肃修言越过她的肩膀,能看到那几个穿着黑衣的人正奋力穿过人群,飞快向他们靠近,脸色白了又白,只能飞快地说:“你被牵涉进那年夏令营的一起悬案里,有人雇了杀手要除掉你,你昨晚被下药不是随机犯罪,是杀手的手笔。”
程惜一弯唇角,身后的黑衣人已经拨开挡在他们身前的最后一个人,到了抬手就能抓住她的距离,她侧身利索地落座,同时勾手带上车门。
肃修言一秒钟也没等,在她去关车门时,就一脚油门踩了下去,车门关上的瞬间,跑车像离弦之箭冲向前方。
肃修言显然没少开过快车,在车道上利索地便道超车,跑车在他手上如同庞大的钢铁玩具,每一分一秒都不会脱离掌握。
他已经脸色铁青,倒还没忘分出手来,一边继续目不斜视地握着方向盘,一边扯过程惜那边的安全带给她系好,从牙缝里挤出来一句:“我从来没见过你这么疯的女人。”
程惜侧身用手托着头看他,满脸笑意:“坐以待毙,不是我的风格。”
肃修言沉默了下,从她猛往脱衣舞男裤子里塞钞票的风格看,显然就不是什么可以随便摆弄的小绵羊。
程惜还是带着笑意,继续欣赏着他的阴沉怒容,心情很好地开口:“别担心,那是闹市,他们不敢开枪。只是肉搏的话,我有把握全身而退。”
肃修言紧抿着唇,一脸不打算接她话的样子。
程惜又笑眯眯地说:“你既然敢跟我结婚,都没调查过我吗?我的近身格斗可是职业水准。”
肃修言咳了声,还是目不斜视地抿着唇。
程惜托着头,继续欣赏他的侧脸:“要不是你自己还能跑,让我把你公主抱出来都没有什么问题。”
她正说得开心,肃修言就把车一个漂移,停在了一家24小时营业的超市外,抬了下颌说:“进去随便买两件T恤什么的,把你身上的礼服和珠宝脱下来。”
程惜一愣,一时间有点懵逼:“按照套路来说,礼服和珠宝你不都应该送我了?”
肃修言弯了弯唇,表情很有些恶意的愉悦:“你以为高定礼服和配套珠宝这么快就能准备好?你身上的都是我让刘嘉租的。酒店我们不能回去了,我会让他去帮我们收拾行李,你这个得脱下来还回去退押金。”
程惜震惊地看着他:“身为一个霸道总裁,这么小气真的好吗?我们都忙着逃命了,你竟然还在乎这点押金,神越要破产了吗?”
肃修言弯着唇笑得很帅气:“我是不在乎这点押金,我就是不想让你舒服。”
程惜能如何?程惜只能认命地下车,在超市里随便买了T恤和牛仔短裤,顺带买了一双球鞋,躲进洗手间换了全套。
她怕那些人追上来,自然动作飞快,都做完了,提着装了换下来的全套装备跑回来,也不过用了几分钟。
只是她刚来到车前,就透过玻璃窗,看到肃修言一手扣着胸口,正伏在方向盘上。
用余光看到她靠近的身影,他也没有抬头,只是按下了车门的自动锁。
程惜连忙打开车门坐进去,把手中的袋子胡乱塞到后座上,俯身过去看他:“你这是怎么了?”
肃修言还是用一只手紧扣着胸口,另一只手却捂在唇边闷声咳嗽。
程惜忙扶住他的肩膀,借着路灯看到他脸色发白,指缝间更是漏出一些暗色的痕迹。
程惜立刻想到刚才他被踢中了胸口,忙问:“你内脏震伤了?为什么不早说。”
肃修言还能有心情气她,拿开了捂着唇的手,弯了弯染血的唇角:“刚才肾上腺素飙升,没感觉到啊。”
程惜看到他手掌中猩红一片,就知道出血量可能不小,但偏偏这个人还在这里跟她斗气,顿时头疼起来,还有种说不上来的焦灼,语气也急了起来:“你尽量不要再做大动作,我扶你过来躺在副驾驶上,开车带你去医院。”
也许是她的语气太着急,表情也太担心,肃修言难得没再跟她置气,靠在她肩上,被她扶着移动到了副驾驶的位置。
程惜将椅背放到最低,让肃修言躺上去,接着就去解他胸前的衣服。
肃修言挣扎着抓住了她的手:“你干什么?”
程惜看着他,无奈地叹了口气:“你不用这么守身如玉,我先帮你看下伤得怎么样。”
肃修言这才松开了她的手,抿着唇侧过了头。
程惜小心解开他的领带和西服,看到那线条优美肤色白皙的胸口,已经被染上了一片青紫的颜色,还有些微微的肿起,忍不住皱了眉。
她说不清楚此刻内心涌上的烦躁和痛恨到底是什么感觉,如果非要形容的话,那就是她花了一学期打工赚的工资,刚买了名牌包包,还没开始用,就被人印上了一个大鞋印子。
有那么一瞬间,程惜甚至想开车调头回去,找到那几个不长眼的黑衣人,把他们揍得脑袋开花。
她小心地在那些青肿的周围轻按了按,感觉没骨折的迹象,稍稍送了口气。
伤处被按着,肃修言倒是一声没吭,程惜稍微有些惊讶,他这样的出身,竟然还挺能忍疼。
程惜抬头对他说:“没有骨折,应该只是内脏挫伤。”
她说着,看到肃修言唇边还残留着的血迹,没忍住抬起手,用指腹小心地擦了,吁了口气也不知道是安慰他还是安慰自己:“看来不会有生命危险,我带你去医院。”
肃修言抿了唇看着她,夜色里他深黑的眼眸里有些说不上来的光芒闪了闪,他主动移开了目光:“去东区的医院,那是神越的产业。”
他说的那家医院并不近,程惜觉得他能撑到那里,就点头答应下来,上车设置了导航。
程惜车技也算熟练,却从来没有飙过这么快的车,她车上还带了个伤员,需要尽量保持平稳。
三十分钟的车程被她在不闯红灯的情况下压缩到了十几分钟,肃修言侧头看着她全神贯注开车的样子,额头和鼻尖都因为注意力过度集中而凝上了汗滴。
他看了一阵,就轻声开口:“程惜。”
程惜怕他有情况,忙分神看了他一眼,应着:“我在,你怎么了?”
她没注意到,除了第一次用来确认外,这是肃修言第二次叫她的名字。
肃修言微弯了唇角,闭上了眼睛,他觉得有点累,不过更多的,是这种不知为何而起的安心。
程惜用余光瞥到他合上了眼睛,还有唇边那带着几分安详意味的笑容,吓得猛然冒了一头冷汗,忙喊:“肃修言!肃修言!保持清醒,不要失去意识!”
肃修言闭着眼睛沉默了片刻,轻声说:“别叫了,我没那么严重。”
肃修言的情况的确没有很严重,但当程惜把跑车停到了那家医院的急诊室门口,那些人又闹明白了来人的身份后,场面有点大了。
毕竟像这样神越在国外的产业,大老板亲自驾临的机会就不多,更何况大老板竟然不是来视察的,是被送到了急诊室。
程惜看着肃修言被一群医生护士围着扶到了移动病床上,他意识还很清楚,甚至还半躺着给自己的助理刘嘉打了个电话。
接下来程惜就帮不上什么忙了,自家大老板被送了进来,医院自然竭尽全力提供最好的医疗服务。
肃修言被推去做各种检查,程惜就被晾在了等待室里。
这是家价格昂贵的私人医院,等待室自然也格外豪华,不仅有真皮沙发躺椅,还有茶点提供。
程惜自然没有什么心情吃点心,甚至连水都没心思喝一口,就坐在沙发上,托着腮整理有些乱糟糟的思路。
于是当刘嘉带着大批助理和保镖气势汹汹地杀到的时候,就看到穿了一身简单白T恤和牛仔短裤,梳着齐耳短发的女孩子,独自一人坐在沙发上。
清丽秀气的脸庞上,甚至还带着几分茫然和无措。
只不过刘嘉才刚生出来几分同情和怜悯,他就看到那女孩子将目光转到了自己身上,同时她脸上神游的表情一扫而空,目光锐利里又带着几分温和,表情沉稳中又带着几分循循善诱。
那样子,就好像一个舒展开四肢,装作漫不经心的样子向猎物靠近的猎豹。
程惜对着刘嘉笑得很和蔼:“刘特助,又见面了。”
刘嘉本能地缩了缩脖子,摆出一副热情的面孔:“程小姐,您好。”
程惜笑眯眯地看他:“你果然知道我的名字,肃修言这次来美国,是为了找我的?”
刘嘉也不知道该不该回答,犹豫了片刻后,在肃修言身边这几年练就的求生欲,最终让他选择了开口:“肃总是为了什么来的我不能过问,不过他来得很匆忙,在飞机上紧急查了程小姐您的资料和动向。”
刘嘉说完,就又下意识地缩了下脖子:“还有刚才肃总在电话里说您已经和他结婚了,您看我是改口称您肃太太呢还是……”
程惜凉凉地看着他:“叫我程惜。”
刘嘉连忙答应:“好的,程小姐。”
他说完就挥手让身后的保镖站出来:“这位是程小姐,你们一定要保护好他的安全。”
他边说又边瞄了程惜一眼,跟那些保镖强调:“肃总就是为了保护程小姐才受伤的,你们心里应该清楚程小姐的分量。”
程惜听着就挑了眉,觉得肃修言这个助理没白找,无论何时何地都不忘给肃修言助攻,也是奇才一个。
刘嘉把保镖都留在程惜身边后,就带着剩余两个助理进了病房,没到两分钟他又跑了出来:“程小姐,肃总请您过去。”
程惜没想到肃修言这么快就做完检查可以见客人,不过想必在这个医院里他有特权,就连忙进去了。
肃修言半靠在病床上,看到她就说:“我让人准备了飞机,我们2个小时后出发回国。”
程惜愕然地看着他:“可是你胸部的是钝伤,现在需要卧床观察吧?”
肃修言沉默了下:“初步诊断是肺部挫伤,要到50个小时后拍片才准确。”
程惜更无力了:“可是你刚受伤,胸部钝伤不注意的话,有一定致命危险的,这段时间在医院住院观察静养是最好的。”
肃修言果断摇了摇头:“我已经放出消息,说你是我的恋人和妻子,他们依然敢下手,你留在这里会很危险,保镖也没办法完全确保你的安全,回国的话我更有把握。”
程惜觉得他简直疯了:“所以说在你这里,我的安全比你自己的重要?”
肃修言抿了唇没有回答,看向她的目光却分外坚定,程惜有一瞬间被他目光中的执拗意味吓到了。
这个人是真的把保护她放在了所有一切的第一位,在他那里,恐怕不是她的安全比他自己的生命重要,而是绝对比他的生命重要。
她突然感觉到一切远比她想象得复杂,肃修言对她莫名的坚持和这种奋不顾身的保护,绝不仅仅因为她是程昱的妹妹这么简单。
也当然不会是他们那个莫名其妙的婚约,甚至那个婚约,从肃修言的语气中判断,也都有可能是对她的保护措施的一部分。
他不顾自己还发烧的事实,坚持参加那个什么晚宴,也不过就是要告诉社交圈里的人,她是他的妻子,是对他而言很重要的人。
她无言以对,在张开了口很久之后,才无力地说了句:“你还会继续咯血的,你就打算这么一边咯血,一边带我回去?”
肃修言微微垂下了眼眸,隔了一会儿又抬起头看她:“你相信我吗?”
程惜看着他,哪怕她遇事再冷静,考虑再周全,也无法应付这远超出常理的情况,良久她叹了口气:“你既然如此舍命陪君子,我怎么也要信你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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