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景最近总感觉有人在跟踪他, 但是他回头看的时候, 那种被偷窥的感觉又没了。
难道是他最近学习压力太大,产生幻觉了?
楚景觉得他的心理承受力还没那么弱。
他回家后, 本打算跟他爹说起此事,结果看到满脸疲惫的家人,孙氏和两个女儿稍微好点,强撑着做饭。
楚景原本想说的话就咽了回去, 默默取了药酒,搓热后给他爹按胳膊,然后又给他三伯擦药酒。
做完这一切,楚景找到他大姐询问近况。
“突然生意就火爆?”
楚悦笑着点头:“你不知道就在这几天, 铺子里涌入了好多人。赚的银钱是以前的好几倍, 当然累也是真累。”
楚景直觉哪里不对。
他想着等这次休沐,他就不去找清哥了,待在铺子里帮忙。
他力气小, 做不了体力活,但可以帮着结账,偶尔搭个手。
随着休沐日的到来, 楚景那种被偷窥的感觉更重了, 心里还有一股强烈的不安。
………
一座三进三出的宅子里, 一名中年男子匆匆行走在其中, 然后迅速钻进了书房。
“让你打听的事打听清楚了?”
“是,对方没什么背景,唯一的儿子在姜苑门下念书, 听说是很有悟性,但姜苑对他并无另眼相看之意。”中年人垂首恭敬回道。
“既如此,就动手吧。这几日赚的钱就当是他们的伤药费好了。”
“老爷真是仁慈。”中年人奉承了两句才离开。
书房里只剩下一人,安静的房间顿时爆发出一阵桌椅倒地的声音。
“我儿子都没能拜入姜苑门下,那个无权无势的农家小子凭什么。”
………
又是一天清晨,楚成安和楚成茂开门营业,楚景帮着两个姐姐准备用具。
结果没多久,一群汉子抬着一个人来到他们铺子前。
对方指着楚成安骂道:“就是这个黑心烂肝的玩意儿,在那冰酪里加了不干净的东西,害的我婆娘吃了之后腹痛难忍,生不如死。”
楚家人都懵了,楚成安很快反应过来,赔笑道:“这位客人,你是不是有什么误会,我们铺子的冰酪绝对是干净卫生的。”
“我呸。”那汉子压根不听,指着铺子里的图画和诗词,大骂:“你说你整这些花里胡哨的东西是个正经的买卖人吗?”
“大家评评理,就他这么个小地方还学人家大酒楼让书生写诗,你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看看自己配不配。”
“若是你家的东西真的没有问题,你至于搞这些噱头吗。你看看周围的铺子,哪家像你这样的。”
那领头汉子噼里啪啦一大堆,先发制人,隐形的把冰酪铺子抹黑一道。
楚成安也看出来者不善,他一时半会儿没有应对法子,只能说好话。
最关键的是,这几日过度劳作,他的身体还没恢复,硬碰硬绝对会吃亏。
趁着楚成安跟人周旋,楚景默默数了一下对方的人数,竟然有五个壮年,他可不会天真的以为讲道理能让对方离开。
对方口口声声称他婆娘吃了冰酪,腹痛难忍,这会儿居然还不去找大夫。还有那个躺在担架上的女人,除了脸上有些汗,口中干嚎,他真没觉得对方哪里像个病人。
敌人有备而来,还拥有强大武力,他们要想脱困,只能找外援了。
楚景扯了扯两位堂姐的衣袖,进了后院,然后三个人同时往铺子外跑。
楚景成功突出重围,楚成安立刻懂了儿子的意思,瞬间把铺子里的桌椅挡在铺前。
这个时候只能防守拖延时间,只盼景儿快些。
楚景这个时候发挥生死时速,不想有人蹿出来抓他,他想都没想拿出袖子里的辣椒抹过去。
“啊————”
楚景挣脱了束缚,头也不回往前跑,没想到竟然在姜府门前,遇到要出门的姜深和姜念。
好吧,这两兄妹本来就要去找楚景来着。
楚景气都喘不匀,直接说重点:“深哥,求你点出几个壮硕家丁,救命啊。”
他发型凌乱,眼尾泛红,衣服上也是褶皱,明显是出了事。
姜深把妹妹赶回家,召上八个家丁,迅速赶往铺子。
途中经过药铺,又带走一个大夫。
整个过程速度非常快,来回不到两刻钟。
他们赶到的时候,铺子外乱成了一团,楚景瞄了一眼,发现铺子关上半边,剩下的拿桌椅挡着,他心里松了口气,还好,还来得及。
姜深带来的家丁迅速把人隔开,闹事的人没想到竟然有贵人介入。
不是说这铺子老板没背景吗。
姜深沉着脸,直接让大夫上前给那个妇人察看,闹事的人想拦,却被家丁挡住了。
大夫给妇人把脉,没多久直接黑了脸道:“脉搏有力,气色红润,这么好的体格哪像半死之人,真是胡闹。”
围观人群哗然,“原来是故意讹人啊。”
“真是不要脸。”
“谁知道他们是哪里人,以前怎么没见过。”
“哎,好像有点眼熟,是哪个村的来着,我想想啊”
闹事的人脸色顿时变了,真让人认出来就完了,当下也不管雇主的吩咐,三五成群的跑了。
讽刺的是,那个妇人还跑在最前面。
围观的人见没热闹看了,也三三两两散了。
楚景深深吐出一口气,差点站不稳。
“景弟。”姜深扶住他,眼含担忧。
楚景摆了摆手:“我还好。”
铺子的挡板也撤了,楚成安除了脸上有点擦伤,其他没受伤。
其他人也没大问题,就是有些狼狈。
姜深干脆让大夫给楚家人看看。
楚景安静的站在一旁,扫过一地狼藉,心里涌出一股怒火。
说句实话,今天的闹剧,对方完全是漏洞百出。可对方就是有恃无恐,摆明了欺负人。
没有背景,弱小就是原罪。
哪怕他们家只是在夏季卖冰酪而已。
姜深拍拍他的肩膀,让他不要想太多,这事交给他。
楚景没有矫情,郑重的对姜深行了一礼:“深哥恩情,景铭记在心。”
姜深怕那些人去而复返,留下五个家丁,才带着剩下的人离开。
姜家一共养了八个家丁,如今都跟着出来。
幕后之人的尾巴压根没扫干净,或者说,压根不怕楚景他们查,因为楚家人奈何不了他。
哪会料到姜家介入进来。
姜苑看着儿子查出来的信息,面沉如水。他没想到楚家之祸,竟然还有他的因素。
姜深眉头紧皱: “那何家长子既无念书天分,又无坚韧心性,父亲拒绝收他做学生,何家竟然记恨至此,还牵连景弟。”
姜苑揉了揉眉心,是他考虑不周,“这事为父会处理,你去看看楚家的情况如何。”
楚家的情况不如何,好不容易逃过一劫,铺子主人竟然要赶他们走。
铺子主人拿出契约书,态度强硬:“契约书上白字黑字写着,我违反约定,退还剩下的租金,再补偿你十二两银子。”
他扔出一个钱袋子,“你点点看,银子够了,今天就把铺子空出来。”
孙氏几乎要气炸,楚成茂也好不到哪里去。
铺子主人见状,嗤笑一声:“行了,别得了便宜还卖乖,我赔你十二两银子加上剩下的租金,你做的可基本是无本买卖。”
楚成安出乎意料的冷静:“说完了吗,说完了就出去。”
铺子主人还想骂两句,可对上楚成安黑幽幽的目光,后背一凉,再不敢多说什么,灰溜溜的跑了。
没了讨厌的人,楚家人都陷入了沉默。
楚成茂叹了口气:“回家吧,这离了村的生意就是难做。”
楚景这个时候,才真切感受到古代的“背井离乡”四个字里,饱含了多少辛酸。
他们只是在离家稍远一点的地方做个买卖,都遭别人这样欺负。
难怪底层百姓难出头,这还是新皇仁慈,各种政策宽松的情况下。若是换成前朝,楚景简直不敢想底层百姓活着有多艰难。
姜深过来的时候,就看到楚家人雇了一辆牛车,在往车上装东西。一问才知原因。
他不用猜都知道铺子主人是受谁指使。姜深心下愧疚,把原委说与楚家人听。
楚家人都傻眼了,怎么就拜个先生的事,还能引出这些个麻烦。
楚景心中愧疚不已,竟然是他给家里惹祸了。
楚成安见不得儿子自责,把人抱住使劲揉了揉脑袋,做无言的安慰。
他笑道:“我们卖的冰酪价格不高不低,自然吸引了这条街的大部分顾客,无形中抢了何家的生意,何家估计是新仇旧恨一起算我们头上了。”
姜深本想说不是,却陡然想起,何家名下的确经营着酒楼,茶馆。这个时节,那些酒楼茶馆就靠冰酪之类的饮品挣钱,定的价格也非常昂贵。
他叹道:这真是撞一块了。
姜深心里过意不去,开口道:“姜家名下也有几间铺子,你们若是愿意”
“姜公子。”楚成安截下了他的话,神情认真而严肃:“您的好意我们心领了。今日之事,多亏您及时出手,否则还不知后果如何严重,我们楚家欠您的本来就够多了,您若再一昧对我们好,真是让我们愧疚难安,承受不起。”
姜深张了张嘴,可对上楚成安和楚景坚定的目光,又把话咽回去了。
“好吧,需要我派人帮你们搬东西吗?”
楚成安委婉道:“我们东西不多。”
姜深彻底没话说了。
楚家人离开了,本就是休沐,楚景也跟着走了。
姜深回到家,就遇上刻意堵他的妹妹。
“阿兄,这次可不许再瞒我了。”
姜深又想叹气,他今天叹气的次数可比往日多多了。
楚景也没比他好到哪里去,穿越过来几年,一直都是顺风顺水的,都让他懈怠了。
原本清哥让他努力一把,争取明年下场考试,他还犹豫不决,自称学问不够,心里没底。
现在看来都是借口,不给自己定一个目标,哪能激发出最大的潜力。
楚家只是农户,哪有银子由得他慢慢念。
好歹有个成年人的芯子,难道都是摆设吗。
楚景不停唾弃自己,反省自我过错,却不知不觉陷入了怪圈中。
“景儿,景儿,你怎么了,你别吓爹啊。”
楚成安焦急不已,不停拍打儿子的身体,又是掐人中,可是儿子的脸色苍白,汗水直流,一双眼睛毫无神采。
景儿不会是被今天的阵仗吓坏了吧。
其他人也焦急的围过来,可不论怎么叫,楚景都没反应。
楚成安急了,抓起儿子的手,狠狠咬了上去。
楚景受痛,终于回过神来,大口大口喘气。
楚成安把儿子搂在怀中,拍着他的背顺气,安抚道:“没事了,没事了。一切都过去了。”
楚景垂下眼,悄悄攥紧了手,这事过不去。
他恢复正常,牛车拉着一车东西回了村,引来旁人围观。
楚成安隐下姜家,只说他们在县城里生意好,让人打压了。
村里人欷吁不已,“还是我们种地安稳。房子破了些,好歹是自己的,不用担心什么时候让人撵了。”
“那些城里人都坏得很。”
“这立了契约的,都能说变就变,还有什么牢靠。”
“这也就是县城,搁俺们镇上”
其他人笑道:“咋滴,还能把人揍一顿,那要吃官司的。”
说话那人哼了哼:“老子叫上兄弟在大晚上把他套麻袋,揍的他半身不遂。”
“话糙理不糙,这要有族人帮衬着,别人欺负咱都要掂量掂量。”
楚家人自动屏蔽话语,一路回了家。
楚阿爷看到他们,在短暂的失神后,就让人先歇着,他拉着老妻处理东西。
楚成安给牛车主人结算了银钱,又把人送出村。
牛车主人看着他,劝了两句:“年轻人,人生不如意之事十之□□,看开些。”
楚成安心里微暖,点点头:“多谢老丈宽慰,我晓得了,你回去时注意路。”
牛车主人跟他挥了挥手,“你快回去吧,你家里人还等着呢。”
楚成安应下,回了家后,歇上半个时辰,晚上大伙吃了些稠粥,他开口道:“景儿以后住哪儿?”
楚景身体一滞,低着头不语。
楚阿爷抽了口烟,吐出个大烟圈,直接问道:“你手里现在有多少钱?”
楚成安报了个数字,楚阿爷回想儿子之前拿回家里的银子,凑在一起,勉强有个七十两。
这七十两里自然包括铺子主人的赔偿和退回的租金。
几个月得七十两银子,搁以前众人想都不敢想。可是如今,众人却高兴不起来。
楚阿爷还是想在县城里买个小院子,可是七十两不够啊。
租院子的话,又要面临着随时让人赶出来的风险。
楚成安面对爹娘,就没有隐瞒何家欺负他们的原委了。
眼看一家人陷入沉默,楚阿爷又抽了口烟,“算了,你们先去休息,这事我来想办法。”
楚景回了屋,看着熟悉的摆设,心情复杂,他想过,不去姜先生门下念书了。可是姜先生教得好,学问深,不去姜先生门下念书,他明年下场考试想要取得成绩,难度极大。
他思来想去一整夜,早上顶着熊猫眼,最后跟他爹商量,暂时住客栈,他们县城的下房,一晚上三十文,提供热水饭菜,就四十文。他决定先观察一波。
他不求姜先生为他出头,只求能震住何家,暂时别找他麻烦。
他忐忑不安的回到县城,没想到一个管事模样的人走过来丢给他三十两银子,“以后两清了。”
楚景瞬间把钱袋子还了回去,匆匆跑了。
“嘿,给脸不要脸,我呸。”
楚景对此人的身份有了猜测,迅速奔向姜家,门房事先得了招呼,所以没拦他,他找到姜深,激动的语无伦次:“是不是……是不是……你和先生……你们”
姜深知道他要说什么,温声道:“何家在本地还是有些势力,他没有明面招惹姜家,所以我们不能打压太过,否则会引起其他势力反弹。”
“不过你可以放心,以后你在县城,不会再有人打你的主意。”
楚景心中大石落地,他不用退学了,可以继续在姜先生门下念书,只要给他时间,他一定会最快速度发展起来。
等他有了功名,就可以护住家里人,不会随便哪个人都能欺负他们。
楚家人听到这个消息也松了口气,这次他们只单纯租院子,考虑到儿子念书,楚成安咬咬牙,租了一个干净整洁的小院子,距离姜家近,每月租金一两银子。
这价格委实不低,楚成安没讲价,但以儿子读书为由,不能影响他。所以如果院子主人中途毁约,得赔两倍的租金。
院子主人有点不乐意,楚成安转身就走,租院子可比租铺子好租多了。
“哎哎,别走啊。我同意了还不行嘛。”一个月一两,一年就十二两银子,傻子才不干呢。
楚景终于重新安定下来,其他人也多少听说了这事,本想安慰几句,奈何当事人笑着表示没事,然后一头扎进了书海中。
家里有楚阿爷看着,老元氏亲自来县城照顾小孙子。
楚成安兄弟俩商量一番,趁着农闲,在镇上做小买卖,为此他们还找了几个关系好的人家一起做。虽然利润薄了点,但是心安啊。
就是林家那个老太太忒烦人,有事没事路过他家,对着楚悦嘲讽。
她骂的难听刻薄,偏又有辈分在,孙氏还不能怎么地,这个时候孙氏才觉出婆婆的好。
自从婆婆离家后,她经常一个头两个大。
最后还是楚阿爷冷着脸,等林家老太再来叽叽歪歪时,他一盆洗脚水泼了对方一身。
林家老太还想撒泼,直接让楚阿爷拿着扁担撵出二里地,至此他们家总算清静了。
人一忙活,就感觉时间过得飞快,转眼已经到了年关。
今年楚景只在家里待了两天,就回了县城。
县试在每年的二月份,他必须得抓紧时间了。
楚景无意识的忧虑,焦躁,姜苑直接把人丢进他的书室。
肯定是太闲了,不然哪有空想杂七杂八的。
日升日落,县试的日子无声逼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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