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月后, 村里传来消息, 林家发生了一场大火,林老太和她的傻子儿媳妇都在火中丧生。
听闻是有人入室行窃, 林老太跟人缠斗中被推到,油灯落下点燃了屋子。
这事瞒不住,陈正只能往衙门报,县令知道这个林家就是出了一个恶徒的林家, 都不太想管,但是为官的使命,让他又不能不管。
于是,他派人去查, 没想到顺藤摸瓜, 查出一个作奸犯科的赌坊。
一般的赌坊,官府是不管的。
但有些赌坊,做得过火了, 官府却不能不管。县令最后还查到这起子人私下里拐卖妇女,累累罪行,罄竹难书, 带着人把赌坊一锅端了。
这于县令的政绩也是有好处的, 一时间, 他都没那么厌恶林家了。
不过林大郎还是得死, 这种人不杀,不足以平民愤。
不过这些都跟楚景没什么关系,他正在为院试做准备。
院试则是在州城(省会), 由驻扎在此地的「学政」主持,学政是由皇帝钦派翰林充任,每省一人,三年一任。
州城离固蔯县就太远了,由姜深牵头,跟县城里其他读书人一起赶考。
人多了就不好管理,更别说大家都是童生,谁又服气谁。楚景光是听着周围嗡嗡嗡的议论声,就一个头两个大了。
也不知道他们最后怎么选的,竟然选出了四个领头羊,姜深就是其中之一。
楚景:………
他有种不祥的预感。
很快他的预感成真了,这些童生赶考,身边还带了人,像楚景身边就是他爹。其他人家境好一些的,身边至少跟了两个人,然后一些人的小毛病通通冒出来了。
楚景:………
他好不容易忍到了州城,短短几天整个人都瘦了一圈,可把楚成安心疼坏了。
可他又没有底气说不跟这些人一路,小命和受罪之间,几乎所有人都宁愿选择受点罪算了。
一行人到了州城后,众人都迅速分开,楚景的家境一般,没有去选那些人满为患的大客栈,而是宁愿选远一点的,便宜一些的客栈。
“我跟你们一路。”颜泠带着颜诺走过来。
颜家的家境虽然在县城里还够看,但是到了州城也很吃力,由不得颜泠大手大脚。
楚景点点头:“好啊,我们一路。”
楚景跟姜深他们打了个招呼,结果一扭头遇上了甄少远。
甄少远身后跟着一个差不多年纪的人,两人眉眼之间有些相似,估摸着是族亲。
甄少远也不说话,默默跟在楚景和颜泠身后。
楚景:………
他们问了好几家,最后选了一家性价比最高的,他们住的中房,同样没要三餐,比郡城住的客栈贵了五十文。
这比他们预想中的价钱好上许多。
楚景隐约听到身侧同时传来舒了一口气的声音。
他心里有点想笑,还好及时忍住了。
三人入住,楚成安出门去买食物,颜诺看着他,想跟又不敢跟,颜泠微微颔首:“你跟着去吧,买些东西回来吃。”
“嗯。”
甄少远的族亲也跟着一道走了。
他们歇了一晚,第二天一起去官府办考牌和文书,这些手续与府试、县试差不多。
三人又回了客栈,白天看书,晚上会凑在一起交流。
洛茴抽空过来了一次,笑道:“还是你们选的客栈好,没多少童生入住,人少,清净。”
楚景总觉得他话里有话。不过转念一猜,也能猜个大概,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更别说一堆文人聚在一起,那可真是……
洛茴跟他们说了一会儿话,交流了一些信息就走了。
六月十七。
院试正式开始,这一次楚景没有心理阴影了,因为考场压根不让考生自带食物,都是由衙役送。
而且院试分为正试,复试两场,连考三天,中途不得离场。
六月已经有蚊虫了,楚景带上了他爹给准备的艾草,还有几块干净的巾帕。
进场前,颜泠讶异:“你就带这么一点东西?”
楚景点头:“嗯。”
颜泠蹙眉:“会不会太少了。”
楚景:“我把该带的东西都带了,不用担心我的。”
颜泠:“那好吧。”
几人随着人流陆陆续续进了考场,楚景跟着专人找到自己的号房,果然如意料之中的狭窄,楚景叹了口气,安慰自己:挺过三天就好了。
第一场考的是帖经和墨义,这个他做得很不错,开局良好,无疑给楚景树立了大大的信心。
然后是经义,这个他做到一半的时候,开始感觉到吃力了。
他明显感觉经义的难度比府试加深了许多,对面的考生已经在抓耳挠腮,神情纠结了。
楚景喝了一小口凉水,他没有直接吞下去,而是含热了再咽下。
他一直在控制自己的饮食饮水,他宁愿处于饥饿状态,也不敢大口吃喝。
考场里有那么多人,衙役把饭菜送到考生手里,饭菜都冷了。
这个时候都是用的荤油,冷了之后,更是腻人。
楚景只吃饭,然后小口吃点菜或者干脆不吃,这样做的效果是很好的,他的精神看起来还不错。
但其他人就没他那么多考量了,下午的时候,不远处的地方传来小跑的声音,有考生进入茅厕。
主考官虽然会允许考生如厕,但都是有限制的,如果有考生一直往茅房跑,不好意思,那考生的试卷上,就会盖上一个屎戳子,注定榜上无名。
同样分到臭号的考生,也会生不如死。
现在是六月天啊。
楚景甩了甩脑袋,甩开杂七杂八的念头,低头看着考卷。
但眼前一阵眩晕,他也没强撑着,决定睡一会儿。
他醒来是被热醒的,楚景用巾帕擦了擦额头的冷汗,拍了拍脸后,接着做题。
太阳西斜,他放下笔,吹干字迹,心里松了口气,总算把经义做完了。
他不知道这位学政是个什么样的人,但是他看了一眼自己的经义,秉行中庸之道,说平平无奇吧,还是有几处亮点的,说激进吧,但通篇下来,言语温和。
如果按一百分来算,楚景保守估计,他这篇经义应该能拿个七十分……
六十五分也行,再不济六十分吧。
第二天下午,开始发第二场考卷,他迅速看了一遍,发现算学竟然占了三成的比重,杂文占了三成,经义占三成半,剩下半成才是诗题。
楚景觉得这个试题透露出来的信息量有点大啊。
他先答了算学,然后是经义,这次答经义的时候,他想了又想,决定还是搏一把。
后来楚景非常庆幸自己此时的决定。
他利落答完经义,才发现身上出了一层汗,湿哒哒的很不舒服。
可是他原本觉得麻烦,没带换洗的衣物,将就一晚吧。
他倒下歇息,第三天早上醒来,他觉得脑袋有点晕,估摸着是饿的,他抓紧时间做完了杂文和诗题,然后又把答卷检查了两遍,确定没问题。
下午的时候,考试结束,等专人收卷,他们才出去。
今天的太阳格外烈,楚景这三天只浅浅用了一点食物和水,保证自己饿不死。之前答题,完全是一股信念撑着,这会儿放松下来,他只觉得头重脚轻。
好晕,想睡觉。
他不敢往人群中挤,一直靠边走,当他终于看到他爹时,整个人都放松了,意识开始模糊。
“景儿!”
楚成安加快了速度,跑过去把人扶住,抬手摸摸儿子的额头,还好,没发热。
他跟颜诺他们打了个招呼,就背着儿子往医馆跑,虽然没发热,但不保证会不会出现其他的问题。
好在大夫检查了一通,道:“令郎这是苦夏,不必担心,我给你开张方子。”
楚成安把儿子带回客栈,要了热水,给儿子简单擦洗一番,然后又给儿子灌了一碗温水,这才跑去煎药。
楚景是被中药特有的苦味苦醒的,他被逼得几欲作呕。
“景儿,良药苦口利于病。”
楚景哭笑不得,“爹,我觉得你给我整一碟泡菜和一碗粥,都比这药有效多了。”
“好,好,爹这就去给你准备。”楚成安二话不说就去准备了。
楚景摇了摇头,他准备下地穿衣,然而身体骤然传来一阵失重感,还好他及时撑住了床沿,才没摔倒在地。
他装作无事发生,坐在桌边等他爹回来,他开心的接过稀粥和泡菜,吃了之后,眼皮一直打架,他又倒回床上睡了。
楚成安怕打扰他,悄悄退了出去。
临走前,他怕儿子闷,特意把窗户打开了一条缝,果然看到儿子松展的眉头。
他在州城里到处逛,也会去问问其他人的情况,大家除了神情有些萎靡,没有大碍。
颜泠喝了一口酸梅汤,放下碗道:“小景呢,都第二天下午了,还不见他人。”
楚成安:“景儿在睡觉。”
“还在睡?”颜泠眉头微皱。
“都这个时候了。”
楚成安没由来地心里一跳,赶紧往楼上跑,他打开房门,一眼就看到床上躺着的儿子,被子还落在了地上。
楚成安笑道:“你都多大人了,睡觉还踢被子,快别睡了,你的同窗”
话音戛然而止。
楚成安看着儿子红通通的脸,顿时失了言语。
他抖着手触碰儿子的脸,好烫。
“景儿,景儿。”楚成安抱起儿子往外走,转身时看到打开的窗户,身形一僵。
他顾不得懊悔,抱着儿子下楼。
颜泠和甄少远上前,看到楚景不正常的脸色,也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大夫给楚景把脉,重新开方子拿药。
楚成安一个人忙得团团转,颜泠让颜诺去打下手,他和甄少远给楚景擦脸,用湿帕子冷敷。
甄少远的族亲帮着买东西。
楚成安把药煎好了,给儿子灌下去,然后继续给他冷敷,这般一通忙活,等半夜的时候,楚景的体温总算降下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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