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第三十八章

小说:错撩 作者:翘摇
    第三十八章

    虽说是放假, 可春节也算一年中最忙碌的日子之一。

    自从年二十八晚上到家,郑书意基本没休息过,被爸妈拖着做大扫除,置办年货,还抽了一天去看望了病中的亲戚,直到大年三十这天晚上才真正地闲了下来。

    傍晚,爸爸在厨房里忙碌年夜饭, 客厅里放着电视, 春晚预热节目播得热火朝天。

    王女士坐在沙发上, 嗑着瓜子儿, 时不时瞥一眼一旁摆弄手机的郑书意。

    “天天就看手机,早晚要钻进手机里”

    郑书意“啧”了一声,“给领导发新年祝福呢。”

    “那你还挺贴心。”王美茹有意无意地说,“那你给人家喻游发新年祝福了吗”

    “发了, 我祝他新年大吉财源滚滚工作顺利身体健康, 怎么样, 够有诚意吧一个字一个字打的。”

    王美茹显然知道她在敷衍, “你不如约他吃个饭, 当面祝福他,我觉得更有诚意。”

    郑书意正想反驳一下,突然看了一眼手机,立刻起身往房间跑去。

    “你又干什么要吃饭了”

    “我知道”

    过了一会儿, 郑书意掐着吃饭的点从房间里出来了。

    饭桌上那两位还在聊喻游。

    “他工作忙, 赶着今天才到家, 现在年轻人工作真辛苦。”

    “让人家多休息两天,回头带上姑娘一起吃个团年饭。”

    “我不去。”

    郑书意忽然出现在饭桌边,怡然自得地端上饭碗,嘴角还挂着笑,“你们别撮合了,我跟他就不来电,而且”

    郑书意挑了挑碗里的米饭,慢悠悠地说“我对自己的感情是有安排的。”

    王美茹哼了声,满是不以为然,“回回这么说,也没见你真的安排个什么。”

    郑书意埋头吃饭不说话,嘴角却隐隐翘着。

    好一会儿才嘀咕道“回头让你见到吓死你。”

    一开始她的爸妈确实没把她的话当一回事儿,直到初三晚上。

    “怎么每天到这个点就溜出去打电话了”

    王美茹拽拽郑肃的袖子,“是不是真有情况啊”

    这三天他们家每晚都去不同的亲戚家拜年,然而每到六七点,郑书意就开始心不在焉地盯着手机,没一会儿,人就握着手机出去了,好一会儿才回来。

    郑肃捧着茶杯,往阳台看了一眼,“瞅瞅去。”

    露天的阳台上,郑书意靠着围栏,头发被风吹得乱乱地,脚尖却有一下没一下地碾着地面。

    “明天就参加婚礼啊。”

    “我大学的学长。”

    “是叫学长啊,怎么,你上学的时候没人叫你学长”

    门后,郑书意的爸妈对视一眼,眼里流露出一丝嫌弃。

    “打个电话语气怎么这么做作。”

    “就是。”

    然而电话一挂,郑书意眉眼却垮了下来。

    说起明天的婚礼

    郑书意揪掉绿植的一片叶子,在手里搓揉。

    不去是不可能的,既然要去,那必须艳压秦乐之

    郑书意在这一方面的行动力向来惊人,第二天一早就起来洗澡洗头敷面膜,在梳妆台台前足足坐了两个小时。

    王美茹第三次推开门,见她还在摆弄头发,忍不住说道“你是新娘子吗”

    郑书意拨弄着发尾的卷儿,低声说“你不要管我。”

    既然今天的婚礼她只能一个人出席,那就必须拿出不输两个人的气势来。

    按照郑书意参加婚礼的经验来说,主人家一般都会把来宾按照关系分桌,大学那一圈儿自然是安排在一桌的。

    但陈越定显然有专门为郑书意考虑,把她安排到了自己亲戚那一桌,还吩咐表姐表妹门好好招待客人。

    然而天不如人愿,郑书意刚到,大学那一桌有几个眼熟的人就看见了她。

    大家不明情况,自然是觉得郑书意要跟她们坐一桌的,便热情地招呼,反而把她跟陈越定弄得有些不好处理。

    不管怎样,这是同学的婚礼,郑书意也不想多添麻烦,只好坐过去。

    这一桌坐的虽然都是财大的同学,不过大多数也就是点头之交,跟郑书意算不上熟,之所以这么热情,也只是本着对当年校花同学的近况好奇的心理。

    她一坐过去,大家就七嘴八舌地聊了起来,一会儿问问工作,一会儿说说生活。

    本以为话题就这么过去了,突然有个女生想起往事,说道“诶我记得你男朋友是咱们专业的学弟吧跟陈越定关系也挺好的啊,你们没一起来”

    她这么一说,大家都想起有这么一回事儿。

    “分手了。”郑书意淡淡地说,“我不知道他今天来不来,也没什么关系的。”

    话音刚落,郑书意旁边的女生往入口处看了一眼,嗑瓜子儿的动作突然顿住“额”

    一桌子人,包括郑书意,都朝入口看去。

    鲜花包裹的拱形门下,新娘新郎正在迎宾,岳星洲一身正装出席,笑着跟陈越定说话。

    而挽着他胳膊的秦乐之也跟陈越定握了握手,随后目光往里面一瞥精准地锁定在郑书意身上。

    两人一出现,不用旁边解释,这一桌的人都明白什么情况了。

    刚刚还聊得热火朝天的这一桌子瞬间卡了一下壳。

    不过这桌人也没有跟郑书意或者岳星洲的交情特别好,不存在偏帮谁的道理,都自然地转移了话题。

    只是既然知道了这一茬,气氛难免就变得僵硬起来。

    岳星洲是带着秦乐之走过来时才注意到郑书意也在。

    他以为,她不会来的。

    又或者说,就算来了也会避开跟他见面。

    可是

    在他面色微妙的时候,秦乐之大大方方地坐了下来,跟桌上的人点头示意。

    再一转头,正正地看着郑书意。

    而郑书意靠着椅子,面无表情地玩儿手机。

    原本想跟岳星洲聊聊近况的同学们一时为了避免尴尬,都没跟他说话。

    一桌子人都在聊天,只有这三个人默不作声,仿佛在另一个次元,气氛变得越来越奇怪。

    好在她们来的不算早,很快婚礼正式开始,大家的注意力都被台上的新郎新娘吸引,有了正当地缓解尴尬的理由。

    一系列流程下来,司仪卖力地调动现场气氛,来宾们或鼓掌或起哄,一时热闹无比。

    最后,新娘在司仪的安排下,背对嘉宾席,高高举起了捧花。

    下面的单身男女们都站了起来,摩拳擦掌准备蹭一蹭喜气。

    随着现场的哄闹声,捧花在空中划出一道抛物线,然后在众人的目光下,稳稳地落在了郑书意手里。

    突然天降一物,郑书意也愣了一下,捧着捧花,在鼎沸的人声中有些不知所措。

    “恭喜这位幸运儿”司仪非常尽责,两三步走过来,朝着郑书意喜气地喊,“来,话筒递给这位美女。”

    手里又被塞了一个话筒,郑书意迷茫地站了起来,对上司仪那迸发着光彩的目光,有些不知所措。

    “这位美女有男朋友吗”

    原本是流程里的一个问题,可被问的人是郑书意。

    岳星洲想到了什么,立刻抬眼看着郑书意。

    秦乐之也是如此,尽管她想到的和岳星洲不同。

    见这样的情况,一桌子的同学又嗅到了什么奇妙的气息,一时更安静了。

    郑书意抬了抬下巴,笑道“我有啊。”

    她就是十年没见过雄性生物了这时候也要说自己有男朋友

    可是岳星洲却变了脸色。

    同样的,秦乐之浅浅地扯了一下嘴角。

    “这捧花果然是天意啊美女跟您男朋友一定修成正果”

    司仪又说了许多好彩头的话,郑书意才抱着捧花缓缓坐下来。

    席间又归于平静。

    郑书意看了对面两人一眼,就当着他们的面,笑吟吟地拿手机给捧花拍了一张照片。

    然后发给时宴。

    她什么都没说,就发了这么一张照片。

    很快,时宴回复婚礼好玩吗

    郑书意皮笑肉不笑地打字不好玩。

    时宴

    郑书意遇到了讨厌的人,很不爽,不开心。

    郑书意挠头gif

    发完这条消息,正好新郎新娘来敬酒,郑书意便放下手机,端起杯子起身。

    一口果汁下肚,宾客们自便。

    秦乐之坐在郑书意对面,一会儿让岳星洲给她盛汤,一会儿又让剥虾,嗲声嗲气地,搞得一桌子人天灵盖都在发麻。

    这种情况,或者男的感觉不到小九九,敏感的女人却能t到秦乐之的刻意。

    大概是出于同理心,有人就见不得她刻意秀恩爱,故意大大方方地问郑书意“诶,书意,你打算什么时候结婚啊”

    话音一落,岳星洲敏感神经被抓住,剥虾的手一顿,眼神闪烁,注意着对面的回答。

    郑书意突然被cue到这个问题,没做好应对方法,只能干笑着说“还没考虑这个问题。”

    “应该也快了吧。”女生又说,“你男朋友这次没跟你一起啊是外地人吗”

    郑书意垂下眼睛,点了点头。

    岳星洲晃神,本该把虾放进秦乐之的碗里,却丢进了渣盘里。

    秦乐之冷冷地看了他一眼。

    “你男朋友做什么的啊也是咱们这一行吗”

    郑书意“嗯”了一声。

    “挺好啊,同行有共同语言,平时工作上还能帮帮忙什么的,诶,也是记者吗”

    “不是。”郑书意轻声道。

    “啊,那是金融圈的吧挺好的,金融圈的男人都学历高,条件好。”

    女生本意是想帮郑书意找找场子,故意这么说的。

    秦乐之又怎会听不出她的意思,憋着气很久了,终于在这个时候冷声开口“是啊,我认识呢,岂止学历高,各方面都很优秀呢。”

    话音一落,假装没吃瓜的人都一齐看向了秦乐之。

    这、这是什么场面

    包括岳星洲也懵了。

    秦乐之搅拌着汤勺,不咸不淡地说“海外名校本硕毕业,上市公司高管,年薪高得吓人,性也很好,长得也是一表人才,几乎没有缺点呢。”

    她每说一句话,郑书意的脸色就沉一点。

    到此刻,郑书意已经猜到她要说什么。

    一抬头,果然见她耸了耸肩,一字一句道“就是年龄老了点,并且有个家庭而已。”

    “”

    沉默。

    席间死一般的沉默。

    原本那些帮衬着郑书意的人也不说话了。

    毕竟这种事情,人的本性就是倾向于相信更坏的那一面,而不会在别人言之凿凿的情况下去设想一个反转出来。

    最先出声打破沉默的是岳星洲。

    “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

    秦乐之也不反驳,笑了笑,“你就当我胡说吧。”

    而郑书意没有秦乐之想象中的气急败坏,只是缓缓抬眼,不偏不倚地对上她的目光。

    “饭可以乱吃,话是不可以乱说的。”

    秦乐之笑着点点头,“这个道理我比你懂。”

    “是吗”郑书意拳头攥紧了,却笑道,“破坏别人关系,插足感情这件事,你确实比我懂,我至今还没学会呢。”

    “”

    这话说出来,谁还不懂这之间的关系。

    原来岳星洲竟然是出轨分手的。

    席间气氛一度僵硬到令人窒息。

    周围的人看似默默埋头吃饭,实则尴尬得脚趾快在地上抠出一座精绝古城了。

    郑书意还死死地盯着秦乐之,谁也不退让,光是目光的较劲就已经剑拔弩张。

    “好了”岳星洲出口打断秦乐之,“别说了”

    也是此刻,郑书意放在桌上的手机响了。

    时宴的来电。

    郑书意神思倏忽间闪动,心头莫名狠狠跳动,然后僵硬地接起。

    电话里传来他熟悉的声音。

    “不开心就别待了。”

    “下来,我在楼下。”

    郑书意的手僵持着不动,瞳孔却骤然缩紧。

    短短几秒,各种情绪像藤蔓一样在心里攀爬,交织成密密麻麻的网。

    片刻后,郑书意忽然起身,神色不复刚刚那般淡定。

    “我有事先走了,你们随意吃。”

    有人想叫住她,却又不知道说什么,“诶这、这”

    “郑书意是不是哭了”

    “这么多年同学,闹什么呢。”

    “跟出去看看吧。”

    郑书意不知道为什么,控制不了自己走路的速度,踩着高跟鞋也忍不住两三节地下台阶。

    她走得很急,短短几分钟的路程就出了细密的汗,却越走越快。

    直到推开酒店大门,看见时宴就站在喷泉边。

    孑然一身,却让郑书意突然有了安心的感觉。

    可就是这样的“安心”,反而像一块石头重重压在郑书意心上。

    这块名为“安心”的石头里,挟裹着更多的复杂情绪。

    有那么一刻,郑书意的心揪在了一起。

    违背了自己初衷的念头在胸腔里爆发。

    为什么偏偏是你。

    为什么风雨兼程赶过来的人是你。

    她站在那里,虽然不出声,可是满脸都写着委屈。

    时宴不知她心里正在进行天人交战,抬了抬眉梢,两步上前,朝着台阶上的她伸手。

    郑书意看着那只手,指尖微微发颤,没来得及思考,就紧紧握住。

    随后,她皱着眉,另一只手也攀了上来。

    时宴看了她一眼,什么都没说,任由她挽着自己,带她朝停车的地方走去。

    司机连忙下车,为他们打开车门。

    上了车,郑书意还是一言不发,却一直紧紧抓着他的手。

    时宴上下打量她一眼,似笑非笑地说“参加个婚礼都能被人欺负,白长年龄。”

    郑书意“”

    她抬头,眉头紧蹙,瞪着时宴。

    “瞪我干什么”时宴偏了偏头,抬手揉了揉她的头发,轻声道,“欺负你的人是我吗”

    郑书意几欲开口,话在嗓子眼吞咽好几次,最后什么都没说。

    只是她缓缓转头时,却发现酒店门口站了不少人。

    岳星洲、秦乐之、陈越定,还有两三个同桌的人。

    他们站在那里,表情各异,显然是出来有一会儿了,刚刚的一幕全都看在眼里。

    时宴随着郑书意的目光看过去,落入他眼中的却是岳星洲。

    他皱了皱眉,眼神沉了下来。

    而身旁的郑书意却已经降下车窗,直勾勾地看着秦乐之。

    她吐了口气,收起自己刚刚委屈的神色,讥笑着伸出手,朝她勾勾手指。

    “看什么呢见到长辈不过来打招呼”

    时宴轻轻地睇了郑书意一眼。

    而那边,秦乐之如坠冰窖一般,脑子里嗡嗡作响。

    怎么会她怎么会跟时总

    秦乐之眼神飘忽,不敢去看时宴。

    可是

    她目光再落到前排,驾驶座的司机也是诧异地看着她。

    长辈

    郑书意她什么时候知道她跟司机的关系的

    秦乐之看了一眼司机,又瞧见郑书意那嚣张的表情,终于慢慢懂了。

    原来在这儿等着她呢。

    知道她是时宴司机的外甥女,所以等着高高在上地羞辱她。

    可是

    秦乐之往时宴那一瞟,瞧见他那具有压迫感的眼神,后背一阵发凉。

    脚下像灌了铅,却还是一步步走过去。

    她不敢不过去。

    待她走了几步,还没反应过来情况的岳星洲才恍然回神,立刻跟了上去。

    不过十来米的距离,秦乐之在车前站定,脸上的表情已经挂不住,却始终开不了口。

    直到司机探出头来,一脑袋雾水地问“乐乐,你怎么在这儿”

    秦乐之面如土色“小舅舅,我、我来参加婚礼”

    正一脸跋扈的郑书意

    她脸上的表情正以肉眼可见地速度剧烈变化,一脸愣怔,久久回不过神,一寸寸地转动脖子,看向司机,试图用尽大脑的所有容量来理清这段关系。

    半秒后

    我日

    叫谁小舅舅

    司机才是你小舅舅

    与此同时,追上来的岳星洲正好也听见秦乐之那声“小舅舅”。

    他另一只腿都还没收,就僵住了。

    小舅舅

    他迷茫地看着秦乐之和司机,又机械地转头去看郑书意,回想起她那天说的话。

    半晌,岳星洲一脸疑问地开口“小舅妈”

    郑书意瞳孔地震,一口气没提起来,差点当场窒息。

    “谁是你小舅妈你他妈别乱叫人啊”

    她腿像弹簧一样蹬了一下,整个人猛地往车座里面一弹,像抓住救命稻草一般抓住了一个人的手。

    下一秒。

    郑书意怔怔地回头,对上时宴的目光,脑子像被重物砸了一下,“砰”得一下炸开。

    你不是她的小舅舅吗

    怎么变成了你司机

    时宴看见郑书意呆滞的目光,很是不解,掀了掀眼,“这些人是谁”

    郑书意连眼睛也不眨了。

    我也想问你又是谁

    你不是她的小舅舅吗

    我这几个月到底在干嘛

    在郑书意满脑子问号打群架的时候,时宴看了一眼四周,目光淡淡地扫过神色各异的众人,最后落在郑书意身上。

    她脸上已经没了血色。

    两秒后,郑书意感觉到自己正抱着谁的手臂。

    她眨了眨眼睛,缓缓转头,看了一眼时宴的脸,又低头看一眼抱着他的手。

    再看一眼他的脸。

    “刷”得一下,郑书意又像个弹力很好的弹簧一样弹开了。

    玩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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