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002

    002.

    第二天早上。

    纪欢思考着自己该怎么从这个奇怪的地方出来，该怎么变回人。然而回想起整本《妖物横行》小说，却完全没有任何思绪。

    《妖物横行》这小说的名字听上去好像很带感，是个剧情流小说，但实际上作者将背景和剧情写得含糊其辞，更侧重主角攻受的感情。最最重要的是，如果纪欢的记忆没有出现问题，那么他压根没在小说里看到关于照妖镜的详细描写。

    因为，主角攻受直到结局都没能找到这玩意儿。

    这么一来，纪欢只能靠自己。

    纪欢托着下巴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双眼抬起无神地望向前方时，视线中却比刚才多了一道身影，是封迟。封迟不知为何又回到了浴室。男人修长的手指随意握着手机，目光落在镜中，语气平淡的与电话另一头的人交谈。

    “不必。我这儿不需要人。你想给人家开后门，让他去你那儿。没得说，就这样。”

    每一个字眼都带着拒人千里之外的冷漠。

    “我管他是谁，你爱带自己带。”封迟说着话，目光却若有若无的落在大镜子边的小镜子上。他能清楚地看到镜面上那个小黑点动了动，随即小黑点不知怎么的，稍稍变大了些。

    封迟握着手机的手指轻轻摩挲着，长眸微眯。

    想起刚才他走进浴室时耳边响起的那一声叹息，封迟此刻的心情有点复杂。

    没有理会电话那头的人噼里啪啦说了点什么，封迟无情挂断通话后，便直接伸手拿起了朴实无华的照妖镜。在他的手握住镜面时，耳边突兀的响起一道惊呼。紧接着而来的是一道小声的抱怨：“他怎么又摸我的腰。”

    封迟：“……”

    黑点从小变大，随即又从大变小。封迟凭借着过人的眼力终于看清楚了这不知何时出现的黑点到底是什么——

    是个人。

    一个看上去可能还没他指甲盖大的男生。

    对方好奇得伸长脖子朝着外面看来时，五官随着放大的效果清晰了不少。刚才他动手拿起镜子，对方似乎是受了惊吓，因此又缩回去了，黑点便也小了。

    只是……他握着这小黑点的腰了？

    封迟面无表情的扫了一眼胖胖的照妖镜，实在搞不懂所谓的腰在哪里。

    但，封迟接下来的动作却小心了许多。他的目光在洗手台上扫过，没能找到可以将镜子挂起来的小绳子，便捻着手指捏着边边。猝不及防间，他看到小黑点仿佛被什么给揪住了衣服，硬是被拎起来腾空了。

    抱怨声又传来了，“怎么回事啊，仗着自己长得好看摸我就算了，怎么扯我衣服！”

    封迟：“……”

    好烦。

    封迟索性将镜子一把揣进西装口袋，转身离开了浴室。

    纪欢被这突如其来的黑暗蒙住了眼睛，不过也不担忧着急。一到黑夜，浴室的灯被关掉之后，他便完完全全进入了一个只有黑色的世界。自从知道了自己到底是怎么回事，纪欢便不怕了。

    封迟走路虽然稳稳当当，可手臂蹭过外套或者一脚先踩下的时候，镜子还是会随着惯性蹬蹬蹬地小弧度上下摇动。纪欢被晃得脑袋发晕，想伸手拽住点什么，然而周围却只有空气。

    封迟没走两分钟，纪欢就被晃得想吐。

    他伸手扣着自己的嗓子，有气无力：“爸爸照顾一下你兜里的镜子好吗？镜子要碎啦！”

    知道自己的抱怨声封迟听不到，纪欢抱怨完便继续调整姿势以防晕车……晕人。

    然而他没想到的是，不晃了！

    但是很快，那种晃晃悠悠的感觉便继续传来。大约一分钟之后，纪欢再次发现自己被人扯住了衣服、身体以一种奇怪的姿态微微一斜，半挂在空中。随后，一阵天旋地转，他被啪叽一下扔在了副驾驶座位上。

    纪欢仰躺在地上，身上的黑色睡衣微微掀起了一个角，露出半截白皙如牛奶的腰腹。

    他睁大眼睛望着头顶。

    封迟真是一点都不懂得怜他惜镜子。

    纪欢又叹了一口气。

    封迟的手刚搭上方向盘，黑色的迈巴赫还未启动，耳边的叹息便已经非常刺耳的响起。封迟沉默的看着前方，他已经不记得从昨天开始听到过多少声类似的叹息了。

    他的五感极为敏锐出色，深夜睡熟之中也能隐约听到从浴室传来的叹息和自言自语。

    封迟憋了一个晚上，总觉得自己的理智会在某一个时刻彻底消散。

    但是……这镜子到底是怎么回事还没搞清楚呢。

    得继续憋。

    *

    迈巴赫穿过晨起已经逐渐热闹的街道，又穿过绕绕弯弯的小巷，最终停在了一个小街的街尾。封迟一条长腿跨出车，车内某人嘀嘀咕咕的声音再次响起：“可别忘了我。快把我带上！”

    封迟：“……”

    男人面无表情地关上车门，却绕到了副驾驶的位置，打开车门弯腰将镜子揣进了口袋。

    纪欢终于满足了。

    虽然封迟听不到他讲话，但是封迟还是非常贴心的，至少还能记得副驾驶座位有一面可怜的小镜子。

    纪欢调整了一下坐姿，身体随着镜子的晃动慢悠悠地晃。也不知是已经习惯了这种晃动频率和大小还是封迟走路的步伐速度有所调整，纪欢没觉得难受，反倒觉得悠闲和享受。

    他嘴里哼着不着调的小曲儿，心里在想封迟应该是上班了。虽然没能看到地方，但纪欢还记得小说里对妖管局的介绍。作为只处理妖界事物的存在，妖管局有点像人类世界的警察局。不过，妖管局比起警察局更为特殊一点。

    整个妖界也就这么一个妖管局，虽然有分部，但分部都不配叫这个名。因此，封迟作为妖管局的老大，在妖界的地位极为特殊。

    说起来……

    纪欢挠挠下巴，想了半天也没想起来封迟到底是个什么妖怪。

    伴随着推门的声响，封迟已经走进了妖管局的内部。妖管局位于禾北街道的街尾，这里地段不算好，没有市中心那么繁荣，却也热闹。周围都是熙熙攘攘的小店铺，充斥着市井生活的气息。妖管局也不过只是一处不大的院子，里面只有两个房子。

    封迟一走进办公室，就迎来了几声热闹的招呼。

    “老大早上好，你要吃油条吗？隔壁爷爷送的，说是感谢我们帮他找到了他的狗。”

    “嗷嗷嗷这边还有奶茶！左数第二家奶茶店送的。嘿嘿，那个小姐姐好像在追我诶。”

    “老大你桌上还有昨天晚上临市送来的资料。”

    封迟看了眼热热闹闹的办公室，也没觉得吵，只是淡淡的嗯了一声，便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看起了资料。

    纪欢能察觉到封迟已经坐下，黑色外套被他随意挂在椅背上。但是……封迟似乎没有将小镜子拿出来的打算。

    纪欢托着下巴无聊得只能瞪眼睛，无聊透了又开始哼哼哼。

    “好想出去嗷——”

    “虽然大早上的喝奶茶是作孽，但是我也好想喝哦。波霸奶绿三分糖再加一份波霸。”

    封迟握着钢笔的手一顿，漆黑的墨点在纸张上晕染开，显得有点碍眼。

    他面无表情的将钢笔一收，等了大概五分钟，才似突然想起小镜子的存在似的，将镜子从口袋里拿了出来，随意扔在桌子上。

    纪欢察觉到有只手又握住了自己细细的腰，紧接着自己就被哐当一下扔下去了。

    他一屁股Duang在地上，疼得‘嗷’了一声。

    封迟这个男人，真是一点都不懂得怜香惜玉！

    封迟：“……”

    这面镜子真的好烦。

    封迟心里其实产生过冲动，要不直接把这镜子扔了算了。但是一想到这镜子奇奇怪怪的，心里又有些怪异。他啧了一声，语气里带着点隐藏得极好的不耐烦。

    宋淑静抱着文件走进来的时候，封迟正靠在椅子上，神情淡淡，然而目光却深邃。宋淑静略意外的顺着封迟的目光看去，看到了一面镜子。

    镜子？

    宋淑静眨眨眼，将文件摆在桌面上。一时也忘了正事儿，拿起镜子一看，乐了，“老大，你一个大男人怎么还带面小镜子啊，准备化妆啊？”

    说着，宋淑静往自己的脸上照了照。

    他们妖管局只有她一个女的，虽然大家平时称兄道弟，但是并不妨碍她每天化个美美的妆出门。捏着镜子看看眼线画得完美不完美，又看看口红有没有掉，宋淑静心满意足得正要放下小镜子——

    也是这一刻，她懵了。

    镜子里漂亮美艳的女人忽然变了，她的眼睛缓缓拉长，瓜子脸上腮帮子越来越鼓，像是往里头塞了两个核桃。紧接着，门牙像是变异了似的，从唇下探出，变长。

    宋淑静只懵了两秒，便尖叫一声把镜子给扔了。

    “我草草草！有妖怪！”

    镜子先是哐当一声砸在桌面上，竖起来转了好几个圈，随即又啪叽一下正面朝下。

    纪欢享受了一番上天入地坐过山车的刺激，又仿佛被一只手揪着，将脸狠狠按在地上。

    他双手撑在地上，脑袋从地面上抬起来。

    整张脸都是懵懵的。

    好不容易坐起来，他捂着自己的腰差点哭出来，“好痛——”

    封迟：“……”

    封迟抬起眼睛看向捂着脸心有余悸的宋淑静，捏起镜子看了一眼。没能看到小黑点，只看到了一只面部表情狰狞又惊恐的松鼠。他翻过镜面，对准了宋淑静。

    然而宋淑静却始终不肯松开手，只顾着尖叫：“老大，有妖怪！”

    封迟嘴角一抽，“是有只妖怪。但这松鼠，不是你的原型吗？”

    宋淑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