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生糖比一般的饴糖贵两文钱,楚成安买了成年人手掌那么大一包,少说也得四五十文钱。
楚景本想说,天气大买这么多放不住,但最后想了想,又把话咽了回去。
他不提今天的事,声音轻快道:“爹,三伯,我前两天在书上看到一则故事,颇有趣味,我说给你们听。”
楚成茂: “嗯。”
燥热的小路上,只有少年清越的声音和草丛里的虫鸣。
炙烈的阳光将三人的影子缩短,一只飞鸟掠过他们头顶,最后落在马车顶上。
“走吧。”
………
老元氏让大丫把家里人的午饭端上桌,楚景他们就回来了。
“今天怎么卖的这么快?”
楚景:“我们绿豆汤好喝,当然就卖的快了。”
他还有些渴,进厨房倒水。
楚成茂和楚成安走到桌边,把今天的银钱拿了出来。
清点之后,老元氏道:“你们便宜卖了,怎么少了四五十文。”
“没有。”楚成安推了推油纸包:“我拿去买花生糖了。”
老元氏:………
老元氏深深吸了口气,发现她还是没把火气压下去,扬起手要捶小儿子。
楚成茂赶紧拦着,把今天的事说了一遍。他说的急,中间磕磕巴巴的,但不妨碍其他人听懂了。
楚景用托盘端着清水出来时,发现众人都看着他。
他莫名其妙,把水递给他爹和三伯:“怎么了?我脸上有脏东西。”
“哎哟,我的景儿。”老元氏一把搂住小孙子,连声唤着。
楚景:………
“热,阿奶,我闷热。”
老元氏这才放开他,还是心疼的不行。
楚景扫了他爹一眼,再联系他奶的反常,勉强猜出七八分,试探道:“爹给你们说了?”
“我说的。”楚成茂道。
楚景坐下,单手托腮,这是个很放松的动作,“你们该高兴啊,因为我今天处理了一个小问题,证明我也很不错。”
“你本来就很好。”老元氏强调。
楚景:“那我想吃盐炒饼丁。”
其他人不明白这话题怎么跳跃的,但老元氏听到他想吃什么,立刻就应了。
盐炒饼丁不是精贵食物,但做起来麻烦,不过很开胃就是了。
午饭,楚景喝了一碗粥,吃了点泡菜,安静等着其他人吃完。
这次那包花生糖没有平均分成三份,五房分得最多。
楚景在他爹期待的视线下吃了一块,然后说什么也不吃了,推托道:“糖吃多了,容易蛀牙。”
楚景又去了书房,照例先看一会儿书,中途歇一会儿,才开始抄书。
楚家其他人也各自忙活,不过今天奇异的安静。
不知不觉到了晚上,楚景在饭桌上看到盐炒饼丁,脸上露了些笑意,稀粥都吃了两碗。
“奶的手艺还是那么好。”
老元氏笑的不行,“景儿喜欢吃,明早还吃这个。”
楚成安不赞同:“饼丁太硬了,早上给景儿烙鸡蛋饼吃。”
楚景眼眸微睁,偏头看向他爹,要不要这么给他拉仇恨。
楚成安捏捏他的脸:“看景儿多开心。”
楚景:……并没有。
农家晚上都歇得早,孙氏洗脚的时候悄悄跟丈夫道:“你说都是差不多的年纪,景儿怎么就那么能干。念书好,脑子又转得快,还格外沉得住气。”
楚成茂瞥了她一眼,“现在知道景儿的好了?”
“我以前可没说他不好。”孙氏梗着脖子道。
现在家里靠着绿豆汤,每天都有八十文的纯利润进账。当然,她不知道白糖怎么来的,自然也不知道实际利润更多。
楚成安怕家里人说漏嘴,给儿子招祸,所以一直没有解释。
但孙氏很满足呀,一天八十文,一个月就,就……十天八百文,三个十天就多少钱来着,她算了好一会儿,才得出两千四百文。
楚景又在抄书,几乎每隔十日,就会拿回来六百文。
一个月下来,家里的进账就有四两多银子。
孙氏每次算到这笔账,心里就美滋滋的,看楚景哪哪儿都好。
更别说楚景今天还解决了麻烦,让家里的生意继续做下去。
孙氏脚晾干了,就穿上布鞋在一旁翻找。
楚成茂:“你干什么?”
孙氏拿着一套衣服过来,“你看,我给景儿做的,好看吧。”
楚成茂接过衣服看了看,粗糙的手摸了摸衣服料子,很软。
孙氏跟他道:“我把景儿的里衣做好了,外衫本来打算用麻布做的。娘不知哪儿听到了,当天下午就给我拿来了棉布料子,还让我好好做。”
“我把外衫做好之后,还剩一截料子,顺便给二丫做了件里衣。”
楚成茂点点头。
孙氏笑起来,拿回衣服叠好,“成茂,你都不知道,给他们做衣服时,我还真以为景儿跟大丫二丫是亲姐弟,弟弟的衣服做好了,剩下的料子给姐姐做衣服。”
楚成茂皱眉:“别胡说。”
“知道了知道了。”孙氏不以为意。
楚景接到新衣服的时候,有些不好意思,还有些欢喜,“谢谢三伯母。”
“不客气。”孙氏见他脸上欣喜的神色不似作假,心里也有一股成就感,催他:“快去换上,看看还有哪里不合适,我好改。”
“嗯。”楚景拿着衣服进了屋,麻利的换上。身上没有一处不妥协,很舒适。
想也知道,从小到大他的衣服都是三伯母做的,肯定很合身。
他穿出来给孙氏看,孙氏推着他绕了一个圈,连连点头:“没问题了,景儿穿出来真好看。”
楚景一时受不住她突然而来的热情,说了几句好听话,就道要进书房抄书了。
孙氏:“去吧去吧,别太累着自己,我等会儿让二丫给你送糖水。”
楚景心里毛毛的,步伐更加急促。
他在书房里练了一会儿字,心情重新平复下来,看着窗外的夏景,不知道他爹和三伯的绿豆汤卖得怎么样了。
楚成安和楚成茂的绿豆汤卖得不错,之前楚景解释过一次后,镇上的人也知道冤枉他们了,由此印象更深刻,买绿豆汤就认准他们。
楚成安也记住儿子教的,遇到质疑的人,就让别人先尝绿豆汤的味道。
只是这次的客人有些奇怪,对方喝了绿豆汤,脸色难看的走了。
楚成茂狐疑,重新舀了一碗绿豆汤,咂咂嘴:“是这个味儿。”
楚成安眯了眯眼:“咱们的绿豆汤没问题,恐怕是人有问题。”
楚成茂:“什么?”
“没什么,先卖绿豆汤吧。”
距离二人不远处的拐角,一个年轻男人跟其他人小声道:“他们的绿豆汤里仍然加的白糖。”
有人怒道:“他们有毛病吧,加白糖还赚个屁的钱。”
年龄最大的男人冷了脸:“他们每天卖四大桶绿豆汤,量多肯定就有利润。”
“镇上就那么多人,他们一天卖四大桶,压根不给其他人卖绿豆汤的机会。不行,我要教训他们一顿,让他们知道生意该怎么做。”
“可是,对方有两个壮年汉子……”
“怕什么。”年轻男人一口反驳:“咱们四个人,还干不掉对方两个人。偏那个小鬼不在,不然一起收拾了。”他最后两句声音很低,其他人没听清楚。
四个人摩拳擦掌,准备给楚成安兄弟二人好看,却不想被对方按在地上摩擦。
楚成安握紧拳头,一拳又一拳砸在年轻男人身上,骂道:“老子出来拼命的时候,你他么还缩在地窖里装孙子呢。”
“放你娘的屁。”年轻男人叫嚣,被楚成安一拳砸在脸上,直接吐出血沫和一颗牙。
年轻男人的同伙见状拿着碗口粗的木棍砸过来,楚成安抬脚踹开了,单手拎起人扔出去。
“你…你…”
其他人终于意识到碰上硬茬子,纷纷生了退意,丢下两句狠话就跑了。
楚成安呸了两口,捡起地上的木桶,回家。
楚成茂有些羡慕:“几年不见你动手,没想到身手还那么利落。”
“那是,当初可是在吃人的炼狱里磨炼出来的,只是大哥他们 ” 他脸上的得意不见了,只剩下一层落寞。
楚成茂拍拍他的肩,“都过去了,一切向前看。”
楚成安抹了把脸,重新打起精神。
之后的日子,再没人找茬。可惜秋收到了,楚成安和楚成茂不得不收了摊子,专心田里的活。
楚景跟着去帮忙,结果半天不到,就被他爹背回家了。
原因:中暑。
这下家里人说什么都不让他去地里,连送水送饭的活儿都不让他做。
楚景想不明白,之前跟着去卖绿豆汤时,他也好好的。怎么去了一趟田里就晕了呢。
他无法安心歇着,第二天身体好转后,干脆拿起笔抄书,或许是抄的多了,三字经和千字文,楚景都能倒背如流。
换句话说,他快抄吐了。
但是他又有顾虑,因为傍晚时分,他抄好了两本三字经,两本千字文。
熟能生巧,他的速度快了一倍不止。而且字迹工整,间隔均等,赏心悦目。
他放下毛笔,规整好抄写的纸张,疲惫的揉了揉眉心。
等这几天农忙后,他就换其他的书抄。
楚景有心想多挣钱,这几天抄的特别多,最多的一天抄了五本,还把以前节约下来的纸,也拿来抄书。
最后一数,竟然有二十一本之多。其实严格来说,应该论册,毕竟字数少。
楚景跟着他爹一道去镇上,他去书铺,楚成安和楚成茂就去卖绿豆汤。
楚成安叮嘱儿子:“事情办完之后,就早些回家,不然太阳大了,你又受不了。”
楚景都应下了,他从陆掌柜那里结了银钱,终于开口道:“陆掌柜,以后我不抄三字经了,换别的书抄。”
陆掌柜摸着胡子笑道:“我还以为楚小公子要一直抄这些启蒙读物呢。”
楚景脸热。
陆掌柜对他印象很好,“你去书架上看看抄哪一本。”
“嗯。”楚景最后选了论语和一本诗集,加上纸张的押金,刚到手的钱又去了一大半。
而且,因为这些日子抄书抄得猛,毛笔也要换了。
等楚景最后离开书铺的时候,怀里只有五百文钱和两本书,纸笔。
小少年的背影消失在街道尽头,一名白衣少年进了书铺:“刚才那位小公子抄写的书册,请给我拿两册。”
陆掌柜犹豫:“可那位小公子抄写的依然是三字经和千字文。”
“没关系。”白衣少年回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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