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磨自己没有感情,但是不代表他看不透别人的感情。
至少夏天是这认为的。
比如信徒在诉说自己的悲伤时,他会配合的留下眼泪,那双被泪水浸湿的眸子看起来温柔又悲悯。
一眼看过去,真的是一个非常合格的精神寄托。
对比之下,她这位只会尬笑的圣女,业务素质可以说是相当不过关了。
信徒抱怨不休,对这个世道厌恶至极,哭泣着请求神明早日带她去往极乐。她咒骂这世道咒骂的深情实感,夏天坐着发呆,过了许久才听见童磨说“万世极乐”。
这就是像是一个把那位信徒从激愤情绪中拉出来的信号。
一瞬间,她又恢复了虔诚和卑微,跪拜圣子,感谢圣子的倾听。
信徒走后,屋里又只剩下他们两个。
童磨眼角还挂着泪,脸上神色依旧悲悯,语气也带着怜悯。
无论多少人多少次在他面前用相似的话语抱怨,他都能耐心的倾听,认真又温柔。
他流着泪,像是感同了那位信徒的身受,“太可怜了,人类总是这样的可怜。如果不是现在没胃口的话,真想帮她摆脱这无聊的人生让她去往极乐啊。”
不,那样才是真的可怜吧。
不过追捧着极乐教,妄想在乱世之中寻找一个寄托,本来就是荒唐又可怜的。
童磨固执的认为被他吃掉的人类和他永远的生活在了一起,这就是人类向往的极乐。这个思维夏天也没有办法给他掰回来,索性不跟他讨论。
“童磨,变成鬼之后只有晚上才能出去吧?”夏天像是漫不经心的开口,似乎只是单纯的好奇,“见不到太阳不会觉得很可惜吗?”
“有什么可惜的?可惜自己拥有了永恒的生命?可惜自己摆脱了人类的弱小?”童磨拖长了语调嗤笑着回答,“那可真是太可惜了。”
虽然知道童磨大概对于人类这个身份不会有任何的就连和念想,但是亲耳听到总是会有那么几分挫败。
“你是人类的时候,也不怎么喜欢阳光吗?”
童磨脸上的泪痕已经擦干净了,但眸子还是湿漉漉的,像是被水浸过一样,显得有几分温柔,“我对于阳光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啊。”
“说起来,就算是人类的时候,其实我也很少见到阳光呢,毕竟每天都有人想要向我倾诉,想要我传达神的旨意。根本没有空闲的时间让我踏出屋子。”
“这么看来,其实也没有太大不同吧。”
“虽然不能接触阳光,但是摆脱了人类的弱小、摆脱了人类短暂的寿命。怎么看,都很划得来。”
万世极乐教是童磨的父母创建的。
童磨在很小的时候,就因为罕见的七彩眼眸和白橡发色被推上圣子的位置。
每天总是有大人向一个幼小的孩童哭诉,哭诉那些对于孩童而言晦涩难懂的苦难和不幸。
童磨的童年被眼泪填满,被极乐教禁锢,在应该被宠爱的年纪得到的只有对于这乱世的怨恨。
人们把他奉为圣子,把他锁在神坛之上,固执的认为他可以和神明交流,等待着神明降临人间,带他们去往极乐。
夏天撑着头苦恼的看着现在的童磨,他所有伪装的感情就像是在演出一场夸张的舞台剧。
在该笑的时候笑,在该流泪的时候流泪。
他不理解笑的时候是因为什么,流泪的时候又是为了什么,所有的情感浮于表面,在她看来,虚假的过分。
他的世界观扭曲又荒诞,且已经成型无法被纠正。
童磨,他是真的生来就没有感情的吗?
对她的放纵难道仅仅是因为觉得有趣?不舍得杀死她也只是因为独占欲?
夏天越想越觉得头疼,觉得现在童磨的不正常大部分应该归咎于年幼时的经历。但是过去不可能被逆转,现在改变又显得过于艰难。
就算真的有了变成人类的药物,童磨也不会有变回人类的念头。更何况……夏天叹了口气,并不是变成人类,做下的恶行就可以一笔勾销的。
夏天简直越想越气,气他的父母,气那堆无知的信徒,看见童磨也觉得生气。
她又不能打童磨一顿出去,只能拒绝和童磨再进行交流,单方面决定和童磨冷战,拎了一本书准备看书用来打发时间。
谁知道书刚拿到手里,第一页还没翻开。童磨就把书从夏天手里抽走,随手扔到夏天够不到的地方,不满道,“小夏天倒是和我说话啊,整天看书的话,我可是会嫉妒的,书难道比我还重要吗?”
不可理喻,这个男人简直不可理喻。
“这有什么可比较的……”夏天无奈,也生不起气来了,着实不能理解童磨诡异的脑回路,“当然是你重要,书我就是随便看看。”
童磨不依不饶:“随便看看吗?小夏天明明是看书的时间比较长吧?嘴上说着书比较重要,却不肯好好的看我,小夏天真是无情。我知道的,这种行为就叫做渣女吧。”
夏天:……
夏天:???
为什么话题会变成这样?童磨这两天你看书究竟看了些什么?
“不是……这种比较方式的对象至少应该是人啊……”夏天悲愤的吐槽,“应该是我对一个人产生了兴趣,认为他重要的程度超过了你,你才可以这么说吧。”
“也不对……为什么越讲越奇怪啊……”
搞得她好像真的像个始乱终弃的渣女一样。
童磨抬眼看她,皱眉道,“那可不行啊。”
“毕竟在我心里小夏天是最重要的,那在小夏天心里我也是最重要的才行。如果出现比我还重要的人不行吧?”
“也不是不行,杀掉就好了。”
“毕竟这样才公平啊。”
很好,不愧是你,果然完全无法沟通。
‘不能随便’杀人,在童磨这里又根本说不通,夏天甚至可以想象自己如果说了这句话,童磨肯定又会用那种纵容孩子无理取闹一样包容的眼神看她。
夏天无力挣扎,敷衍的赞同的童磨的意见,“童磨大人说的对,我心里当然不会有比童磨大人更重要的事物啦。”
得到想要的答案,童磨满意了。
而夏天被这么一打岔,也没了看书的欲望。
她趴在桌子上,目光落在了剩下的那三支抑制剂上,抑制剂还是维持原样被随意的放在了桌子上,她没动,童磨也没动。
夏天并不知道一支抑制剂可以坚持多长时间,虽然距离童磨喝下那只抑制剂只过去了三天。但是每天夏天都提心吊胆,生怕哪天童磨突然说自己好饿。
毕竟凡是喝过一次的,就应该不会再生出喝第二次的欲望了。
珠世没告诉她需要多长时间喝一次,而她自己又不能作为参考对象。毕竟她本身就很少有想要进食的欲望,至于童磨的进食习惯,她其实还真的不是很清楚。
在她对人血表现出了十分强烈的厌恶后,童磨就没有在她面前进食过。甚至没多长时间,见她的时候身上一点血腥味都感觉不出来,她连推断的依据都没有。
她又不能直愣愣的去问童磨,你一般多长时间会觉得饿,什么时候饿了我们再喝个抑制剂啊。
先不说这句话之后童磨会不会打死她,光是诱哄童磨喝下这个抑制剂就已经是个难题了。
她还在这边纠结,突然听见童磨短暂的‘啊’了一声。
然后童磨就在她眼前消失了。
夏天也没吃惊。
毕竟童磨也不是第一次这样突然消失了。
传送,这应该是那位名叫“鸣女”的鬼的能力。是一个相当便利,但对于鬼杀队而言相当麻烦的技能。
夏天捡起被童磨扔出去的那本书,把它放回到书架上。
鬼舞辻无惨应该不会单独把童磨自己召唤过去,那这次应该是上弦之间的会议。现在上弦六个位置空了三个,上弦陆死了,上弦肆也死了,而且听童磨说,上弦伍死在了时透无一郎的手里。
上弦位置出现的空缺,给了鬼舞辻无惨危机感吗?
夏天郁闷的想,还真是有种大战一触即发的感觉。
叹了口气,她突然有点后悔送出去的那封信。她送出那封信的本意是想告诉他们她还活着,不必因为她而自责或者难过。
但现在想想,如果在他们心里,她是死在那场和上弦肆的战斗里,或许更好一点。
没有对立、又没有冲突,至死她都是和他们在同一战线,身为同伴而在努力的。
你看,多好的结局。
鬼杀队和鬼,本身就是两个尖锐的对立。
童磨和鬼杀队最终也避免不了刀剑相向的一天,两种身份定然产生激烈的碰撞,以一方的死亡作为收场。
她不可能为了鬼杀队背叛童磨,但是同样的,她也不可能因为童磨加害于鬼杀队。
但她的存在也不并不会缓和这两者之间的矛盾,总而言之,就是她夹在中间,一点用处也没有。
童磨一直把她藏的很好,童磨之外,没有别的鬼见过她。这种隐蔽一直持续到她趁童磨不注意出逃,见到了上弦叁。
这种隐蔽性被打破后,童磨默许她留在鬼杀队。
毕竟鬼杀队应该算是躲避鬼舞辻无惨最好的地方了。
童磨本质上并不能脱离无惨的控制。
她在童磨身边起到的作用,仅仅是欺骗鬼舞辻无惨的血,隐瞒她的存在,但这也只是对她而言。
童磨是上弦贰,越是靠前的数字越强,越接近无惨,也代表了鬼舞辻无惨对其的控制越强。
如果想要摆脱鬼舞辻无惨的控制,也就越难。
要是她能打得过童磨就好了,直接打晕了拖过去给珠世做研究。也不用麻烦珠世辛辛苦苦想怎么单纯的依靠药物让一个上弦鬼脱离无惨的控制了。
童磨可能根本想都没想过的问题,她还要在这替他发愁,夏天愤怒的把那三瓶抑制剂摆在童磨经常坐的椅子旁边的小桌子上。
就算你不喝,我也要让这个东西时时刻刻出现在你的眼前,时时刻刻提醒着你这个难喝的诡异的味道。
在鬼杀队,她鲜少有无聊的时候。主要就是鬼杀队人多,这个忙的时候她可以去找那个,那个忙的时候她还能去找另一个,最后大家都忙的时候她还能跟着一起参加训练。
她不想跟着训练还能取消祢豆子,祢豆子又乖又软,她在的时候多数都不会睡觉陪着她,可爱的不行。
而且听童磨说,祢豆子现在已经克服了阳光,她都不能恭喜她,不能过去抱抱她。夏天想想祢豆子软乎乎的手感,遗憾的在地上打了个滚。
神在给你关上一扇门的时候,也会顺便把你的窗户锁死。比如她现失去了软乎乎又可爱的祢豆子,但是上天给了她知道硬邦邦又变态的童磨。
躺在柔软地毯上的夏天,流下悲伤的泪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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