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正:“我们开始吧。”
话落, 他递给楚景一沓考卷, 是的,一沓。
楚景:………
他觉得他今天恐怕做不完了。
好在学正还有良心, 给了他三天时间,类似于考试一样。晚上他也不能回宿舍,只能在教学间隔壁的屋子里睡。
楚景有点懵,进国子监怎么这么严格啊。
他来之前, 也没人跟他说啊。
楚景揉了揉脸,认命答题。
而另一间屋子几个人都吵开了。
“楚景是举人,他可以直接进国子监,没什么还要多此一举考试。”
“既然是举人, 也不必担忧考试, 有没有真才实学,一试就知道了。”
“你……”
吵闹声很快被另一道威严的声音压下去。
这一切,楚景都是不知道的, 他认真答题,完全沉浸了进去。
而且比起乡试时的状态,楚景现在更通透许多。
所以当他的答卷摆在几位学正博士面前时, 这些老师脸上都掩不住惊讶。
这怕是有解元的水准了吧。
这下还有什么异议, 这样才华横溢的学生都不收, 国子监还有什么意义。
楚景成功入学, 他也看到了他的宿舍,四人间。
他,姜深, 姜栖,还有一个容貌普通的同学,叫赵南。
赵南平时没什么存在感,家世一般,父亲是个五品官,五品官在地方上是地头蛇一样的存在,但在京城着实有些不够看,赵南本人也寡言少语。
楚景得到这些消息,还是他主动套话,外加自己分析出来的。
毕竟以后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总要有个大概的了解。
日子平静的过着,楚景也逐渐适应国子监的生活。
他们一般是由学正和博士教导,但隔三差五会有大儒来讲课。能不能抢到好位置,就看你消息够不够灵通,跑得够不够快了。
楚景觉得这有些类似现代大学。只不过竞争更激烈一些。
他真的跑不快啊,如果是他刚来那会儿,他可能还能蹦跶两下。可这么多年读四书五经,新的家庭环境,还有生计,让楚景觉得他现代本就不够放浪不羁的灵魂在各种外部因素下,渐渐泯灭。
姜栖看得也着急啊,大儒的课可遇不可求,落下一次,就会跟别人拉开距离了噢。
他情急之下,拽着楚景的手腕飞奔。
楚景:要命啊啊啊啊
他在奔跑中,左脚拌右脚,眼看就要来一个平底摔。
楚景当机立断拿手挡住脸,其他无所谓,脸不能受伤。
这个时代科举,还要看脸的。
楚景都做好准备了,谁知道一股力道及时提溜住他。
楚景瞳孔微缩:“二公子?”
姜栖:“扶晔,我们一人一边架着阿景跑,不然时间来不及了。”
扶晔??
楚景:???
楚景:!!!
“等等,我”
他话没说完,双脚就仿佛离地一般,一路“飞”到了教室。
其实说是教室,就是一个特别大的屋子,屋里已经坐了不少人,楚景惊惶未定。
架着他的姜栖左看右看,似乎在找什么。
“安留,这儿。”姜栖,字安留。
姜栖给姜深使了个眼色,两人就架着楚景过去了。
他们成功得到一个视野良好的位置。
楚景:这似曾相识的感觉……
他们坐下后,姜深收回了手,姜栖还在跟人说话,手还保持着拉楚景的姿势。
楚景看了一眼姜深,只看到一个冷冰冰的侧脸。
“谢谢。”他小声道。
姜深没理他。
没过多久大儒来了,所有人精神一凛,聚精会神听讲。
大儒讲得很好,深入浅出,楚景一番听下来只觉得受益匪浅。手上动作不停地记笔记。
好记性不如烂笔头。
一个时辰后,大儒离开了,众学子还沉浸在大儒讲过的知识中,楚景已经开始规整笔记。有些错处也会及时改正。
姜深看着他,眼神有些复杂。
楚景把纸笔收好,小声道:“我们走吗?”
姜栖有些意犹未尽:“走吧,动静小点,别影响到别人。”
楚景:“我知道。”
他们三人悄悄离开,出了教室。楚景松了口气。
姜栖眉头微皱,“扶晔,刚才方先生说的一个内容我忘了,待会儿回去你给我讲讲。”
“什么内容,我有做笔记。”楚景出声道。
姜栖:“笔记,什么笔记?”
楚景抬手想从怀里掏东西,姜深斜了他一眼:“回去再说。”
楚景:“哦。”
姜栖:“找个没人的地方吧”
这次姜深没提出意见。
然后姜栖就看到了楚景做的密密麻麻的笔记。
每一个小字都工工整整,好看的不行。
姜栖呆了:“你怎么做到的。”
毛笔的笔头很软,所以大大降低了书写速度,就算不听讲,只是写这么多小字,在一个时辰内也够呛。
而且,笔记上的内容与方大儒所讲大同小异,几乎没有错处。这对国子监的学生来说,简直是宝贝啊。
“阿景,你也太厉害了叭”
楚景未及弱冠,还未取字,所以姜栖直接唤他的名字。
好吧,之前还是楚公子,现在看到那密密麻麻的笔记,立刻就变成阿景了。
姜栖珍惜的捧着笔记,突然想到什么:“阿景,你都做笔记去了,那你有认真听讲吗?”
楚景:“有的。”
姜栖半信半疑,他试探着抛出两个小问题,楚景都完美答上来了。
姜栖:………
他哀嚎一声,“你们还要不要其他人活了。我原以为我在京中子弟中算学识不错的了,结果扶晔来了。等我好不容易接受我不如扶晔,但还是超过大多数人时,阿景你来了。叔父到底是什么神人,教出来的学生一个比一个恐怖,半点不给其他人留活路。”
他素来都以翩翩公子的形象示人,难得这般失态。可见楚景这份笔记给他的打击不轻。
楚景有些好笑,姜栖稳重大哥的形象在他心里崩了个彻底。
“每人都有长处和短处,其他方面我不如你的。”楚景宽慰道。
姜栖心里舒服了一点。
姜深:“但在学问方面,堂哥的确不如你。有时候实话虽然难听,但更能叫人认清现实,你说对不对,楚公子。”
姜栖:双重暴击
楚景有点愣,这还是他们遇见后,姜深第一次跟他说这么长一句话。
楚景下意识露出一个笑:“看事也不必太片面化”
“楚景。”姜深叫住他。
楚景:“啊?”
姜深深深吸了口气:“这么多年,你还是什么都没变。”
他睨了楚景一眼,直接走了。
楚景最气人的地方,就是在于他永远都没错,让别人气闷。
他对谁都温和有礼,姜深知道自己不该生气
但他就是忍不住,他看到楚景谦卑有礼,笑容温和,就觉得刺眼。
那是一张假面,他想把它撕下来。
他更想问问楚景,每天带着面具示人,不累吗。
高兴了就笑,不高兴就不笑。有那么难吗。
姜深突然走了,姜栖和楚景都傻了。
姜栖:“扶晔这是,怎么了?”
楚景垂下眼,“我也不知道。”
哎,只怪年少不懂事。
楚景以为姜深是为了姜念的事在怪他,他想着要不要找个机会再跟他解释,然后郑重道歉。
其实,他心里真的很喜欢姜深这个朋友,当初他家势弱时,姜深给他的帮助很多。
楚景那份笔记给了姜栖用,姜栖私下问过姜深看不看,姜深拒绝了。
能进国子监念书的,也没有多蠢,虽然不及楚景的烂笔头,但有些天才就是能过耳不忘,还能理解其义。
当然,这种人数还是很少,恰好姜深就是其中之一。
姜栖以前有不懂的地方,都是去问堂弟,现在有了楚景的笔记,他就专注笔记了。
作为回报,每次大儒讲课,姜栖都会把楚景当做他的责任,他可以没听到大儒讲课,但楚景不能听不到。
然后楚景就感受到了甜蜜的负担。
每次姜深冷着脸架着他跑,他真的压力很大啊。但他又确确实实受到了益处。
过往和现在交汇,楚景觉得他要跟姜深开诚布公的谈谈。
好吧,就是再道个歉。
他把赵南和姜栖支走了,摸了摸鼻子,走到姜深身边。
他几次欲言又止,嘴唇开开合合,在姜深不耐烦的视线下,才道: “………过去的事,对不起。”
姜深:“为什么要道歉。”
楚景:“呃……”
“我感觉你在生气。”小朋友好难哄。
心理年龄大两轮的楚景,很无奈啊。
他就是有那么一种感觉,有时候他还挺相信自己的感觉。
他眼光柔和,仿佛能包容一切。好的,坏的。
这种眼神瞬间将姜深点炸
“楚景,你没有自己的脾气吗?是不是谁给你冷脸,你都不会生气。”
楚景:“……也不是”
姜深冷笑一声。
楚景:………
“念念的事,我当初真的没想到会那样。”楚景还是想抢救一把,“我之前的确没有界限,但我反应过来后,我立刻说清楚了,摆正了自己的位置。”
“然后你们就不见了,我所有的话都咽回了肚子里。”
姜深盯着他,突然觉得自己在无理取闹。有一种非常强烈的无力感。
“我有时候在想,你的心是不是有湖那么大,谁都容得下。以前年少时,我以为你是家境艰难,不得不压着自己的脾气,但你好歹还有喜怒哀乐。还有偶尔泄露的脾气。”
“但如今再看你,你处事越发圆滑。自从我见你,就只在你脸上见过两种表情。疏离礼貌的微笑,或者随时保持一副温和的表情。”
“安留学问不如你,就该明确指出他的问题所在,而不是说好话安慰。否则他永远意识不到自己的缺点。”
楚景懵了懵,脑子里灵光一闪:“你生我气,是因为我的性格问题?”
作者有话要说:姜深不是那么小气的人,他对楚景的态度,更多的是源于他跟楚景三观的碰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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