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家陷入了长久的静默,孙氏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然后看看天空,眼前一花,直接晕了过去。
还是大丫二丫及时扶住她,静默的气氛也被打破。
老元氏哆嗦的不成样子,来回走动,目光扫到楚景,三步做两步跑过来抱住小孙子,“我的景儿,真是你的运道啊。”
“我的天,那可是举人,举人!”孙氏从眩晕中醒过神来低声喃喃。
楚阿爷也终于回过神来,也不抽烟了,进屋里拿出一个钱袋子数也没数丢给小儿子,“快,现在立刻去镇上买束脩六礼。”
六礼分别是肉干、芹菜、龙眼干、莲子、红枣、红豆。
芹菜寓意为勤奋好学,业精于勤。
莲子心苦,寓意苦心教育。
红豆寓意红运高照。
红枣寓意早早高中。
龙眼干寓意启窍生智。
肉干寓意谢师恩。
楚成安脚下生风,匆匆出了门,楚家其他人也开始忙活起来。
孙氏说之前给楚景做的衣服快收尾了,她赶一晚上,争取明早能让楚景穿上新衣服。
楚阿爷和楚成茂出门去告诉村长消息,老元氏吩咐二丫烧热水,领着大丫去后院挑一只肥肥的大公鸡准备宰了。
只有楚景闲下来了。
好吧,他也不闲。
他进屋去整理自己的书箱,检查文房四宝。
但整理着整理着,他想到了一个问题。
拜师一事来的太突然,也太惊喜。所以楚景一时没想到,若他明日拜入姜先生门下,以后住哪儿?
总不可能住姜先生家里吧。
但县城离家里的距离也委实太远,每日来回也不现实。
要不,跟清哥商量一下,与清哥在镇上合租。
但很快楚景又否决了这个想法,清哥本就与同窗合租,相处几年都有了感情,他突然插/进去,算怎么回事。
而且,固蔯(chen)县离小镇也有一段距离,每日来回也需要不短的时间……
楚景:脑壳疼。
他万万没想到,名师找好了,也跟名师的家人处好关系,最后竟然会难在这一关。
古代要念个书真的太难了。
楚景一时间都没心思收拾东西,搬了个小凳子在屋檐下坐着,黄昏时候,他阿爷和三伯回来了。
两人脸上都带着笑意,楚阿爷看到屋檐下的楚景时,直接乐开了花。
“景儿是不是饿了,怎么没精打采的。”
楚景看了他一眼,欲言又止。但知道住宿问题绕不开,道:“阿爷,我有话想跟你说。”
楚阿爷莫名,什么事啊。
两大一小进了屋,直到楚成安带着精挑细选的六礼回家,三人都还没出来。
“爹,三哥,景儿,我回来了。”
老元氏接过东西,向正房的屋子努了努嘴:“他们仨在屋里说话呢,也不知道说什么。”
楚阿爷吧嗒吧嗒抽着烟,而后吐出一大口烟雾。
“在县城里租个小院子吧。”他开口下了定论。
楚成茂没有意见,楚景作为直接受益人,更没话说了。
晚饭的时候,楚阿爷把这事在饭桌上说了,孙氏顿时觉得嘴里的鸡肉都不香了。
那可是县城,租一个院子,一个月多少钱,一年又要多少钱啊。
而且县城开销那么大,吃的用的,买书买纸笔,那银子就跟流水似的哗哗流出去了。
她闷闷不乐的戳着碗里的饭,一颗一颗数着吃。
楚成安也怔了怔,才反应过来,突然间不知道说点什么好。
“吃饭吧。”楚阿爷发话。
这顿晚饭大家都吃的心不在焉,以至于鸡肉都还剩了一半,这在平时是不可能的。
楚景找了个借口,把他爹叫进了屋。
他刚刚突然有了个想法,但这事他说不成,还得他爹同意才行。
“你说在县城租个铺子?”楚成安犹豫。
租铺子可比单独租个小院子的价格贵多了。
楚景拉了拉他爹的手,慢慢分析,“爹,我们手里有白糖,到时候随便做什么甜点,味道都不会差,肯定有人买,还干净轻松。再说平日里镇上有多少人,县城有多少人。我们在县城租个铺子,把来回赶路的时间拿来做买卖,不但省了风霜,还能多卖钱。到时候,把阿奶大丫二丫还有三伯母三伯轮流叫过去卖点心,大家不仅能轮流着休息,还能让大丫二丫见见世面,运气好或许还能给大丫说个县城里的人家。”
自从他们家拒绝了林家的提亲,林家那个老太太逢人就说大丫的坏话,他爹和三伯找上门去说理,可村里那些七大姑八大姨反而传的更凶,为这事,他三伯母都气哭了好几回。
既然乡下不好找人家,不如走出门碰碰运气。
楚景字字句句几乎说到了楚成安的心坎上。
是啊,镇上的人口哪能跟县城比,他知道白糖怎么弄,成本压的极低,再根据县城里的点心价钱,比别人少个一两文钱,还愁没有生意?
只要有生意,就有钱赚。赚了钱能支付景儿念书,就不会因为钱的事,让家里有矛盾了。
楚成安越想越可行,摸了摸儿子的头就出门找他爹娘和三哥三嫂商量此事了。
或许是之前设想过的情况太糟糕,如今听闻楚成安说起租铺子的种种好处,孙氏几乎是第一个举双手赞同。
给大丫在县城里相看人家的这个提议,太让她心动了。
她这辈子可能就没儿子的命,那么为女儿谋划一门好婚事,也算她这个当娘的少有能做的事。
虽然她也知道这个可能性很低,但是万一呢。
但是楚阿爷一针见血,指出问题:“既然是铺子,肯定人来人往嘈杂吵闹,景儿在铺子里能学的好吗?”
他们为什么想在县城租院子,那一切的前提都是为了景儿念书啊。
孙氏的笑容定格在脸上,气氛陷入了僵持中。
就在这个时候,房门被敲响了。
“我可以进来吗?”
景儿!
楚成安打开门,楚景直接向着楚阿爷走过去,诚恳道:“先生很严厉的,会要求我们大部分时间待在学堂里,所以我回铺子的时间少,只需要一个晚上睡觉的地方就可以了。”
楚景一本正经的胡诌,反正姜先生不会知道他对家里人说了什么。
租铺子是最好的办法了。
楚阿爷跟小孙子对视半晌,叹了口气:“那就依你说的办吧。”
孙氏一颗心落回实处,当晚不睡觉,连夜给楚景赶了一身新衣服。
楚阿爷,楚成茂,楚成安,楚景四个人早早出了门,倒让村长扑了个空。
楚成安和楚景去了姜家,奉上拜师礼,然后拜孔子像,又拜先生和师母,
跪下听训,最后交束脩,便算礼成。
楚景跟其他人一样,交的束脩是五两银子。
但父子俩都觉得超值,这可是举人呀。
楚景心想他这就跟现代上私立学校一样,以后他定要更加刻苦努力才行。
姜苑的学堂里是没有分班的,更别说启蒙班了,他只收资质好的,这两年来,就只收了一个楚景。
所以楚景到学堂里,发现连他一共才六个人,原来先生昨日所说不是夸张。
楚景是六人中年龄最小的,但其他人也并没有比他大几岁,多是十三、四岁的少年。
楚景拱手一礼:“在下楚景,见过各位师兄。”
“姜深。”姜深对他眨眼。
“颜泠。”坐在最前排的少年,眉眼寡淡,看似不好相处,却是第二个跟他打招呼的。
“张岚。”面容温和,对楚景释放善意。
“洛茴。”笑盈盈的模样,一双桃花眼看过来时,分外真诚。
“甄少远。”冷漠,报了个名字,就低下头看书了。
楚景冲他们微笑,然后轻手轻脚走到他的位置。
怎么办,总有种进了精英班的感觉。
大家都收回目光,看书的看书,练字的练字。
楚景深深了一口气,才平复下过快的心跳,翻开书看。
另一边,楚成安离开姜家,才大大呼出一口气。
不愧是举人,什么都不用说,一个眼神就让他头皮发麻。
儿子真厉害,天天面对这样学识渊博的先生也不发怵,还能认真学习。
他还是去考虑怎么赚钱吧。
这些年新皇仁政,对普通百姓和商户都格外优待,所以固蔯县发展的很好。
这也代表,楚成安他们想找出租的铺子不是那么好找的。
这几日,楚景都住的客栈,最便宜的那种。晚上睡不好,眼底都有了青黑。
楚家人也急,没几天楚成安的嘴上就长了一串燎泡,还是无果。后来他转变思维,去下九流的地方打听,从一个赌鬼的嘴里打听到城南有一个窄小的铺子出租。
楚成安第一时间去看了,发现铺子虽小,但五脏俱全,而且后面还有半个院子,带一口水井,和两间屋子。就是租金有点贵,一个月二两银子的租金。
但周围人多,不缺顾客。而且景儿回来方便。
楚成安本来还想讲价,但是看牙人不怎么耐烦,顿时不敢多说,飞快定了契约,直接租了一年。
他可是知道有些铺子主人见出租的铺子生意好,就不停涨价的,他可不想落到那种窘境。
一年时间,也够他赚钱周转了。
楚成安一口气拿出二十四两银子付了租金,倒让牙人高看一眼,总算露出点笑意,说了几句讨喜话。
不过这几日的花费,也差不多把家里的积蓄掏空大半。但他并不急,这个好地段的铺子,很快就会回本了。
楚家迅速安顿下来,倒让姜苑侧目,默默召回了去帮忙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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