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这衣服, 买, 还是不买, 对于秦乐之来说, 似乎成了一个难题。
买吧,就落实了秦时月嘴里的“眼光精准, 挑出了全店最丑的几件衣服。”
不买吧, 面对秦时月明显地针对, 店员们也都看在眼里,就这样灰溜溜地走掉未免太丢人现眼。
而郑书意眼看着店员一家直接一套表拉到底,打出了单子, 站在柜台边, 小声跟秦时月嘀咕“不是,真买啊”
秦时月很认真地点头“当然真买啊。”
郑书意“这不太好吧。”
秦时月“没什么,我小舅舅的副卡,他无所谓的。”
郑书意“那更不好了吧, 我跟你小舅舅又不认识。”
“哎呀都说了要买了怎么能反悔呢”
秦时月大概是进入打脸剧本无法自拔, 有些上头, 一股今天就要签单谁劝也不好使的架势, “就当回礼你请我看演唱会。”
以及之前事情的一丢丢补偿。
这句心里话她没好意思说出来。
刷刷两下, 她刷卡,签字, 一套动作一气呵成, 拦都拦不住, 比她整理稿子的时候快多了。
大手一挥后, 婊里婊气地看向秦乐之和岳星洲。
“谢了啊姐。”
“你神经病吧”原本逛这家店的路人都站在这儿看热闹,秦乐之咽不下这口气,指着秦时月就要上前,却被岳星洲拉住。
几个店员都团团围住秦时月和郑书意,四周还有不少看热闹的人。
秦时月就在人群中回头,一脸张扬,“你怎么骂人呢我花钱买衣服怎么了花你家钱了”
“行了行了”岳星洲拉住愤愤不平的秦乐之,把她往外面拽,“不买了,这几件确实也不怎么好看。”
“不好看是吗”秦乐之冷笑,用只有他听得见的声音说,“我看你刚刚眼珠子都要黏人家身上了。”
明晃晃的灯光照得郑书意有些迷茫。
而店员们有望一天完成整个季度ki,看两人的眼神就像看亲妈一样,让郑书意有些骑虎难下。
她感觉有钱人的脑回路大概真的不太正常。
不过郑书意还是换上了那条红裙子,走出商场时,手里还捏着一大堆快递单。
像个烫手山芋,实在不知道怎么处理。
甚至已经开始盘算之后去退了,钱应该会直接退回秦时月的卡上。
两人站在路边,车鸣声不绝于耳。
“等下去哪儿啊”秦时月戴上墨镜,准备给司机打电话,“要不一起去吃晚饭”
郑书意摇头道“不了,我约了人吃饭。”
听郑书意的语气暗含着喜悦感,秦时月朝她看去。
两人对了对眼神,郑书意扬眉,露出一个意味十足的笑。
“哦哦我懂了”
秦时月恍然大悟,揶揄地笑,“怪不得专门出来买衣服呢。”
郑书意笑着说“聪明。”
秦时月朝她竖起大拇指,“厉害快去快去加油争取早日拿下小舅舅”
没想到会在商场耽误这么久,和秦时月告别后,郑书意急匆匆赶回家里,刚下车,便看见时宴的车缓缓开过来。
郑书意瞅了眼自己手里拎的好几个购物袋,略一思忖,迈开腿就往小区里面快步走去。
倒不是别的原因,她就是想先把购物袋放下。
而且今天为了出门逛街,专门穿的平底鞋,郑书意觉得不太好看,想先回家再换一双高跟鞋。
可是她没走几步,后面的车已经停稳。
“郑书意。”
听见他平静地喊她名字,郑书意下意识就停下脚步,缓缓转头。
时宴车窗降了下来,从郑书意这个角度,只能看见他隐在阴影后的半张脸,眸色幽深,正看着她。
“上车。”
“哦。”
郑书意只好拎着一堆购物袋上车。
纸质袋子塞进座位时,一阵窸窸窣窣地响动,横放在郑书意脚边。
时宴侧头看了一眼,几不可查地皱了皱眉。
商务用车,从来没堆放过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有些突兀。
郑书意浑然不觉,对着车窗理了理头发,也没问时宴要去哪儿。
期间时宴看文件,郑书意也没打扰,安安静静地坐在一旁。
半个小时的车程后,车辆开进郊区,过了国道,车拐向一处风景区,绕着湖边,停在一处中式园林门口。
这座半对外开放的园林是程家产业,私密,但环境雅致,是不少钟情于中式宴会人群的不二之选。
但今日程家老爷子在自家举办的晚宴并非正式商务宴会,而是他多年来的习惯。
当年老爷子中年丧子,膝下再无人承欢,也没有缘分再得孩子,孤单了一些时日,便开始举办家宴,亲朋好友们都带上家里的晚辈来参加,程老爷子也喜欢看着孩子们热热闹闹的。
十多年下来,这个习惯一直没改,孩子们也都长大,各自习惯携伴出席,觥筹交错间,人际关系慢慢织成了一张网,这每年年底的聚会变相就成了这群年轻人的一种固定社交。
只是郑书意并不知道这些,她跟着时宴进入园林深处,才感觉到气氛好像有些不对。
廊腰缦回,檐牙高啄,还有小桥流水四处围绕。
这里怎么看,也不像是男女之间吃晚饭的地方呀。
郑书意两三步上前,处于和时宴并肩的位置。
“这里是吃饭的地方”
时宴正要说话时,侧头看向郑书意的时候,脚步顿了一下。
他眼神扫过郑书意头顶,落在她昂头看他的脸上。
没穿高跟鞋的她,陡然降了一截儿,俯视她时,脸更小了。
时宴突然低声道“怎么这么矮”
郑书意
不回答就不回答,突然人身攻击是什么意思
“大家都是一米多,我矮怎么了,人家公交车也没收我半价。”
“”
在穿过一条很长的实木走廊时,郑书意终于得知,今天并不是她跟时宴单独的晚饭,而是时宴的一个长辈举办的晚宴。
郑书意顿时停下了脚步。
“不是说陪我吃晚饭吗”
时宴神色淡淡地看着她“这不算陪你吃晚饭”
郑书意
行吧
她垂着脑袋,哼了两声。
“你明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时宴“那你是什么意思”
郑书意抬头看了他一眼,憋了一会儿,还是什么都没说。
算了,有的人你是不能跟他讲道理的。
行至门口,时宴停下脚步,看了郑书意一眼。
他单手入袋,手臂间留出了一个自然的弧度。
郑书意会意,挽住了他的手。
那么现在,她就是以时宴的女伴身份出席这场晚宴。
但这并不能让郑书意高兴。
工作原因,她们也时常受邀参加各类宴会酒会,非常明白在这类场合,男性都会携女伴入场。
可能是妻子,可能是女朋友,也可能是同事,真是可能只是仅有一面之缘的朋友。
所以郑书意心想,对于时宴来说,他肯定经常携各种女伴出入,根本不会把这当一回事儿。
今天不是她郑书意,肯定也会有别人。
难怪时宴昨晚答应得那么爽快,或许正在物色女伴人选,她就撞上去了。
唉。
郑书意难免有些无语。
商人就是商人,不赚钱的生意真是一点都不沾。
不过好在这场晚宴似乎更接近feast的性质,并不十足严肃,甚至都不用非得正装出席。
并且今年是中式晚宴,社交性少了许多,就是这群晚辈们在年前聚在一起吃个饭。
园林里最大的包厢,只安排了四桌,以翡翠屏风相隔,在聚会的性质中保留了些许私密性。
时宴进来的那一刻,便有人坐在正对门的位置,跟他打了个招呼。
在人群里,时宴向来是众人所瞩目的那一刻。
一听见他来了,不少人都纷纷投来目光。
郑书意站在时宴旁边,挽着他的手,感觉到不少人也在好奇地打量自己。
有这么大惊小怪的吗
郑书意不解,携伴出席宴会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
却不知,在座不少人交换一个眼神后,各种猜想已经在微妙的表情里悄悄浮动。
随后,某些个微信群开始狂跳消息。
“这就是时宴车上的女演员”
“没见过啊,看来是个十八线吧。”
“据说演技很好”
“看长相是真的不错,就是完全没有名气啊。”
“就凭这长相,不出半年,时宴就能把她捧红了吧。”
“要不上前打个招呼认识认识,以后搞不好就是顶流女星了。”
于是,时宴和郑书意刚落座,还没来得及介绍,就有人主动上前。
“我最近不太关注娱乐圈啊。”一个坐在对面的年轻男人看着时宴,指了指郑书意,问道,“这位是”
“啊我知道”
没等时宴回话,一个女孩子说道“您是前段时间那个网剧萧兰王妃传的女主角吧”
她这么一说,另外一个女孩子又接话“对对对,这么一说我想起来了,当时我们还说女主角很漂亮呢,没想到现代装更好看。”
郑书意
时宴侧头看了她一眼,也没说话。
郑书意只得讪讪一笑,说道“你们可能是认错了,我是财经周刊的记者。”
众人恍然大悟中,有带了些异样的眼神。
很快,微信群又活跃了起来。
“昨晚还跟女演员共度春宵,今天就换了个美女记者”
“时总牛批”
“带来程叔叔的家宴了,看来这位记者更得欢心啊。”
“时总果然还是喜欢比较有内涵的哦。”
“心疼某位女演员点蜡”
郑书意丝毫不知时宴的风评已经在无形中被害,默默吃饭,默默听他们聊天,也不怎么插话。
直至接近尾声,郑书意实在有些无聊了,便拿出手机看了看。
锁屏上显示,短信箱里有来自岳星洲的几条消息。
她皱了皱眉。
当时果断地拉黑了岳星洲的微信微博,但因为平时除了工作以外基本不用电联了,所以忘了还有手机号这一茬。
她打开短信,看见岳星洲给她发了两条消息。
二十分钟前。
岳星洲书意,你有空吗
五分钟前。
岳星洲我有些话想跟你说。
郑书意扫了一眼,正想拉黑这个号码时,对方又发来了一条。
岳星洲书意,你忙吗现在在做什么啊
郑书意心里冷笑一声,啪啪打字。
郑书意做爱。
发出去这条,郑书意想象着岳星洲脸绿的样子,顿时神清气爽,嘴角慢慢勾起一个弧度。
几乎是于此同时,她似乎又感觉到了什么。
缓缓朝左边转头。
情理之外,似乎又是意料之中地对上了时宴的目光。
他眼睑一垂,视线掠过郑书意的手机屏幕,又再次回到她脸上。
空气似乎在这一刻凝滞。
郑书意嘴角的笑容僵住,面无表情,机械地转过头,机械地打字,在时宴的注视下补了三个字过去。
郑书意心蛋糕。
发完,放下手机,郑书意眼观鼻鼻观心。
身旁的那道视线终于缓缓离开了她身上。
他什么都没说,却比说了什么更让人尴尬。
席间交谈依旧,言笑晏晏,与半分钟前的氛围并无区别。
郑书意也看似正常,如刚才一般地娴静,温柔,一言不发。
只是,两分钟后,有人看见郑书意慢吞吞地将面前的碗推开,然后双手掌心向上并拢,放在桌上。
随后,她整张脸埋了进去。
肩膀一缩,头发垂下来,整个人像钻进了某种洞里。
有人问“她怎么了”
时宴垂眸看她一眼,手掌轻轻抚过一下她微颤的后脑勺。
“不太清楚。”他平静地说,“可能是饭菜不太合胃口。”
之后桌上再说了什么,郑书意一概不知道了。
她只知道,有的人活着,但已经死了。
郑书意捂着脸做了许久的心理调整,等到饭桌上的话题已经彻底没有任何“饭菜”的影子了,她才缓缓抬起头。
幸好,时宴也没有任何表情波动,甚至都没看她一眼。
郑书意松了口气。
从来没有哪一刻如此希望时宴不要看他。
可是没过一会儿,有服务员敲门进来,往在座所有女士面前上了一份小蛋糕。
郑书意“”
她背脊再次僵硬,灵魂出窍一般看着面前的小蛋糕,耳边嗡嗡作响。
“谁点的啊”
有人问。
时宴慢条斯理地擦了擦手,说道“我点的。”
郑书意“”
时宴“有人比较喜欢吃蛋糕。”
郑书意“”
她还是盯着眼前的蛋糕。
粉色慕斯,白色奶油,缀着两颗樱桃,很可爱,口感应该也很细腻。
但不知道为什么,这个蛋糕在郑书意眼里,看出了一股色情的感觉。
总觉得,时某人在内涵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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