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外跪着的祁州起身时, 膝盖生疼。
皮肤被刺眼日光晒的透白, 额头浸着冷涔涔的细汗, 他面无表情走进大殿之中。
这个角度, 他的目光只能瞧见少女皎洁如月的侧脸, 停留良久,舍不得移开眼睛。
大殿正中央站着的是祁州的师祖太岁真人, 虽已卸任掌门之任, 但在门派里也是无法撼动的人物。
太岁真人一双冷眼盯着谢闻衍, “你今日上门所为何事”
宋茵的手指抓着他的裤腿,舍不得放开,谢闻衍移开自己的腿,望着对方, 淡淡答道“来要一样东西。”
太岁真人回绝道“你来的不是时候, 我们还有要事要忙, 待我忙完,你且再来。”
老人家架子大一点也无可厚非。
时翘也觉得他们来的不是时候。
祁州和宋茵这对未婚妻殿内殿外各自跪着,里头指不定有什么他们不知道的故事呢。
谢闻衍认真思索, “这可不行,我的事比较急, 等不得。”
太岁真人显然是不想应付他了, 提醒之语暗含着威胁之意, “谢闻衍, 容我说一句, 你现在可是麻烦不断, 就不要再多生事端。”
要他死的哪一个不是气急败坏要杀他。
青门宗不想留他。
修真界也乐得将他从高位拽下来,恨不得立马顶替他的位置,夺去他的美名。
传闻他受了重伤,本以为会就此销声匿迹一段时间,没想到他竟然敢明目张胆的来乌玄派的地盘撒野嚣张。
谢闻衍微微一笑,眼底森然冰冷的笑意宛若带着杀气,“真人莫要威胁我,我这个人很是叛逆。”
身后的祁州在此时出声,“你想要什么”
谢闻衍淡声道“灵韫草。”
此言一出,纷纷色变。
时翘觉着太岁真人这张温和的脸都变得狰狞了起来,两只眼睛珠子好像要爆出来了一样,看着谢闻衍的目光,仿佛想杀了他全家。
灵韫草确实是乌玄派历代相传的宝物。
而谢闻衍说话的语气又非常的随意,听起来就有种他故意在羞辱他们,没事找事的感觉。
一个死人或者病入膏肓的人才能用上的宝物,他一个活的好好的大佬来抢什么
太岁真人不想和他打架,忍着一口老血,“你不要得寸进尺。”
谢闻衍道“在下故意冒犯真人,只是急需这灵韫草救人性命罢了。”
语气很淡。
说的也很简洁。
但听起来却十分的拽。
好像在说我还不想来呢之类的话。
太岁真人满面怒容,说“灵韫草没有起死回生之效,那都是外界的传言。”
谢闻衍装模作样点点头,“真人放心,我不是去救死人。”
“”
太嚣张了。
时翘忍不住挠了挠他的手掌心,小声在他耳边说“这好歹是在他们的地盘上,大师兄还是低调一些比较好。”
就他这种要人的东西的牛逼吊吊的态度还不如一开始直接去抢
谢闻衍“我怕他们”
时翘“我怕。”
她打不动了。
“”
太岁真人不给两字脱口而出,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灵韫草百年一遇,在这世间并不多得,所以才会被传的玄乎其玄。
他即便是要送,也绝不会从给现在这个目中无人的谢闻衍。
事情看似尘埃落定。
祁州忽然站出来,抿直嘴角,哑着嗓子说“师祖不如先他们住下,待他们说清楚事情的原委,再做决策也不迟。”
话音落地,谢闻衍似笑非笑盯着他看。
祁州迎着众人投来的各色目光,表情镇定,“师祖觉得如何”
太岁真人冷哼一声,“我们这里怕是容不下他这尊大佛。”
谢闻衍想了想,“如此也可。”
今晚直接去抢来得了。
杀人也挺麻烦的。
如非必要。
谢闻衍也懒得动手杀人。
时翘有些吃惊,“大师兄,你真要在这里住下吗”
谢闻衍捏着她的手指头,“不是我,还有你。”
时翘摸清楚了他的脾气,也就不再说劝说的话,装死装傻,闭嘴不言。
太岁真人不情不愿让他们留下,不仅是因为祁州的几句话,还因为他也不想逼急谢闻衍,早先就听说了他杀了许多人的传闻,曾经的同门子弟也毫不手软,可见其心机至深,心狠手辣程度也非他们能想象到的。
招来这尊大佛是太岁真人没想到的事。
虽是不喜,也无可奈何,没有好办法送走他。
太岁真人命人给他们准备了两件客房,谢闻衍只要了一间,“哪有夫妻分房睡的道理。”
时翘装死都装不下去。
一张小脸闷的通红。
宋茵眼睛珠子里滴着血,她的一颗心仿佛被谢闻衍亲手挖了出来,扔在地上被碾的稀巴烂。
祁州的脸色也白了白,脚底僵硬无力,靠着吐气纳息才缓和了几分情绪。
时翘正打算跟着外门子弟去厢房歇息,只见祁州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师祖,徒孙恳请师祖解了徒孙的婚约。”
无意吃到大瓜的时翘忽然挪不动脚了。
她真的很八卦。
继女主和哥哥兄妹撕逼后,女主又要和男配撕起来了吗
谢闻衍用力捏了捏她的手指头,冷声问“他很好看”
时翘真没听出大师兄的醋意,“长得是真的还行。”
很标致,很漂亮的长相。
很有少年感。
她指尖一疼,抬头看见大师兄表情极冷,眼尾含着冰碴,似是冷冷的嘲讽。
时翘主动挽着他的胳膊,“但是他远不及大师兄万分之一的风采。”
谢闻衍不吃她这一套,“今晚回去,小师妹一定要好好夸夸我,直到师兄满意为止。”
时翘心想,大师兄对祁州还真是耿耿于怀。
太岁真人怒而拍桌,气的吹胡子瞪眼,“这就是你反省了三天的结果”
祁州磕了一个响头,而后坚持道“师祖,弟子只有这一个请求,还望师祖成全。”
太岁真人被他气的半死,“这门婚事当初是你自己求来的,并不是长辈师辈逼你的。”长吸一口气,他接着说“你那时口口声声非她不娶,是你真心所爱,这才过了多久你便要毁约你师父便是这样教你的吗你置宋茵为何地你又让我们该如何向旁人交代”
祁州被骂的一声不吭。
不反驳不解释。
他是铁了心解除婚约。
太岁真人见他这副油盐不进的固执模样就来气,“我乌玄派一向终诺守约,毁约便要受罚,你真的想好了吗”
祁州道“弟子甘愿受罚,也愿终生不娶。”
时翘听的脑袋都懵了,莫不是宋茵绿了祁州,他连终生不娶的话都说出来了,只为解除婚约。
他的话就像是踩在宋茵脸上在侮辱她。
这些天,宋茵被侮辱的次数也够多了。
她知道很多人都在看她的笑话。
她恨的牙痒,但根骨被废金丹被捏成了细粉,她只能隐忍,静待时机。
太岁真人勃然大怒,指着他的脸,又不知道还能说什么。
解除婚约这事只在乌玄派流传,未曾外泄。
连和祁州交好的师弟师妹都不知道他一定要解了这门婚事。
有人胡乱猜测,“祁师兄该不是喜欢上别人了吧”
“怎么可能祁师兄不是三心二意的人。”
“可上次秘境我就看出他和宋茵姑娘好像不是很亲密,也不曾可以帮衬,完全不像未婚夫妻。”
“我也觉得祁师兄像是移情别恋了。”
“唉,就是不知道对方是谁。”
“我好像知道。”某位入门没多久的小妹妹声音弱弱的,“祁师兄就每次都一直盯着时翘,感觉师兄看着时翘的眼神太一样。”
此言一出,立马遭到了驳斥。
“怎么可能”
“祁师兄和时翘合不来的,打过两次呢。”
“就是就是。”
小妹妹闷闷不乐闭上嘴巴,心道好的吧。
但是她又不觉得自己的直觉出了错。
“唉,祁师兄婚约一解,名声就毁了。”
“何出此言啊”
“你想想,别人肯定也能猜到师兄是个移情别恋的渣男,又或者会觉得他是因为宋茵姑娘没了修道的资质,才要毁约。”
这两种猜测,都对祁州名声不利。
“你说的有理,说起来,宋茵姑娘真的可怜,才被青门宗逐出师门,乌玄派估计也留她不得了。”
“你们男人就是瞎,反正我不太喜欢她。”师姐甲忍不住说。
“你们女人嫉妒心就是强”
双方聊着聊着竟然吵了起来。
身处话题中心的时翘趁着谢闻衍歇息的空闲时间,去挖藏在红樱树下的陈年甜酒了,仰慕已久,想要尝个味道。
才挖出酒坛子。
一转身就看见脸色苍白的祁州。
悄无声息似鬼魅。
把她吓了一跳。
时翘抱着酒坛,往后退了退,神色紧张,做好了战斗的准备,“祁师兄。”
祁州问“小师妹喜欢喝酒吗”
时翘不想被他当成酒鬼,她顺理成章把锅推到谢闻衍身上,“我想带过去给大师兄尝尝。”
解婚约这个事,时翘暂时还没想通。
比起这个,还是祁州对她客气这件事更为惊悚可怕。
“你和大师兄感情已经好成这样了吗”他拖着沙哑的嗓子问。
时翘毫不迟疑,“我们是真的道侣呢。”
听见没
我有牛逼的靠山了。
所以祁州想欺负她的心思可以歇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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