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皇宫到赵府的路上,有一顶轿子被四个小太监抬着走在街市上,在离赵家有一条街的时候,突然被人挡住了去路。
抬轿子的小太监一见是静王,连忙放下轿子,跪了下去:“见过静王。”
轿子里的吴总管闻言连忙拉开轿帘出来:“参见静王千岁,王爷病体可好些了?”
江景乔身后站着六个侍卫,脸色不太好,看着吴总管道:“劳吴总管挂念了,你这是要去赵家宣旨吗?”
吴总管闻言一惊:“呀,王爷都知道了?老奴在这恭喜王爷了。”
“恭喜?”江景乔沉着脸,脸上已经没有前世天真顽皮的笑容了,她低头看着吴总管,挥了挥手,“来人,把吴总管抬起来,随本王进宫!”
吴总管慌乱地看向静王,被四个侍卫架着胳膊和腿抬了起来,不明状况地哭喊道:“王爷,这是做什么呀?这成何体统啊王爷。”
江景乔自始至终没有笑过,她拉开袍子坐进轿子里,沉声道:“进宫!”
此时赵家后院,气氛凝重,国公爷赵庸大步向前,看着地上衣衫不整的两个人,脸色十分难堪,那充满血丝的双眼狠狠地瞪着赵紫莹:“作践的东西,赵家的脸都被你丢干净了。”
赵紫莹泪流满面摇着头:“祖父,孙女是被人欺负的,孙女没有...”
赵庸闻言看了眼地上跪着的孙有能和一旁低着头的孙夫人,又冷眼看向自己的妻子:“怎么回事?你若老了就让两个媳妇当家。”
老太太见国公爷在小辈面前没给她脸,面子有些挂不住,可依旧地忍着气回话,道:“公爷,我们也是听见声音赶来,还没来得及问清楚呢。”
赵庸闻言白色的眉毛动了动,低头看向孙有能:“这是赵家后宅,孙家儿郎怎么进来的?进来做什么?又是怎么和老夫的孙女纠缠起来,你一五一十给老夫说,有半句假话老夫的棍子可不饶人!!”
孙有能身子微微颤了颤,假山洞里黑呼呼的,他也是出了山洞才发现抱错人了,本就出了差错心里懊恼,又倒霉地被国公爷撞见,这事若回的不好,他姑姑准撕了他。
“说话!!”赵庸直接吼出两个字。
孙有能吓了一跳,小心翼翼抬起头,看了眼老太太和孙氏,见孙氏使眼色,脑子灵光一闪道:“国公爷,是三小姐,三小姐约我今天见面的,我一时糊涂,借着如厕的借口从墙头爬进来的。”
赵清芷闻言一愣,这个时候都不忘往她身上泼脏水,难道孙有能以为他玷污了赵紫莹的清白又把她拉下水,能两个都娶不成?
赵清芷还没反应,徐氏护女心切地急道:“你不要含血喷人啊!”
孙氏闻言冷哼道:“弟妹,你急什么?我侄子也不能凭空就诬陷清芷了呀,这世上哪有空穴来风的事?”
赵紫莹拢着衣服站了起来,指着赵清芷破口大骂:“好啊你,原来是你陷害我,我就说你怎么那么好心要送发钗给我,原来都是圈套,祖父,孙女委屈啊,请祖父为孙女做主啊。”
老太太闻言一转先前的怒气,一言不发地看热闹。
赵庸脸色铁青,任何破坏赵家名声的人他都不会轻饶了,他转头看着赵清芷,厉声道:“清芷,孙家儿郎说你约他见面,你堂姐又说你陷害她,你怎么说?”
赵清芷闻言看了众人一眼,刚要说话被孙氏指着鼻子怼道:“事情摆在眼前人证俱在了,你还不跪下认错?清芷啊清芷,伯娘我之前可没看出来你竟然是这样的人,私会儿郎不说,还陷害你堂姐,你小小年纪怎么如此歹徒心肠?莫说人家宋家退婚了,这要娶了你,那还真是家门不幸啊。”
“三妹,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二妹刚才虽然取笑过你,可你也不能就此毁了她啊,这让二妹今后如何嫁人?”赵紫莜看向赵清芷,轻声埋怨着,两眸微闪雾气萦绕,配上恨铁不成刚的表情,看得赵庸对大孙女的话认同多了几分,他这个孙女早有善名在外,今日还是第一次听她埋怨人,想来也是心疼庶妹,这真的是十分难得了。
赵紫莜说罢轻轻抱着赵紫莹说着安慰的话。
赵清芷听了赵紫莜的话,瞧着赵紫莜的神情,忽然有一种大开眼界的感觉,这样的女人哪怕说狗有十条腿都有人信吧?赵清芷佩服的同时想起江景乔,前世她的景乔有没有被赵紫莜迷惑住?
“大姐,我这辈子完了,完了!”赵紫莹抓着赵紫莜的袖子嚎啕大哭,她向来心气高,除了大姐赵紫莜她谁都不服,她甚至幻想着能嫁给皇亲国戚做正房,如今都成泡影了,孙家早就没落了,何况孙有能是个不成气候的,祖父若将她许给孙有能,她这辈子就完了。
赵紫莜看着赵紫莹的鼻涕蹭到她身上,微微敛眉,随后掩饰下去拍着赵紫莹的后背道:“不哭,不哭,凡事都有祖父和祖母做主。”
徐氏见众人一边倒,都不相信她的女儿,急道:“芷儿不是那样的人,她一向守规矩的。”
赵清芷听了母亲的话回神,看了眼地上抱在一起相亲相爱的姐妹俩,微微转身对赵庸福身道:“祖父,就算是杀人犯上了公堂也得有让犯人申辩的机会,怎么在咱们赵家却不给孙女说话的机会呢?”
孙氏一听急了:“哼,我侄子都把你供出来了,你还要说什么?别以为自己有文采,就能巧舌如簧颠倒黑白了。”
孙氏的大嫂闻言连忙附和道:“就是,本来我听宋家人退婚还以为他们小题大做呢,没成想你好好的小姐竟然勾引我儿子,被揭发了还死不认错,真是没有一点妇德。”
徐氏闻言又想说话,被赵清芷给拉住了,她双眸清朗地看着赵庸道:“祖父,孙家夫人看起来不打算给孙女说话的机会了,孙女不明白,赵家的女儿何时容得外人如此羞辱,又何时容得外人盖棺定论?”
赵庸被眼前孙女的目光震了一下,回过味来看向孙夫人道:“孙家夫人,事情没弄清楚前,请慎言,无论如何你儿子胆大包天进我赵家后院是事实!”
孙夫人闻言低头连连道:“是,是...”
赵庸眼神扫视众人,最后落在赵清芷身上,“清芷你说,若是冤枉的祖父给你做主,若是你私通还陷害你堂姐,就家法论处,决不轻饶。”
赵清芷微微福身,随后道:“孙女有个疑问,孙家儿郎说是受我所约,不知道是何人传话,又是何时所约?”
赵庸闻言看向孙有能:“孙家儿郎答话!”
孙有能大脑飞速转着,想起他母亲是昨天下午告诉他要来赵家讨个便宜媳妇的,便道:“是、是昨天下午,传话人是三小姐身边的丫鬟。”
赵清芷闻言又问:“敢问孙公子,我身边的丫鬟叫什么?”
孙有能闻言抬起头,看向孙氏,他之前虽然在宴席上见过赵清芷几面,可并不曾打听过一个丫鬟的名字。
孙有能额头冒着汗:“晚辈,晚辈给忘了。”
赵庸闻言眸子似刀一般地看着孙有能。
“祖父,孙公子记性不好,忘记孙女丫鬟叫什么,倒也是有可能的。”赵清芷微微一笑。
孙氏等人愣了一下,就连徐氏也拉着女儿的手眼神透着埋怨,这怎么还替人说起话来了?
“不过......”赵清芷话锋一转,“说孙女昨天下午通知的孙公子,这倒不通了,孙女昨日坠落荷花池,晚上才醒,别说母亲兄长可以作证,沈大夫和府里的丫鬟妈妈也都可以作证。”
孙氏闻言搅了一下帕子,她就是找到沈大夫,得知赵清芷不久后能醒这才去通知娘家人今天上门逼婚。
老太太眼神暗了下去,她已经预感到不好了。
徐氏闻言眼睛一亮道:“公爹,的确如此,芷儿上午昏迷一直到晚上醒来,我都守在身边的。”
赵庸虽然是昨晚上才到家,可多多少少也听说过西院的事,这会子想起来,猛的一脚踢在孙有能的肩上。
“混账东西,竟然敢往老夫孙女身上泼脏水。”
孙氏见状,吓得一句话不敢说。
赵清芷往前一步道:“祖父,孙女并不知道孙家人今天会来,更不知道孙公子会闯进花园,邀请两位堂姐去挑选发钗也是联络姐妹感情,并不是二堂姐嘴里所说的陷害。”
赵庸闻言将事情串联起来,踢了孙有能一脚道:“原来是你这小子闯进来躲在假山肆意行不轨之事,你以为玷污任何一个赵家小姐就能顺利娶回家吗?”
“国公爷啊,打不得啊。”孙氏的大嫂拦在儿子面前。
赵庸气极了,不仅因为有人算计赵家,更气愤有人当他是傻子一般戏弄。
“你们孙家好教养,他占了老夫一个孙女的便宜,还往另一个孙女身上泼脏水,怎么看我国公府的小姐被退婚了,就敢如此放肆了?”赵庸说着上前又是一脚。
孙有能连连叩头:“国公爷饶命啊。”
“饶命?”赵庸环顾左右,指着那些虎背熊腰的妈妈道:“把他绑起来,打断他一条腿!”
赵清芷扬眉,这样做岂不是压根不想把她那二堂姐嫁给孙有能了?这怎么行,这赵紫莹能害她一次,就能害她第二次,留下来终究是个祸害。况且前世这赵紫莹嫁给了刑部尚书的儿子,怂恿其丈夫差点捅死她二哥,绝对不能让赵紫莹再嫁进刑部尚书府。
赵紫莹此刻不哭了,紧紧窝在赵紫莜怀里,看不到赵紫莜阴晴莫测的脸,只听了祖父的话宽下心来,只要不嫁到孙家就好,今天发生的事谁敢嚼舌头?况且她的初血还在,不怕未来夫家知道。
赵清芷迈步上前,眼眶微微含泪,温声道:“祖父,孙女知道祖父是为了给孙女出气,孙女心中感动万分,只是,宫中有丽嫔在,孙夫人的妹妹又在昭王府侍奉,孙女不想因为自己的事让赵家和孙家结怨,只要祖父还孙女清白,孙女就心满意足了。”
赵庸闻言猛然清醒,是啊孙家女儿丽嫔虽不受宠,可到底是皇帝的妃子,谁知道日后有没有腾达的机会,眼下孙家虽然日渐没落,可也不能轻易得罪。赵庸仔细一想,为了一个孙女给赵家埋下祸患不值得。
孙氏大嫂闻言忙道:“是啊,国公爷,你饶了我儿子吧,丽嫔娘娘也会感激您的。”
赵庸看向赵清芷,缓缓开口道:“女孩子还是得多读书啊,读过书就是明事理,这孙家儿郎污蔑的是你,你却能为了赵家心生宽恕,着实难得,那好,那就饶了他吧。”
孙有能闻言连忙叩头:“多谢国公爷。”
赵庸冷眼看向赵紫莹,他本来想把赵紫莹送去尚书府的,现在看来,只能算这个孙女倒霉了。
“不管怎么说,紫莹被你抱了还扯了衣服,一个女孩子清白和名声毁在你手里,该负的责任你就要负了,回去让你父亲来,直接找你姑父把亲事定了吧。”
孙有能闻言连连应着,相比保住一条腿来说,娶个妻简直容易多了。
赵紫莹猛地抬头看向自己的祖父,连忙爬到赵庸脚下,疯一般地扯着那官袍:“祖父,不要啊,我不嫁,我不嫁。”
“此事由不得你。”赵庸将人甩开,看了眼自己老迈的妻子,眼中有浓浓的不满,“你老了,精力不足了,以后二房西院的事让东席和徐氏自己管,你近日就带着孙氏好好操办紫莹的婚事吧。”
赵庸说罢拂袖而去。
赵清芷福身相送,低垂的眸子看不到任何波澜,起身时才悠悠地看向正安抚妹妹的赵紫莜,这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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