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翘可以说是打小就是从这种冷嘲热讽的刻薄之言中过活,这位面善心狠的管家说出的话, 于她而言不算什么。
时翘不痛不痒回道“传言多半都是谣言, 本就不可尽信。”
慕容家的管家自是对这位大公子日日夜夜咒骂的姑娘有所了解, 暗地里费了不少功夫打探过她的消息, 知道的不算多, 但也不少。
真正见了面,觉着时翘还真的和传言说的差不了多少, 修为平平, 教养平平, 唯有姿色还能让人高看一眼, 想来她应当也就是仗着这张脸才勾到里谢闻衍,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 任你在仙风道骨也逃不开。
管家皮笑肉不笑,“时姑娘, 既你已来了沉水镇, 不拜访一下守城的主人家或多或少有些不礼貌吧。”
时翘暗自腹诽,怎慕容家的人说话行事的作风都同慕容泽一样。
咄咄逼人,傲气凌然,底气十足。
身旁的女修悄悄拽了下她的袖子, “师妹,慕容家如今当家做主的便是这位小主子, 心狠手辣, 就是那种顺我者昌逆我者亡的人, 我好心劝你一句, 若是能忍就先忍着吧,小人难养。”、
时翘从前还真的没怎么听说过慕容泽的弟弟,不知姓名,也不曾听说他的事迹。
“这摆明了是鸿门宴啊,我若是去了还不一定能回来呢。”
“师妹大可放心,你有谢师兄撑腰,慕容榭也不敢真的伤了你。”
时翘沉默了。
管家微微眯起眼睛,用一种打量货物的目光紧盯着她看,“时姑娘,小主子耐心有限,您若是去的晚了,小主子一定不会高兴,日后您若是想出城可就没有那么容易了。”
“你威胁我”
“这怎么能算威胁呢时姑娘,在下是好心提醒你。”
男子满脸笑意,虚假至极,似乎是信心满满。
时翘冷下脸,面无表情的说“我不怕威胁。”
她被威胁的还少了吗
慕容泽以前天天嚷叫着要杀了她淮风动不动就做不到你就去死。
什么大风大浪没有见过区区一个小管家她会怕
论吓唬人。
谢闻衍才是祖宗级别的玩家。
其他人算个什么东西。
时翘的反应在男人的意料之外。
凡是进了沉水镇的人,哪一个不是对他们慕容家是又敬又怕
“时姑娘真的不肯去”
“说了没有空,你改日再来请吧。”
“那我们就不客气了。”
乾坤朗朗,光天化日之下。
男人便叫身后佩剑的人将客栈团团围了起来。
时翘暗中运掌,只等着他们冲上来一掌打飞。
剑拔弩张,气势紧绷。
时翘刚刚运掌时便觉着不太对,也不知是不是她懒散太久,金丹里贮藏的灵气似乎没有之前充沛,有种使不上劲的感觉。
她皱了皱眉,压下心中的不安。
管家挥了挥手,“请时姑娘走一趟,要活的。”
只要活的,至于打成什么样不用管。
他带来都是从小主子身边调遣来的金丹期高手,对付一个时翘绰绰有余,甚至有点大题小做。
他们又是特意趁着谢闻衍出门的时间找麻烦,不担心她会有帮手。
瓮中捉鳖,就看时翘够不够识相了。
时翘觉着她真是命犯慕容家,沾着和这两个字有关的人或事就倒霉。
她握紧了手里的剑,左右看了看,暗中盘算自己的胜算。
约等于没有。
这帮人不愧是慕容榭的身边人,出手相当的毒辣,一个个使出的招数像是要把她给废了。
时翘一人难敌十掌,扛得住片刻,时间稍久,就露了破绽,让他们抓住了把柄。
一剑被人划破了袖口,手背留下一道深刻的血痕。
时翘不是个明知会落败就会认输的人,她咬着牙爬起来,彻底发了狠。
剑光锋利,毫不避讳,刺人痛处。
时翘就跟打了鸡血一样,受了伤好似也察觉不到痛,眼睛红通通的,满眼的拼劲。
出乎意料的,他们竟打了个平手。
“已经耽搁了不少时辰,再迟一些主子定要发脾气了,你们不必留情,给她留一口气就够了。”
这说的。
真他妈的不是人话。
时翘浑身筋骨都疼,明明才打了没多久,她便觉着疲倦松懒,体内的灵气支撑不足,运气渐感吃力。
老管家望着时翘的眼光隐约变了变,不再是适才的轻慢,面色转而严肃。
没想到时翘还有几分真本事。
天色渐迟,时翘最后还是被强行带到了慕容家的大门前。
她一进去就闻到了浓浓血气,地板砖上残存着的猩红血迹,用水洗过了好几次还没洗掉。
院内的下人个个都低着头,闭紧嘴巴,管好眼睛,不乱说不乱看。
少年懒懒散散坐在正堂的主位上,漫不经心看着底下跪着的人,笑了声,光看单纯的笑眼倒是像不谙世事的乖巧少年。
“既然都是没有用处的废物,那就将地牢里关着的人都杀了吧。”
“小主子,全都杀了吗”
“怎么你觉得不该杀吗”
“老弱妇孺,也要都”
“一并杀了。”
时翘被推进正堂里,正巧听见的就是这段对话。
脑子里只剩下“丧心病狂”四个大字。
慕容榭抬起眼,在她脸上端详了一遍,扯了扯嘴角,讽刺的笑了笑,“时姑娘,请你来做客一次可真不容易啊。”
时翘毫不客气,“慕容公子请人做客的方式也真是够别致的。”
慕容榭扫了眼她身上的伤,“这不是没办法嘛,怨只能怨时姑娘架子太大。”
时翘不欲同他多说废话,“慕容公子有什么事,现在可以说了吧。”
慕容榭缓缓走了下来,透过门缝照入的光线均匀落在他白玉面庞,就着光,时翘才看清楚他的五官。
映入眼帘的是一张偏女性化的脸,阴柔秀致,像是被人精心雕琢过的长相,漂亮的眼窝仿佛带着缠绵悱恻的钩子。
他笑着吐字,“我只是想要同时姑娘要一样东西。”
“是什么”
“你的一双腿。”
“”
打扰了。
真的打扰了。
时翘静默,非常不要脸的跟他说“真是抱歉,我自己做不了主,我浑身上下里里外外都是属于我的师兄的。”
慕容榭身上好似有一股阴气缠绕,周身阴冷,他不怒反而哈哈大笑了起来,“时姑娘,果然如传闻一般的有意思。”
他又往前靠近了几步,“你就不好奇我为何要你的双腿吗”
时翘回“因为你有病。”
想要惹怒慕容榭倒也不容易,他笑笑,“时姑娘,你害我兄长一条腿,我只让还一双,已经足够心善了。”
时翘恳请他讲讲道理,“你兄长失了一条腿,与我无关。”
“怎么会与你无关呢兄长亲口告诉我,是你害的他。”慕容榭的脑子大概也不太好,“他既然这么说,我也就这么信了。”
时翘明白。
慕容榭今日就是要拿她给慕容泽报仇撒气的。
对方人多势众,手段阴损。
时翘这会儿也只得拖延时间,等着大师兄听见她被抓走做客的消息赶来救她。
她望着慕容榭,“想必你也听说我和我师兄情比金坚,你若是伤了我,我师兄定是会将你们慕容家屠的干干净净。”
“时姑娘的话,听上去确实很吓人。”慕容榭并未表露半分害怕的神色,“只是谢闻衍自己现在都是强弩之末,自身难保。”
时翘抿嘴,“我也不是吓大的。”
慕容榭盯着她的目光越发的有兴味,本来是想先砍了她的双腿送给兄长当作生辰礼物,然后再将她慢慢的折磨死。
但是他已许久没见过修真界里还有像她这样不要脸、抱大腿抱的理直气壮的女人了。
“时姑娘,谢闻衍的天劫马上就要到了,不然你以为他白日里为何总是不见踪影,九十九道的天雷,你觉得谢闻衍能扛的过去吗”
飞升与人命杀戮都没什么关系。
哪怕杀了再多的人,修为境界到了,便会即刻飞升。
无非就是多被天雷劈几道。
时翘气死人的本事不减当年,“那可不一定,他又不止一条命。”
谢闻衍不是人,而是个千年九尾狐的事,早就不是什么秘密了。
他有九条,随便死死都够他死的了。
慕容榭被她的话茬噎了一声,“时姑娘还真是油嘴滑舌。”他伸出手,皮肤泛着死白,冰冷僵硬的拇指掐着她的脖子,“你说我拿你当诱饵,设下天罗地网将他引过来,把你们一起给杀了,那你们两人新鲜的头颅当作贺礼送去青门宗,如何”
时翘用尽全力的一掌将他拍开,笑嘻嘻的说“挺好的,谢闻衍想死也想了很多年了。”
这个死病娇就是个厌世狗。
巴不得这世上的人全死光。
慕容榭变了脸,怒气汹涌,强压下去。
时翘顺着他的话往下接,“你这太合他的心意了,他对我说过最多的话就是要和我一起死,若师兄此刻也在,定会感谢你成全他的心愿。”
犯贱谁不会
她阴阳怪气犯贱的本领还是和慕容泽学的呢。
慕容谢气的半死,“你就嘴硬吧。”
他就不信她真的一点都不怕。
等她被砍断了双腿,废去一身的修为,再硬的骨头也要被打的稀碎。
时翘叹气,搞不懂他脑子里都在想些什么,非要在太岁头上动土。
她想到自己在轮回境里看见谢闻衍大开杀戒的画面,至今都心有余悸。
她诚恳的说“你不要作死,我说句实话,谢闻衍哪怕是被天雷劈的只剩下一口气,你们也不是他的对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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