有气势的瞪着童磨,然后重重的哼了一声。
哼完赶紧噔噔的跑回床上去。
童磨在她背后低声笑了。
听见童磨的笑声,夏天觉得更气了,直接把脑袋扎被子里,拒绝再和童磨进行交流。
身边微微塌陷了下去,夏天不用看也知道是童磨在她旁边坐下来,但是她现在根本不想理这个狗男人,于是手脚并用,准备再往里爬爬。
刚一动,就被一只冰凉的手抓住了一只脚丫子。
夏天一直在屋里,身上好歹还是暖和的。此刻被这只手一抓,冷的打了个寒战,头也赶紧从被子里出来了。
他不是想直接把她脚剁掉吧?
夏天用手臂撑着身体半坐起来,刚才的气势又被童磨的一个动作搞得半点不剩,整个人又软又怂,准备见势不对的话立马求饶。
然后她就看见童磨两只手指一捻,也没看出使劲,就把脚上那个镯子上还连着的那一条不长的链子捻断了。
跟着链条拆下来的还有那几个小巧的、但声音不小的铃铛。
现在她脚腕上就剩了一个银色的圆环,挺好看的,但是绝对限制不了的她的自由。
那条据童磨本人说很结实的链子在童磨手里,就跟撕纸一样,轻轻松松的就断了。
夏·童磨彩虹屁制作机·天,刚才被吓了个半死,职业操守迅速上线,“不愧是童磨大人!手劲真大!”
童磨抬眼看她,把那一截链条递给夏天,不怀好意道,“你试试。”
夏天捏着那条细细的链子,假笑道:“嗨呀,我就是个柔弱的美少女,哪里有那么大的……”
手劲两个字还没来得里说出来,那根链子就在柔弱的美少女手里被拽断了。
夏天眼睛都因为惊讶而瞪圆了,她想和童磨说,这个链子是不是不结实,你是不是被人骗了。
一抬头,看见童磨笑的特别的开心。
不是那种平日里的那种假惺惺的笑,就是单纯的因为看见了什么,觉得很好笑而表现出来的笑。
夏天看看手里的链子,再看看童磨的笑容,终于明白了什么。
童磨,你是真的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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