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心中有了疑惑以后, 季娑越想下去越觉得蹊跷, 很多以往没注意的细节一时间都浮现在了脑海里
如若跟自己同床共枕了这么久的人都是祁焚
季娑一想起这件事情便觉得整个人都不好了
祁焚为什么要隐瞒他的身份
刚开始的时候季娑承认是她自己阴差阳错认错了人，但是之后为什么祁焚还要假装小孩呢
现在最主要的是试探祁焚, 弄清楚祁焚是不是真的就是小孩。
吃晚饭的时候季娑又一次见到了祁焚祁焚看起来心情有些不好, 闷头吃着饭一声不吭。
祁焚心中无比懊恼他感觉自己真的是昏了头了，居然会做出祈求那帮高高在上的人的事情来
一天不行就两天, 两天不行就三天自己总有一天能打动季娑的心何必被那群人给看了笑话
祁焚好不容易从懊恼的情绪之中走出来, 才发现季娑的神情也有些异样。
季娑看起来似乎有些累，晚饭的时候闷头吃着饭也没有多说话, 也没给祁焚夹菜。
发生了什么
祁焚悄悄地望了季娑好几眼。
“青雀宫进献了一批驻容养颜的丹药，我晚间就差碧桃给你送过来。”
然而此时顶着祁焚的容颜祁焚根本无法开口探寻季娑的问题，只能如若往日一般给季娑赐下各种赏赐，同时心中悄悄地将这件事放在了心里
季娑点了点头。
为什么以往会没有发现祁焚对自己的态度比他待旁人的时候要温和很多
祁焚并不知道, 季娑一直在留意着他夹的饭菜。
当没有季娑给他夹菜之后, 祁焚便依照了他自己的口味, 夹的都是清淡的青菜
季娑闭了闭眼，心中愈发肯定了自己的猜测。
这顿饭两人各怀着心事都没有吃多少, 吃完饭之后祁焚便如若平日一般起身离开了季娑的房间。
因为吃得少, 祁焚泡泉的时间也少了一些, 再加心中记挂着季娑好像遇到了难题, 祁焚这一天比平日更早来到了季娑的窗下。
季娑早就已经等在窗户旁边，听到响动之后便推开窗将祁焚抱了上来, 却并没有如若往日一般摸祁焚的头发或者掐他的脸颊。
“你怎么了”祁焚愈发肯定季娑心中有事, 抬起眼睛认真地望着季娑“你好像不怎么高兴”
季娑垂头坐在祁焚的对面, 漫不经心地吃着桌上的糕点，摇了摇头。
祁焚抿紧了唇。
自己现在的模样只是一个四岁的孩子，就算真的遇到了什么烦心的事，季娑也不会告诉一个孩子
他真是越来越不满足于现在这个孩子的身份了
当祁焚以为季娑不会回答的时候，季娑却忽然抬起了头。
季娑认真地看了眼前的小孩一眼小孩仍是季娑熟悉的软萌模样，他总是刻意摆出冷冰冰的姿态，看起来傲娇嘴硬，熟了以后才会发现这小孩十分粘人
谁能相信这样的小孩便是那个叱咤天下的暴君祁焚呢
“我没有不高兴，只是在思考一个问题。”
“你已经大了，是个成熟的孩子了”季娑深吸了一口气，刻意在孩子两个字上加重了声调“我们再睡在一个床上不合适，所以我在屏风后搭了一个小榻，你以后过来的时候可以睡在小榻上”
原来是因为这个问题吗
祁焚望了季娑一眼，心中松了口气，面上却仍是冷冰冰的模样说得好像是自己乐意和她一起睡一样明明是她把自己拉上床的
“我知道了”祁焚望了季娑一眼，还是没忍住嗤笑了一声“这样的小事也值得你担忧这么久”
嘴上这么说着，祁焚的心头却不由自主地泛起了酸这恰恰证明了季娑将这个小孩的自己看得极为重要
“因为你这段时间黏人啊”看着祁焚此时的模样，季娑也生出了一点气，冷冷地瞪着小孩“我怕你要亲亲抱抱举高高才肯去睡”
“谁黏人了”果不其然小孩再次炸了毛，他瞪大眼望着季娑，一张脸涨得通红“我很早就一个人睡了”
说什么亲亲抱抱，真是
季娑却似是不相信一般挑起了眉。
纵然心中知道这种举动十分幼稚，但是祁焚还是被季娑怀疑的表情给触怒了，抱着被子就钻去了屏风后方
季娑看着祁焚蹬着一双小短腿跑到了屏风后面的小榻上，再次抿紧了唇。
她原本以为小孩会不乐意，会和自己冷战，却没想到他会就这么答应了下来。
仔细想想，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小孩虽然看起来还是很喜欢闹别扭，却对自己已经言听计从。
说不生气是骗人的，毕竟被祁焚骗了这么久。
季娑可以冷下脸对祁焚，甚至已经做好了戳穿一切和祁焚撕破脸的准备，可是面对小孩的时候季娑才发现自己完全狠不下心来，毕竟这是自己教养了这么久的孩子
就这样保持着现状吧
祁焚不说，自己便当做没发现。
做下这个决定之后，季娑长长地出了口气。
她不想去深究祁焚对自己的言听计从背后蕴藏着的意味，毕竟等她完成了任务之后系统会强制着将她抽离这个世界，想太多只会让自己增添困扰。
祁焚能听进她的话，这对她而言其实是有利的一个发现，证明着她离完成任务越来越近
她尽量帮助祁焚感受到快乐，纠正他的三观，辅佐着他在这个位置上不再孤寒，如此便也全了这一段时间的缘分
季娑有种预感自己离离开的日子不远了。
下定决心之后，季娑装作一无所知的模样白天和祁焚还是保持着饭友的关系，但是在晚上的时候季娑以你必须学着长大，懂得明辨是非为由给小孩灌输了很多思想，尤其是在成为明君这一方面，季娑不厌其烦地给祁焚讲了很多案例和故事
季娑知道祁焚是听进去了。院子里的美人们的消息比季娑灵通很多，她们告诉季娑说祁焚已经很久没有杀人了
甚至前段时间有想来杀了他的刺客，他也只是将那些人关了起来
季娑听到这些消息的时候才意识到祁焚要当一个明君并没有这么容易。
他已经当了那么久的暴君，死在他手中的人不计其数，一旦祁焚当了明君，那些以往的血仇会化为刀子一刀刀刺在祁焚身上
暂时找不到两全的办法，季娑只能放慢了督促祁焚当明君的进程
但季娑隐隐有种感觉，祁焚是知道她想让他成为明君、让四海昌平的事情的，甚至他已经开始在暗中谋划着什么
与此同时，祁焚吃饭的时候望着季娑的视线越来越深邃，有时候季娑甚至觉得他已经知道她知道他双面身份的事情，毕竟传闻之中的祁焚诡计多端、智谋超人，季娑并没有把握自己能瞒过他，只是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祁焚一直没有挑明
这种表面平衡持续了将近两个月。
有一天，当小孩敲开季娑的窗户的时候他并没有如若以往一般让季娑抱他进去房间。
“季娑，”小孩站在窗下仰着头望着季娑，神情看起来无比认真“你的愿望是让四海昌平吗”
“你要是完成了愿望呢你之后会想着做什么”
“会四处看看吧”明知道达到了这个愿望之后自己会脱离这个世界，但是此时小孩的眼神看起来太过期待，季娑仍是不由地顺着小孩的话题设想了一下“这个世界还有很多没去过的美丽的地方，我想都去看看”
“你呢你有什么愿望”季娑深深地望了小孩一眼，她也没想到会和祁焚之间形成这种古怪的关系，或许她在离开之前可以完成祁焚的心愿但是祁焚富有天下，季娑并不觉得他有什么不能得到的。
“我还没想好。”小孩的回答在季娑的意料之中，他今天的心情似乎极为高兴，抬起眼望着季娑露出一个笑“等我想到了我再来告诉你。”
这是季娑第一次看到小孩这么笑。
像是卸下了什么厚重的枷锁，真正如若一个四岁的孩子一般，笑得无比开心。
“好啊，你一定要快点告诉我。”这样的小孩看起来莫名地惹人心疼，季娑心中一跳移开了视线，忽然间有些不敢直视小孩的眼神。
“我这段时间有事不能来看你，”再望过去的时候季娑看到的是小孩的背影，小孩的声音远远地从风中传来“你想要什么就告诉碧桃”
接下来几天小孩并没有再次爬上季娑的窗户，白天的时候祁焚也没再来陪季娑吃晚饭。
季娑心头那种风雨欲来的预感愈发浓厚
她不断地从院子里的美人那里听到前殿的消息
又有一批刺客被祁焚给关了，周围流言四起说祁焚之前并没有成功度过第三次功法关卡，如今祁焚已经是强弩之末，所以他才会破天荒地想要收弟子，其实是想要在彻底失去功力之后能由弟子们保护他
紧接着祁焚突然间宣布要召开比武大会的事情。
祁焚直接在人界设立了一个擂台，这场擂台赛在千百年后都在这个世界流传在这次比武之中，祁焚教出来的杂灵根弟子打败了各大宗门的单灵根精英弟子们，预示着杂灵根在这个世界的正式崛起
而在比武之后，一个消息传遍了整个世界祁焚被他座下一个叫做王峰的弟子所伤，又一次生死不知
不过很快就没人再注意这个消息。
杂灵根弟子已经成了气候，祁焚挑中的那些弟子们野心不小，各个开宗立派，惹得天下杂灵根弟子们趋之若鹜，功法被单灵根宗门所掌控的局面自此开始瓦解
这样的喧嚣之中，没人注意到焚教后院之中突然失踪的季娑。
季娑在听到祁焚生死未知的消息之后正打算去寻找祁焚，突然就在卧房里昏了过去，醒来之后季娑发现自己到了一辆马车之上，她的旁边坐着安然无恙的祁焚。
祁焚坐在一旁静静地凝望着季娑，眼神里带着点忐忑，偏偏面上却撑着冷冰冰的模样“你不是问我有什么愿望吗”
“我想以后跟着你一起到处看看”
比起冷冰冰的无聊的至尊的位置，祁焚发现自己更想要陪着季娑一起行走天下。
他并不怎么喜爱这个世界，但是他愿意为了季娑去接纳这个世界
作为祁焚，他手中拥有太多杀孽，已经无法成为一个明君，但是他可以还这个世界一个制衡发展的局面。
此后经年，他再也不再是暴君，他会陪着季娑行走江湖，一年不行就两年，总能让季娑喜欢上自己
这就是祁焚的解决办法吗
季娑看着祁焚的样子不由自主地有些失笑，这样子的表情出现在小孩的脸上无比可爱，出现在祁焚脸上的时候却显得莫名地怪异
“你不管你的焚教了吗”季娑叹了口气，她这段时间在院子里美人那里听到的消息零零碎碎，也不怎么能拼凑起来事情的经过，正打算问祁焚究竟想要做什么，猛地听到马车旁边传来一阵喧嚣
“我也是杂灵根，我要去报名”
“原来我真的能够修炼等我修炼好了我一定要找害死我弟弟的璇玑门弟子报仇”
“别急，等等我，我倒没想到暴君死前会传下这样的功法”
季娑透过车窗看着外头奔走的人群，不需要祁焚解释，季娑已经明白了过来。
祁焚就这样放弃了那个至高的位置吗
季娑说不清心中是种什么样的心情，她望着祁焚满含着期待的眼神，正要开口说话
任务进度100，一个小时后即将离开任务位面，请选择是否留下复制体。
是，否
季娑设想过无数离别的场景，却没想到离别的时刻会这般突如其来地到来。
当真正面对离别的时候季娑发现自己比想象之中更加难受。
季娑心中一点也没有完成任务的高兴，她望着努力压抑着嘴角笑意摆出冷冰冰姿态的祁焚，艰难地勾了勾唇“好。”
季娑选择了留下复制体。
“你以后不喜欢吃油腻的东西就不要吃啊”
最后一个小时里，季娑和祁焚呆在马车上，看着祁焚藏着笑意的眼睛，季娑心头溢满了离别的感伤，却只能强撑着笑容叮嘱祁焚。
“脾气也要好一点，不要动不动生闷气”
听着季娑的话，祁焚不觉中收起了嘴角的笑意。
他喜欢听着季娑关心自己的话，但是这一刹那祁焚总觉得有什么失去了控制，心头隐隐地有些不安。
但一切事情都在自己的掌控之中
“你一定要过得快活啊”季娑的声音越来越小，靠在了祁焚的肩膀上闭上了眼
有你在身边我肯定会过得快活。
祁焚悄悄地弯了弯唇，小心地调整了一下肩膀的状态，让季娑睡得更加舒服
直播结束。
伴随着冰冷冷的提示音，季娑的意识彻底抽离出这个世界
你一定要幸福啊
你会幸福的
小王看着直播间最后马车上季娑离开的画面，擦掉眼角的湿润，看着自己发出的祝幸福弹幕，心情有些复杂
事情还得从几天前说起。
在小王激情澎湃地在论坛上发“就像是一场梦，醒了还是很激动”的帖子的时候，小王越写下去忽然越觉得不是滋味，他想起直播里暴君为了讨好喜欢的姑娘做的事情，莫名地想起了自己的少年时光，那时候的自己也是这样卑微地喜欢一个人
鬼使神差的，小王摸进了联盟公司的官网，才知道联盟公司下方已经刷起了话题楼。
让我花钱我要帮暴君追主播
垃圾联盟公司游戏后传呢后传去哪了
暴君已经认了错了我原谅他了我一定要帮他追到主播
在群众们慷慨激昂的声讨下，联盟公司半夜的时候紧急发了一条声明。
游戏还在尽量研发中。
附上了三张秃顶程序员的照片。
隔着屏幕也能感觉到联盟公司的卑微。
总不能将联盟公司骂死吧骂死了谁来继续研发
诉求不满的观众们只能回来继续看着直播间。
他们看着祁焚做下的一切布置，谁也没想到他会不要这个暴君的位置，想要随着主播浪迹四海。
直播间的观众们彻底笑不出来了
小王惆怅地抽了根烟。
明明是相对较好的结局，主播完成了任务，暴君也有了复制体陪伴，小王却觉得有些怅然若失。
但是主播是真人，自己怎么能期待主播和游戏里的人在一起呢
小王觉得自己真的是疯了。
算了，等联盟公司的游戏出来了他一定要努力氪金让暴君和主播在一起，生好几个漂漂亮亮的小崽子，给他们最好的装备
在直播关闭之后的遥远的位面里，祁焚感受着肩膀上季娑的呼吸，心头的不安渐渐安定了下来
直到季娑睁开了眼。
季娑的这个身体原本就是为了完成任务特意设置的bug，在这个世界变成了全真位面的时候，季娑的这具身体是唯一的数据体。
复制体只是一串运行的程序，拥有季娑在这个位面的全部记忆。
明明不该感受到的，然而祁焚却敏锐地察觉到了复制体的不同。
“季娑呢季娑去哪了”
祁焚的心陡然沉了下去。
“我就是季娑啊，你怎么了”一旁的季娑一脸疑惑地看着祁焚，表情和季娑一模一样。
祁焚的双眼却倏地红了起来。
“不，你不是季娑，”祁焚转过头，双目通红地掐起季娑的脖颈“你说，季娑去哪了”
“祁焚，”复制体剧烈地挣扎起来“我就是季娑”
祁焚冷着眼看着复制体的挣扎。
季娑究竟去了哪里
有谁能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换走季娑还有季娑之前说的那些类似道别的话
趋于疯狂之际，祁焚只觉脑子里前所未有地清醒
或许自己从来就没有认清过季娑的身份
“季娑，”明明此时手握着复制体的生命，祁焚的眼神看起来却显得无比绝望，声音近乎哽咽“娑娑，你别走”
然而他知道他期待的季娑永远不会回来了，她彻底抛下了他。
祁焚最终打昏了一旁的复制体，猩红着眼睛站了起来。
全身的灵力汇集在一起，经脉处处断裂，似乎整个世界都开始震颤
毁了这个世界吧她不是喜爱着这个世界吗或许毁了这个世界她还会再次回来再看自己一眼
而就在这一刹那，祁焚的眼前突然间出现了一个人。
这个人穿着古古怪怪的服装，身上挂满了章子，望着祁焚的视线里盈满了眼泪。
“元帅，您该醒来了。”
像是突然间按下了暂停键。
祁焚定定地看了这个人一眼，眼睛里的猩红一点点消失殆尽，逐渐溢满了悲伤
“蜀叔，你为什么不按照命令毁了我”
“我还是杀人了”
“不，元帅，您之前杀的都是数据当这个位面变成真的之后，被您下令喂蛇窟的那个美人也被救了下来”蜀书搀扶着祁焚的肩膀，尽量宽慰着祁焚“您没杀人。”
“那又如何，我终究会控制不住自己。”男人失神的眼眸里划过一丝痛楚“终有一日，我会再也认不出你们，祸乱所有位面，我守护着的一切都会被我毁灭”
“再等等，求您再给我一些时间，我一定能找到办法，”蜀书近乎恳求地搀扶着祁焚的肩膀“您相信我，您现在已经好起来了”
“我向你保证，等到帝国见面日前一日，若还是没有找到办法，我就亲手”
蜀书知道男人的固执，明白他并不能被自己说服，偷偷从口袋里掏出了仪器正打算将男人电晕，却看到了男人望着复制体的视线
心中有什么突然闪过，蜀书拉住了男人的胳膊“季娑那孩子最崇拜您她是您在启星救下来的，要是知道您死了，她一定会无比伤心”
男人的眼神动了动，闭上了眼久久没有说话。
直到过了很久，蜀书才听到一声低低的叹息
“要是我以后杀了人，你一定要杀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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