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系统提示:淑妃昨夜在月下弹了一个时辰的琵琶。”
“娘娘,时辰到了,您该起了。”
鏖战了一夜,当浑身酸软的祝迟欢被顺枫叫醒的时候,身边早就已经空了——毕竟皇帝还有早朝,一觉醒来已经不见了人影是正常操作。倒是尽职尽责的吃瓜系统,在她醒来的同时便在她的脑内响起了提示音。
还没有完全清醒过来的祝迟欢在床上又躺了一小会儿,等到顺枫第二次来催时,这才慢悠悠地起床、让顺枫等人为自己洗漱更衣,梳妆打扮。
就和往常一样,祝迟欢今天也依旧没有问皇帝是什么时候离开的、离开之时有没有说过什么,而知道祝迟欢对于皇帝并不在意的顺枫等人也没说,只是尽职尽责地替祝迟欢梳洗打扮。
后宫中的嫔妃虽然不需要上早朝,但每日的早起请安却是少不了的。受到皇帝宠爱的宠妃或许还能赖会儿床误个点,但是作为中宫皇后却没有这个特权,只能按时打卡、然后召开每天早上的日常晨会——简直就和上班一样麻烦。
“娘娘今天穿哪件衣裳?”苑桐捧着两套已经搭配好的宫装来到了在洗完脸后还有些睡意朦胧的祝迟欢的面前,询问着她的意见。
祝迟欢睁着惺忪睡眼看了眼苑桐手里的衣服,在打了一个哈欠后兴趣缺缺地答道,“就那件榴花红色的吧,这季节穿这颜色正好。”
等天再热一些后,她估计看到红色系的衣裙都会觉得烦躁。
“娘娘穿红色系的最好看了,”苑桐说着,替祝迟欢换上了手中的这套衣裙。颜色明艳的衣裙将祝迟欢衬得神采飞扬,即使还未上妆,便已有六宫之主的气势。
苑桐愈发觉得自家娘娘进宫简直就是糟蹋了。
不过这话她也不敢当着其他宫人的面说,在确认了祝迟欢的衣装没有问题之后,她又道,“奴婢和顺枫姐姐替娘娘梳妆吧。”
昨夜压根就没睡几个时辰的祝迟欢在苑桐给自己更衣的时候,就在琢磨着等会儿散会了之后自己是不是要再睡个回笼觉。而等到她在梳妆台前坐下后,就开始庆幸着好在现在宫里也就只有淑妃和德妃两人,否则自己头晕着还不得不面对底下乌泱泱的一群人,只会每天起床都会低血压的自己更加烦躁。
但是等下个月新人都进宫了,早起请安时的局面想来又会变得很不一样。
虽说等宫里人多以后她能听的八卦也就多了,可她要面对的纷争同样也就多了。哪像现在,她需要的、也只能够关注的对象就只有淑妃和德妃。
不过说到德妃,她今天一早起来居然没有得到任何与德妃有关的系统提示,这还是让祝迟欢颇感意外。
震惊!让后宫女人跌破眼镜的事实!皇帝看了会沉默,嫔妃听了会流泪!
百件瓷器为何没有惨遭毒手?福阳宫为何准时熄灯?后宫昨夜为何风平浪静?德妃的荣誉称号又何为止步于青铜?这究竟是道德的沦丧还是人性的扭曲,就让今日的后宫观察带你走进德妃昨晚没有摔杯子背后的真相——
并没有。
祝迟欢只觉得事出反常必有妖。
毕竟自打她与皇帝大婚那夜,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绑定在身的系统在她脑内卡碟一样的刷屏后;之后连续整整七天,她每天晚上与皇帝因爱鼓掌时,都能被各种各样以德妃和淑妃为主角的、稀奇古怪的消息刷屏。
当然,在大部分以“德妃娘娘又摔东西啦”为核心内容的提示中,偶尔出现的“淑妃娘娘正在对着月亮弹琵琶”的消息就仿佛是一股清流。
好在这样的情况在第八天得到了改善。
大约是她这里攒足了经验,这个吃瓜系统在第八天早上进行了一次系统更新,并开启了夜间免打扰模式——除非是乙级以上的消息,否则一律在她第二天起床后推送。
这才还给了祝迟欢一个安稳睡眠——至少她不用在与皇帝啪啪啪的时候,因为各种来自系统的消息而吓得幻肢都软了。
祝迟欢在苑桐给自己上妆前往嘴里塞了块小点心,一边琢磨着昨夜到底是什么情况。
以往但凡皇帝前一夜在中宫或者淑妃那儿宿下了,祝迟欢在第二天起床后,总会在这个点被各种延迟了一夜的系统提示而刷屏。然而她今天早上却非常神奇地没有收到任何有关“德妃摔瓷”的系统提示。
如果不是在她起床之际,系统吼了一嗓子“淑妃昨夜又弹琵琶了”,祝迟欢还真以为是系统崩溃了,毕竟系统崩溃这种事在她穿越前其实不罕见。
不过德妃没有在昨晚刷新什么成就这件事,还是让祝迟欢有些奇怪。
她看着铜镜内的自己微微皱起了眉,而后低声呢喃道,“难不成是转了性子?”
正在给祝迟欢梳好的发髻上插步摇的顺枫也没听清祝迟欢说了什么,只能连忙俯下身询问道,“娘娘是在说什么?”
“我在想这一夜过去,不知道德妃宫里的茶盅是否还够用。”
“娘娘放心,德妃娘娘宫中的东西自然是缺不了的,”顺枫闻言立刻就笑了,在说话的同时她也不耽误手上的工作,将那赤金红宝的步摇戴在了祝迟欢的头上。
祝迟欢进宫的时候,宫中就只有那么两位高位的嫔妃,她身边的宫女自然也会留心那两人的一举一动。所以德妃一有什么不顺——比如皇帝留宿中宫或者是淑妃那儿——就喜欢砸东西的爱好,自然也是祝迟欢身边贴身的宫人们人尽皆知的小秘密。
“也是,一两个茶碗罢了,德妃若是不喜欢那些用旧了的,自然会有人替她送去新的,要我们操什么心?”祝迟欢抬手抚了抚发髻上的簪子,心里却是不住地犯着嘀咕。
永昌帝为先皇守孝的三年里,宫里也就两位高位的嫔妃,德妃自然不会放过这个能够笼络、乃至控制内侍监和六局的绝好机会,这一点祝迟欢在进宫前就有所准备。
否则按德妃那个暴脾气,每季送上去的最新瓷器都还不够她摔上一轮的。
不过她没有想到的是,趁着她入主中宫前先一步控制住内侍监和六局的人中居然没有淑妃,这就让人感到很意外了。
当然,这个意外在祝迟欢与淑妃接触了几次后,便得到了解答。
在顺枫替祝迟欢梳好头的同时,苑桐也已经上好了妆。由顺枫几人亲自调制的香粉很好地遮住了祝迟欢眼下因为一夜劳碌而残留的乌青,虽然祝迟欢也不怕来自德妃的醋意,但她自己也不愿意用萎靡颓废的一面去见其他人。
这就和她来到这个世界前,和闺蜜们逛街时总要先洗头化妆是一个道理。
“系统提示:淑妃抵达长秋宫。”
“系统提示:德妃抵达长秋宫。”
冰冷而又亲切的提示音适时地响起,祝迟欢却不急着起身,只是对着铜镜内那妆容精致的面容又看了一眼。不一会儿,负责正殿的柊桐便进屋来禀报,“娘娘,淑妃和德妃来了。”
“我知道了,那就开工吧,”祝迟欢缓缓起身,其实就和淑妃与德妃不太愿意见到她一样,她也不愿意每天大清早地起床与那二位打交道。
可她就算再不想与她们打交道也必须硬着头皮上,毕竟这是她坐在皇后这个位子上必须履行的责任。既然躲不过去,那就只能想办法让自己过得更顺心一些。
在祝迟欢起身朝正殿走去的同时,跟在她身边的顺枫与柊桐也一改私下里的随性,端出了皇后身边的大宫女们均有的端庄稳重的姿态——既不会让人觉得高傲,也绝不会让人小觑,让许多前不久新进宫的小宫女都不由得心生羡慕。
长秋宫的正殿熏着香味清浅的香,淑妃与德妃在看见祝迟欢的到来后便齐齐地拜下行礼。
不管她们是真情还是假意,终究是避不开礼不可废四个字。
祝迟欢只当作不知道德妃一直对自己存着的怨气,在叫起后便让宫人上了茶,等到奉茶的宫女们都退下后,便端起了那盏粉青釉鸳鸯鱼塘纹的茶盅,气定神闲地用茶盖撇去了杯内的浮沫。
一时间长秋宫中只有瓷质的茶盖划过杯口的声音。
祝迟欢在品茶的时候也在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坐在下首二人的情况,只见那身材纤瘦的淑妃穿着一件碧水色的云锦制成的宫装,表情淡淡、一如既往的不爱说话。
淑妃的沉默倒是在祝迟欢的预料之中,却不想那平时在外表现得温柔贤惠,偶尔酸上一酸就能够让整个长秋宫正殿充满醋意的德妃居然也不比往常那般多话,这便让祝迟欢不得不多看她一眼了。
今日德妃身上的衣裙以宝蓝色为主,鲜亮的颜色衬得她更加华贵大方,精致妆容也将她五官的优点全部放大,令人过目难忘。祝迟欢不得不承认,哪怕算上即将入宫的新人,德妃也是难得的美人。
只是真要是细看的话,祝迟欢却是能够在她眼下看见与自己相似的乌青。
看来德妃昨夜虽然早早就睡下了,却也依旧没有睡好。
“本宫瞧着今日二位的精神都不是很好,”既然德妃不愿说话,淑妃又难得主动开口,想着早点结束晨会就能早点回去睡个回笼觉的祝迟欢便主动打开了话匣子,“可是昨夜没有睡好?”
德妃一听祝迟欢这话,捧着茶碗的手顿时一僵,如果不是还记得自己还身在中宫,恐怕德妃手中的茶碗此刻已经在地上碎成了好几片了。
饶是心中不痛快,德妃却也还是不得不强撑着笑颜答道,“劳皇后娘娘记挂,臣妾昨夜睡得很好。”
“嗤……”
却不想德妃的话音刚落,一直没有说话的淑妃便搁下了手中的茶盏,她冷眼看着坐在自己对面的德妃,眼中写满了嘲弄,“昨晚上一夜没睡着就直说,顶着那么明显的两团乌青说自己睡得很好就不怕闪着舌头吗?”
啊……又开始了。
看着坐在自己左手侧的淑妃又开始例行公事般地对德妃进行冷嘲热讽,祝迟欢也不知道自己是该叹气,还是该觉得好笑。
其实真要说的话,祝迟欢还是很喜欢淑妃的,只是她也很清楚,自己与淑妃肯定合不来。
因为这位梁淑妃是一位不折不扣的文艺女青年。
在祝迟欢的印象中,弹琴赏月,吟诗作画,淑妃每日都在做这些事对于后宫中除非争风吃醋、明争暗斗就没有别的事情可做的宫妃来说倒也是常事——运气好的没准还能在皇帝心里留个好印象。
但是淑妃却不然,经过祝迟欢的观察,淑妃所做的这些纯粹就是因为个人喜好,而不是为了取悦于皇帝。甚至每每永昌帝去她那儿时,淑妃都会将这些收起,不仅不让皇帝评价甚至也不让皇帝看见,端足了冷艳清高的范。
如果这里不是忌讳颇多的后宫,祝迟欢真怀疑淑妃会不会做出葬花之类的事。
但是这些并不是重点,重点是这位身为文艺女青年的淑妃娘娘……
还是个毒舌系的。
坐在祝迟欢下首右手侧的德妃自然比祝迟欢更加了解淑妃的性格,毕竟她也与淑妃相处了这么多年了,此刻听见淑妃的讽刺她非但没生气,甚至还笑盈盈地怼了回去,“我自然是比不得淑妃姐姐,只不过……听说昨夜您又在月下弹琵琶了?”
淑妃睨了德妃一眼没有说话,倒是德妃在慢条斯理地喝了口茶润了润喉后又继续说道,“如今宫里没什么人,您的这点小兴趣自然也不妨事,不过等宫里的人多了之后,您的小爱好了只怕是会惊扰不少人的美梦。”
“况且夜凉如水,淑妃姐姐还是仔细了身体为好。”
坐在上坐喝茶观战的祝迟欢闻言挑了挑眉,她以自己多年的吃瓜经验法师,德妃刚才说了那么多话,重点绝对是在最后那一句。
“能够安睡的人哪怕听到本宫的琵琶声也依旧能睡着,睡不着的人就算宫里一点声音都没有,也照样睡不着。”
德妃不好对付,淑妃也不是什么软柿子,她冷睨着德妃,又冷笑地道,“你我一个在玉芙宫一个在福阳宫,距离相差得那么远,德妃,你可别可告诉我你眼下的乌青也是昨夜听到我的琵琶声后彻夜难眠才冒出来的。”
淑妃的言下之意再明显不过,同样也听出了对方话语之中的嘲弄的德妃捏着帕子的手指一紧,险些就要把掌心中的帕子给绞烂了,可面对着淑妃的话语,她还真不知道该如何回应。
后宫那么大,玉芙宫的动静自然是传不到福阳宫去的,所以她昨夜彻夜难眠也同样不是因为淑妃的琵琶声。
见德妃被自己堵得说不出话,淑妃又最后补了一句,“要仔细身体的人可不仅只有我。既然德妃你睡不好,那就找太医开一副安神的方子,药就算再苦也总比一个人苦撑着要强。”
这话的重点好像也在最后一句来着?
坐在主位的祝迟欢眼瞧着德妃端着茶盅的手都在抖,险些就要再度将手里的东西摔到了地上却还是不得不忍着,脸上还得扬着温柔似水的笑容;再看看淑妃望着德妃时那全无讽刺与嘲弄的眼神,就不得不感叹一声后宫里的女人果然各个都会演戏。
也是,后宫里谁还不是个戏精了?
可究竟是真情还是假意,还得让时间来证明。
“二位既然提到了新人,”眼见着淑妃和德妃好似日常任务一样的口水战已经告一段落,在旁边当了好一会儿吃瓜群众的祝迟欢也终于再度站了出来,“那本宫这儿正好也提一提。”
“这次大选有八位新人入宫,皇上封了两位为婕妤,分别是户部尚书家的小女儿蒋氏以及虎威将军的侄女张氏,”就算不是为了转移淑妃与德妃的关注点,祝迟欢原本也打算将这事在今天早上告诉她们。
倒也不是为了替即将入宫的新人拉仇恨,只是觉得她们作为正二品的四妃,有必要知道这些。
“居然是从三品的婕妤?看来皇上似乎是很中意她们。”
德妃一听显然是有些惊讶,似乎是意识到了什么,不过她很快还是恢复了从容与冷静,只是语气中还是有些难以掩饰的惆怅,“不过以她们的家世,婕妤之位倒也不亏待她们。”
只怕是这两位的福气还在后头。
毕竟初入宫就被封为婕妤意味着什么大家都很清楚,不过现在后宫没有什么人,皇帝初次大选就封了两位婕妤倒也在意料之中——总比一上来就是主位的九嫔要让人容易接受得多。
祝迟欢只在心中暗道德妃是没有看见大选时皇帝看蒋家小姐的眼神,否则绝不会像现在这般安心。
不过这种事即使她现在不说也没关系,等新人入宫时德妃自然会知晓。更何况其实祝迟欢对那位蒋家小姐并没有恶感,也犯不着在对方进宫前就替她拉足了来自德妃的仇恨感。
不如说对于一位并不喜欢皇帝的皇后来说,宫里的女人——哪怕是三天两头就更换一批宫中瓷器的德妃——在做出她绝对无法饶恕的行为之前,祝迟欢都不感到讨厌,甚至还有些好感。
只不过比起已经开始琢磨着新人入宫后要怎么做的德妃,淑妃看起来似乎真的一点儿都不在意是不是即将有许多年轻漂亮的小姑娘即将入宫分宠这种事。即使听到祝迟欢的这番话语,淑妃也只是静静地继续品着杯中的君山银针。
如果不是祝迟欢捕捉到她时不时朝德妃投去的担忧的视线,恐怕祝迟欢真的会以为淑妃是觉得这已经有些凉了的茶水比起即将入宫的新人要更吸引她。
坐在主位上的祝迟欢无声地笑了笑。
虽然她已经入宫半年有余,但她还是想说这一淑一德两位妃子实在是真的有意思。只希望即将入宫的新人,也能像她们这般有意思就好了,因为这样一来……
她每天就有好多瓜可以轮着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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